魏晋时期的志人志怪小说是中国古典小说的萌芽阶段。这一时期小说的人物描写,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魏晋小说的篇幅一般都很短小,叙事也十分简单粗糙,鲜有细节描写;基本上都是事件的直接记录,缺乏艺术构思;虽然有人物描写,但都是粗线条的勾勒,读后很难使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魏晋小说只是中国古典小说的雏形,并不成熟,但其在小说史上的地位却是不容忽视的,为后世小说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宝贵的写作经验。由于志怪小说是以记叙神异鬼怪故事传说为主体内容的,鲜有人物描写,因此研究魏晋小说的人物描写特点,对志怪小说不做赘述,而是主要从志人小说入手。志人小说这一说法是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提出的,它是魏晋时期流行的专记人物言行和记载历史人物的传闻轶事的一种杂录体小说。
我们选取志人小说中最具代表性并且比较成熟的作品《世说新语》,从中提炼志人小说人物描写的一般特点。
(1)根据史料和传闻加以直录,无虚构意识
志人小说尚处于小说的萌芽时期。在这一阶段,作者尚未“有意做小说”,虽然已有作者的选择和加工,但缺乏艺术想象,没有达到有意虚构的高度。
《世说新语》代表着魏晋志人小说的最高成就。今本《世说新语》经过宋人晏殊所删并,分为上、中、下三卷,由《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三十六门组成,共一千一百多条,记载了大约五六百人的言行、容止和性格等等。《世说新语》就总体而言,所记录的都是历史上的真人真事。在史书里可以找到相关记载。
如《言语》第九十八条司马太傅与谢景重的对话描写、《容止》第五条对“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外貌描写,以及《德行》第十一条管宁、华歆割席绝交的行动描写……作者能够运用多种描写方法,如语言、肖像、行动等描写来勾勒人物形象,这是值得肯定的方面。志人小说与以往的文学作品的写作目的大不相同:先秦两汉记人物的言行是为了说理论证,功利目的明确;志人小说的记人写事则有娱乐性的特点,然而直录史料和传闻这一特点也是魏晋志人小说作为小说初级形态的一大局限性。有意识的虚构人物形象,编造故事情节才是小说成熟的体现,志人小说却始终没有摆脱掉“直录”这一局限性。《世说新语》既是志人小说的最高水平,也是它的发展终结。后来的志人小说如殷芸的《小说》、沈约的《俗说》均未超出《世说新语》的艺术成就。因而描写真人真事的缺乏艺术想象的人物塑造特点,可以说是魏晋志人小说的一大特点。
(2)“粗陈梗概”,人物形象单一固化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魏晋小说之特点总结为“粗陈梗概”、“丛残小语”,魏晋小说的篇幅十分短小,《世说新语》中的条目每则大都百字左右,最少的只有十几字,如《言语》第八十七条:“林公见东阳长山日:‘何其坦迤!”最长的篇幅也不过三四百字,人物描写单一粗略。
《世说新语》写人只写人的一个方面,这从它分门别类地记人写事的体例上,就可以得到证明。如《捷悟》反映的是人的聪颖灵敏;《雅量》则主要记录人们沉着冷静、镇定从容的风度;《俭啬》又着重表露某些人的吝啬。《世说新语》从《德行》到《仇隙》分为三十六门,每门都只是关于人物的某一方面的集中描写,比较单一。这种写法虽然使人物性格在某一方面显得鲜明突出,但却缺乏性格的复杂性和发展变化。
粗陈梗概”的“丛残小语”这一特点的长处在于:它比较容易抓住问题的中心,对比较典型的生活片断进行截取,短短数语就可生动地勾勒出人物的精神外貌。但这一特点也是有局限性的。由于描写粗糙,也就不能多方面地表现人物丰富的性格特征,而只是粗略地刻画人物的某个特征,表现人物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表露出来的特定动作和特定情感,时间和空间的凝结性很强。所以它造成人物性格内涵既单一又固定,缺乏变化,这一特点决定了人物形象只能是静止的,固化的。可见志人小说并不是集中描写一个人物的发展和变化,而是通过众多静止不动的人物来反映那个时代的独特风貌。所刻画的人物都是“粗陈梗概”的浮雕式的、是粗线条的,所塑造的形象缺乏精雕细刻。
总而言之,魏晋小说虽然已经开始对人物进行刻画,但是其根据史料和传闻直录、无虚构意识的局限,是它的一个致命弱点,再加上小说本身的 “粗陈梗概”、的特点,使人物性格的刻画难以展开,所以它只能在我国小说发展史上居于萌芽地位,在人物塑造方面也只能停留在初级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