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一年(1746年)四月初八佛诞日(释迦摩尼诞生),已经三十四岁高龄的富察皇后在这一天终于再诞育嫡子,这是她所生的第二子,也是其丈夫乾隆帝的第七个儿子。
自继位以来一心想要立嫡子为嗣君的乾隆帝再获得嫡子(其嫡长子、富察皇后所生的皇次子永琏已在八年前夭折)子,因此在大喜过望之下,乾隆帝在当年九月,迫不及待地为自己的嫡次子赐名为“永琮”。并将其实早就已经取了这个名字的堂侄、现年已经十岁了的庄亲王允禄长孙、恭勤世子弘普长子‘永琮’改名为‘永瑺’。
随着次子永琮的顺利出生,让长期郁郁寡欢、心情孤寂的富察氏皇后又重新振作起来,本来一度哀悸的精神也再度焕发光彩;此后,恢复了身体状况的皇后跟随着乾隆帝先巡幸山西,又参加了一年一度的木兰围猎仪式,向天下臣民展现了自己‘国母’的绰约风姿;这种积极开朗的精神状态也让乾隆帝高兴不已。
乾隆十一年(1746年)底,乾隆帝与富察氏皇后在出巡时驻跸于隆兴寺西侧行宫,因为在失去了嫡长子(端慧皇太子永琏)八年后,嫡次子(皇七子永琮)顺利出生,因此乾隆帝与皇后都觉得这是佛祖保佑、苍天庇护所致,而夫妻俩似乎也因此“领悟初禅”。
于是,乾隆帝有感而作诗——
“别馆花宫侧,轩斋阅岁年;晚芳生意趣,古干静因缘。新月才堪对,清霄剧可怜;朦胧香阁影,空色悟初禅。”
这也是乾隆帝对冥冥之中的神明佛祖感激敬畏之情的体现。
乾隆十二年(1747年)四月初八,皇七子永琮年满周岁;眼看着嫡次子在慢慢地长大,心痒难耐的乾隆帝便迫不及待地准备着再一次‘密立储君’的过程,预备着在今年冬至大祀之时,自己亲至天坛祭天、向昊天上帝祷告汇报之后,便正式秘立永琮为皇储(写好传位诏书),然后于明年正月时将写有永琮名字的传位鐍匣放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
但就在乾隆帝信心百倍地准备第二次秘密建储、并按原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筹备事宜的时候,不到两岁的预备储君人选、皇七子永琮在乾隆十二年(1747年)十一月突然罹患天花之症,久治之下病情依旧不见好转,甚至为此错过了乾隆帝早就预定好了的‘冬至建储’仪式(当然,是要秘密进行的)。
乾隆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阳历已经是1748年的1月了),这一天正是新旧交替的除夕之夜,但乾隆帝夫妇却没有一点过年的喜悦之情,而是心情沮丧、悲痛万分——就在这一天的亥时(正好是农历历法新旧交替之时),年仅两岁(虚岁)的永琮因天花病情恶化,于除夕之夜不幸夭折,还是重蹈了乃兄永琏‘年幼早夭’的不幸覆辙。【伯虎42首发】
永琮的病重夭折,让一心立嫡的乾隆帝愿望再次落空,同时也让本来就只是勉强恢复了(部分)精气神的富察氏皇后再遭重重地身心打击;从此以后,富察氏皇后再也没能振作起精神来,有的只是‘强颜欢笑、暗地神伤、身心皆丧’。
乾隆十三年(1748年)正月初二,在当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上,第二次遭遇了嫡子夭折打击的乾隆帝忍住心中的悲痛,明发谕旨宣示全国,特地说明了不幸夭折的皇七子永琮是自己早就内定好了的储君人选,本来是要按照先帝(雍正帝)所定的祖制,将其名藏名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的传位鐍匣内,只是因为皇七子突然患病,所以没有来得及正式建储;因此永琮的葬礼规格,要高于前朝其他夭折的皇子(即顺治帝、康熙帝、雍正帝的夭折皇子)。
乾隆为夭亡的爱子永琮特颁谕旨内容如下:
“皇七子永琮,毓粹中宫、性成夙慧、甫及两周、岐嶷表异。圣母皇太后因其出自正嫡,聪颖殊常,钟爱最笃。朕亦深望教养成立,可属承祧。今不意以出痘薨逝,深为轸悼;建储之意,虽朕衷默定,而未似端慧皇太子之书旨封贮。又尚在襁褓,非其兄可比。且中宫所出,于古亦无遭殇追赠,概称储贰之礼。但念皇后名门淑质,在皇考时,虽未得久承孝养,而十余年来,侍奉皇太后,承欢致孝、备极恭顺,作配朕躬,恭俭宽仁,可称贤后。乃诞育佳儿,再遭夭折,殊难为怀,皇七子丧仪,应视皇子从优,著该衙门遵旨办理,送入朱华山园寝。
复念朕即位以来,敬天勤民,心殷继述,未敢稍有得罪天地祖宗,而嫡嗣再殇,推求其故,得非本朝自世祖章皇帝以至朕躬,皆未有以元后正嫡绍承大统者,岂心有所不愿,亦遭遇使然耳。似此竟成家法,乃朕立意私庆,必欲以嫡子承统,行先人所未曾行之事,邀先人所不能获之福,此乃朕过耶;此朕悲悼之余,寻思所及,一并谕王大臣等知之。”
之后,乾隆帝在当年正月初六追赠永琮为“悼敏皇子”(皇子夭折后追赠谥号,在清代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之前仅有顺治帝夭折的第四子被追赠为和硕荣亲王),然后于九月二十五将其安葬于同母兄永琏的朱华山皇太子陵内,一同享受四时祭祀。
永琮去世之后又过了五十一年,即嘉庆四年(1799年)三月,此时已经禅位给永琮的十五弟颙琰(即嘉庆帝)、并当了三年‘太上皇帝’的乾隆帝‘驾崩’满百日,终于掌握大权的嘉庆帝为了显示自己的‘友悌之心’于是追封诸早逝皇兄爵位——四哥履郡王永珹为和硕履亲王,七哥悼敏皇子永琮为和硕哲亲王,十二哥永璂为和硕贝勒。
早夭的永琮,终于在五十多年后,从十五弟手中得到了一个王爵。
虽然两个嫡子先后夭折,让乾隆帝与富察氏皇后悲恸莫名、沮丧万分;但这个时候的乾隆帝才三十九岁,富察氏皇后也才三十七岁(夫妻都是虚岁),心有不甘的乾隆帝还未彻底放弃‘立嫡建储’的念头,对富察氏皇后仍抱有‘再诞嫡子’的希望。
但乾隆帝不知道的是——多年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诞育嫡子、承袭宗庙),让富察氏皇后的精神高度紧张;而两个嫡子的先后夭折,使得仅仅三十七岁的皇后身心早已被掏空,健康状况也十分地糟糕,可以说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面临崩溃的境地。
不要说再诞育皇嗣,就连最基本的‘调养、将息’之举,处在崩溃边缘的皇后也无法做到;富察氏皇后在永琮夭折之后便患了重病,且病情很是严重(估计是重度抑郁症、并发心理疾病)。
在永琮感染天花夭折之前,乾隆帝已经定下了在次年、也就是乾隆十三年(1748年)的年初,‘秘密建储’之后就携皇太后、皇后东巡山东,然后登泰山祭祀的计划。但随着永琮的因病夭折,乾隆帝也没有心情去进行这场预定的‘东巡之旅’了。
可此时悲伤过度、抑郁成疾的富察氏皇后却在偶然间和乾隆帝说,她在永琮去世后做了一个梦,梦见儿子(永琮)是被山东泰山山神碧霞元君(即泰山奶奶,全称是天仙玉女碧霞护世弘济真人、或天仙玉女保生真人宏德碧霞元君)给接走召见了。
碧霞元君是道教系统内的神明,道场即东岳泰山;乾隆帝一贯遵循满洲皇室的传统,笃信佛教(藏传佛教),是不信中原道教的。可在听到富察氏皇后和自己说起的这个梦后,乾隆帝为了宽慰和安抚妻子,立刻对皇后表示要让礼部调整日程,按计划奉皇太后东巡泰山、祭祀碧霞元君祠,以完成皇后的‘拜祭心愿’。
按乾隆帝的本意,这一次东巡并不想让身心疲惫、尚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的皇后一同前去,也不忍让皇后承受路途颠簸之苦。但病体稍有起色的富察氏皇后却执意要陪同乾隆帝奉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出行东巡,亲登泰山拜见碧霞元君以了心愿(为永琮祈往生之福)。
富察氏皇后之所以一定要强撑病体随乾隆帝东巡泰山,是因为皇帝东巡如果没有皇后陪同,不但会让皇帝有遗憾,更不符合皇家的礼法制度。另外,崇庆皇太后也由皇帝侍奉出行,自己(富察氏皇后)身为儿媳、倘若不陪伴在皇太后身边,又违背了礼法中的孝道。
虽然以富察氏皇后目前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即使不随乾隆帝和皇太后东巡泰山,乾隆帝和皇太后也不会有丝毫的不满,甚至还会为皇后主动‘调养、将息身体’而高兴;但富察氏皇后一直以来都是时刻为他人着想,恪尽妻子、儿媳的本分,要是因为自己的‘休养’而违背了礼法、孝道,由此损害了皇家的颜面,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这就是富察氏皇后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主动请求陪同皇太后、皇帝一起东巡的原因所在。
因为皇后一再请求同行、登泰山祭祀碧霞元君,乾隆帝在无奈之下,奏报皇太后同意后,只好答应了富察氏皇后的请求。乾隆十三年(1748年)二月初四,乾隆帝奉皇太后离开京师(北京)东巡山东、预备拜孔庙、祭泰山,富察氏皇后随驾同行。
在按原计划前往山东的途中,以及拜孔庙、登泰山祭祀碧霞元君祠之时,富察氏皇后的精神还好,心情也很不错,这让皇太后和乾隆帝都欣慰万分,认为这一趟远行有可能会让皇后抑郁的心情得到缓解,顺便也可以好好地调理一下身体。
但就在登临泰山、祭拜了碧霞元君祠后,皇后在泰山山顶的‘云巢’行宫驻跸时有了轻微的发病迹象,身体感觉不适。得知皇后身体有恙后,乾隆帝立即决定停止原定的赶路计划,即刻下山、在济南府就近驻跸休息,以便让皇后好好地调养身体。
随后,乾隆帝奉皇太后、携皇后离开泰山,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山东济南府驻跸;在济南城内,乾隆帝带着皇太后、皇后欣赏了“天下第一泉”趵突泉,游览了历下亭等城内名胜;当时富察氏皇后心情还好,身体也慢慢有恢复迹象,这让乾隆帝自认为这一次的东巡之旅收获还是很大的。
只是,富察氏皇后的身体其实已经孱弱不堪、而这一次东巡之旅的长途跋涉更是让这种情况愈发严重;之前的‘恢复迹象’,不过是皇后的身体在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罢了;在济南城内驻跸游览期间,皇后千疮百孔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又一次病倒。
皇后病情严重后,乾隆帝本想在济南城内多停留一些时间,以便让皇后的身体完全调养恢复后,再启程返回京师;但富察氏皇后从国家社稷稳定出发,不愿因为自己的身体问题而延误了乾隆帝返京的行程,于是一再请求乾隆帝早日启程。
在皇后的一再请求之下,乾隆帝与当年三月初八奉皇太后启程返京,富察氏皇后拖着病体一同随行;而为了加快赶路的速度和减少路途中的颠簸,乾隆帝改变了之前返程路线,改由运河水路回京。
然而,就在乾隆十三年(1748年)三月十一这天,乾隆帝与皇太后、皇后所乘坐的御舟船舫到达山东德州之时,富察氏皇后的身体终于耗尽了元气,在当日亥时(半夜十一点至次日凌晨一点)撒手人寰,病逝于御舟之中,时年仅仅三十七岁。
随着富察氏皇后的薨逝,朝堂内外也因此掀起了一场莫大的政治风波,因此被哀痛且暴怒中的乾隆帝所迁怒的皇子、宗室、文武百官数不胜数;这件事情,就在下一篇文章中为大家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