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地@孙世同,但是没有人回应她。我妈像个吃瓜群众似的,到这时才弄清状况。
【这女的是谁?】
【这个女的是谁?】
我弟彻底暴走,在群里开始不断地发60秒语音:
【孙世同你个狗娘 养的,你特么给我介绍对象介绍个破 鞋?你对得起我姐对得起我吗……】
孙世同全程都没有露面,任由他的老母亲不住地在底下解释安抚。
我手指一路向下滑到底,仿佛在看一场和我完全无关的闹剧。
一排通讯录上,全都是小红点,每个人都在找我。
走到医院门口时,我看见孙世同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两眼通红:
「笑笑,孩子呢?」
我冷着脸:「没了。」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尽失,眼睛瞪得老大,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不相信似的,低头盯着我的腹部。满意了吗?
我把手术单一把塞给他,头也不回地拉开出租车门,【啪】地关上。
车子疾驰而过时,我看到披头散发的婆婆来。
她疯了似的举着手里的保温桶砸在孙世同的头上。
可惜了那一锅鸡汤。
7
我给我弟打电话,听见他声音里的哽咽,我心里也不好受。
「来家里一趟,但你一会儿手上收着点劲儿。」
我弟瓮声应了下,突然又问我:「姐,你……你还好么?」
「我没事,不过孩子没了。」
「槽……」我弟发狠咬牙。
「孙世同真该死。」
挂了电话,我强打着精神起来收拾东西。看着那些我们一点点添置的物品,每一样都是两个人一起挑的。
一毕业我和孙世同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了婚礼。
一度以为遇到彼此是找到了灵魂归属的另一半。
我们有一本旅行相册,里头是一起去过所有地方拍下的合照。
曾经我们约定要走遍山河,一起并肩看这世上所有的美景。
现在每一张都像个笑话,我依偎着他,他笑得那么恣意。
他说:「你名字里有笑,而我这辈子会尽力让你一直都是笑的。」
我弟离得近,来得时候看着满地狼藉愣了一下。
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抱住。
小时候总是揪着我衣角可怜兮兮的小屁孩,现在已经高了我一个头。
他像我以前安慰他似的,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我的后背,哄孩子似的:
「哭出来,贺笑笑,你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的声音里夹着哭腔,他刚刚进门时两眼红得不像样。
我知道他已经偷偷哭过了。
我憋了整晚的眼泪到底没忍住,哭得脑袋都有些发懵。
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我的理智恢复过来,才抬头我弟已经抬手给我擦了擦眼泪。
「别怕,有我呢。」
他沉着脸,拳头绷直了转头冲着孙世同的脸重重挥过去。
婆婆惊叫了一声,怯怯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孙世同闷哼了下,身子歪了歪勉强才站住。
「沈月榕呢?让你藏哪儿了?电话都不敢接?」
我弟喘着粗气,又扬起手来。
婆婆赶紧挡在了孙世同前面:
「磊磊,他到底是你姐夫。」
我不由地苦笑了下:
「马上就不是了。」
孙世同愕然地看向我。
8
我从包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
「孙世同,我们离婚吧。」
他眯起眼来看我,眼神里的嫌恶更多过震惊。
婆婆已经慌了神,走过来拉着我:
「笑笑啊,你真把孩子打了?」
得不到我的回应,她一下子哭出了声,捶胸顿足:
「造孽啊,好好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我弟把我和她拉开些距离,话说得很不客气:
「恶心事做尽了,还想让我姐生孩子?」
「你问问你儿子在外头胡搞的时候想过我姐姐在怀孕吗?」
孙世同突然怒喝一声:
「够了。」
我突然就觉得很好笑,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资格恼火。
「问我?」
「问我什么?」
「有人问过我要不要这个孩子吗?」
他冷笑两声。
「贺笑笑我们说好不要孩子,你非要这么设计我,现在还来怨我?」
「没有这个孩子,我怎么会这样?」
他深吸了口气,环顾四周:
「我每天在外面挣钱养家,回来要围着你打转。」
「为了一个我根本不想要的孩子,你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多久都没有出去旅行过了?」
「购物车里都是孩子的东西,520 我们以前都会出去过,现在你连走道都得小心翼翼。」
「我都不敢想生出来以后怎么办?十几年等他长大我的人生全毁了。」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起那张离婚协议:「现在孩子没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我也不计较你弄这一出,你也别揪着不放。」
我甚至以为我耳朵幻听了,不然听不到这种离谱的话。
孙世同说:「我和她断干净,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是对我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似的。
我走过去从床底下搬出落了灰的半箱套,一股脑地砸在他面前:
「设计你?」
「孙世同,你是不是以为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抢着要给你生孩子?」
「你问问你妈,我的孩子是哪儿来的?」
9
婆婆已经拿起手里的包一下接一下打在他身上:
「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玩意?」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骂着孙世同只管自己过得潇洒。
「你爸年后查出来癌症晚期,要不是为了他,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她说她偷偷扎了孔,那段时间天天来家里帮忙做饭。
其实是给孙世同的茶和汤里都放了不少料。
连她天天让我们俩按时喝的滋补身体的中药也是偏方。
「我容易么我?为了让笑笑早点怀上孩子,我什么辙都想了。」
孙世同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
我想起他和沈月榕说起我时的那些难听话:
【我怀疑她给我下药了,那阵子我燥得很,毫无节制。】
沈月榕还笑他:【我觉得你现在也燥得很。】
那些孟浪的话想起一次就让我恶心一次。
我把笔塞进他手里:「签吧。」
我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打从心里地憎恶他。
他颤抖着手要接,又停在了半空中。
婆婆跌坐在地上还痛着:
「这让我怎么给你爸交代?」
孙世同低着头眼圈也红了,许久才闷闷地说:
「笑笑,你让我考虑一下。」
我弟冷哼,当即拉住我,拽着行李箱要往外走。
「等等。」
孙世同慌了神似的急忙拉住我:
「你别走行吗?我……我知道你要是走了我们就没机会挽回了。」
挽回?
我只觉得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很可笑。
我一根根地掰掉他的手指:
「挽回什么呢?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10
上了车,我弟看了眼手机。
双手微微颤抖地放在方向盘上。
他偏过头来看我,神情落寞: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呢?」
屏幕上,是沈月榕发来的消息: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就是哪儿都让我喜欢,我抵挡不了。】
我弟猛砸了下方向盘:
「槽,我忍不了。」
他给沈月榕拨打电话,但是显示忙音。
显然,她已经将我们彻底拉黑。
他没忍住,眼角落了滴泪,飞快地抬手擦掉。
「我真是傻得冒烟,居然还劝咱妈给她早点买三金。」
我这才知道,沈月榕已经跟我弟在谈结婚的打算了。
她怎么能一边在我面前装无辜小白花,一边做这种……
「槽!」
我苦笑了下,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事没遇到头上,我们都没遇到过这种烂人,还一遇就遇到一双。
「不行,我得找她去。」
我弟突然发动车子,鼓着腮帮子气得够呛。
「妈给我的金镯子还在她那,我不能便宜了她。」
那镯子和我的一模一样,是我妈提前准备好给我未来弟妹的。
在这种情形下,我并不想见到沈月榕。但也不想弟弟在情绪失控的状况下闯出祸来。
我只能着,一路车子疾驰而过。
等进了小区电梯,我禁不住抓着我弟的手臂。
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妈买给他的婚房。
门大开着,里头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我妈手叉腰,手指恨不得戳在面前人的脸上:「我看她一个人在这边,家里房子让她住着,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儿子女儿的?」
11
沈月榕委屈巴巴地躲在孙世同身后。房间里地上、沙发上到处都是衣服。
孙世同的脸上有大片红肿和指甲划破的血痕。
他红着眼圈,紧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婆婆拉着我妈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妈回头看见我,飞快瞄了眼我的小腹,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冲过去一把揪住沈月榕往外拖:
「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孙世同抓住她的手:「妈……」
「别叫我妈!你也配?」
我妈武力值爆表,火大的时候我弟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眼看着沈月榕被我妈揪住头发,推到门边。
孙世同愣是没拦住。
沈月榕歪倒在地上,扒住了门边,哭得我见犹怜,更像小白花了。
「我……我怀孕了,阿姨你不能这么推我。」
一句话震得满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我也愣住了。
她委屈巴巴地站起身来,冲着孙世同伸手: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孙世同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怎么会?」
「我们不是做措施……」
他看我一眼,骤然地收住声。
我弟已经拳头捏得咯嘣嘣响。
猝然地冲过去一把抓起沈月榕的手腕硬生生拽下金镯子来。
「疼疼……嘶……」她杏眼圆睁,疼得眼泪花直蹦。
「真特么脏。」
我弟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股脑地把衣服行李往外扔。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孙世同:「挺好的,续上了呢。」
「我的离婚协议也正好派上用场,再不签你得进去了。」
孙世同垂着头沉默良久,再抬头看我时满眼慌乱:
「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妈已经拉下脸,连拉带扯地把婆婆和孙世同一起推了出去。
门【啪】地一声关上。
我妈的声音震耳欲聋:
「离婚?想得美!正好坐实了重婚!」
12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电话没消停过。婆婆打完,孙世同打,其中还夹杂着沈月榕的。
或许是我一概拒接,沈月榕直接跑去找我弟了。
弟弟回来提起此事还气得脸色铁青:
「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居然让我来劝你离婚?」
「现在拖着不离的是孙世同,又不是你。」
我妈把切好的水果递到我手里,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你那个婆婆也来找我了,我没让她上楼。」
「哭得那个惨啊,说为了她家老爷子,这个孩子现在无论如何也得要。」
在我预料之中,倒也没有预想的难过。好像在那一夜的辗转反侧后,我已经把自己从这场荒诞闹剧中抽离出来了。
我妈告诉我,婆婆现在又想要孩子,又怕孙世同进去。
「她翻来覆去的意思就是让孙世同净身出户。」
拿钱消灾。
我以为在这种高压下,用不了多久孙世同就会同意离婚。
但他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却是劝我回去的:
「笑笑,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看我妈去了早市,这次偷摸遛上来敲门。
他看上去过得很糟糕,头发蓬乱,眼窝深陷。
「签字吧,你净身出户的话,我们也算两清。」
他猝然地抬头看我,眼里满是悲痛:「怎么两清?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我没想过要跟你离婚。」
是很多年了。
从同学到恋人到夫妻,我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是和这个人度过的。
我曾经陷入内耗,不懂怎么会有人说变就变了呢?
但很快我停止了这种自我折磨。
错不在我,爱没了,我接受,也学会了及时止损。
我定定地看着他:
「在你第一次彻夜不归的时候开始,就该想到这一天。」
「是你把我们的感情拿出来考验的,很遗憾考验失败。」
他颓然地低着头,眼泪不住地掉在地上:「我会说服我妈,我只要你,我不要孩子。」
我禁不住失笑:
「孙世同,是我不要你了。」
13
离婚协议是婆婆送来的。
还拎了一堆东西来,但是尽数被我妈丢了出去。
婆婆泪眼婆娑地隔着门冲着我妈连连道歉:
「是我们家对不起笑笑,也对不起磊磊,我知道你们看不起,可我也是没办法。」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她现在说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婆婆说,她软磨硬泡孙世同才答应签字离婚:「但是净身出户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笑笑他放不下你,都是我逼他的,我有罪。」
我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他的想法,哪有什么放不下呢?
在他一次次借口夜跑去和沈月榕滚床单的时候。
在他和别人对我怀孕后的丑态评头论足的时候。
他把我放在哪儿呢?
一个月后,我妈给我订了机票,让我弟押着我上飞机:
「出去散散心,想要什么就让你弟给你买。」
其实我想说我已经好多了,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但看着可怜巴巴的弟弟,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跑了一趟云南,时不时地还能看到我弟盯着沈月榕的朋友圈发呆。
那条触目的横线,像是横在我弟心上,让他耿耿于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罐啤酒:
「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的好总会有更好的人看到。」
弟弟叹了口气,闷闷地问我:
「孩子有这么可怕吗?孙世同这狗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时不时地我会试图在我们的婚姻中寻找答案。
但后来我放弃了:
「错的不是孩子,也不是婚姻,是这个人。」
「一时冲动也好,蓄谋已久也好,错的都是这个人。」
我释然了,所托非人在这世上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14
从云南回来后,我听说孙世同和沈月榕双双离职了。
好听点叫离职。
真相是受不了背后的指指点点加上影响恶劣,前后脚被裁掉了。
没有财产上的纠纷,我和孙世同约好去领离婚证。
来得时候,沈月榕拉开车门也跟了下来。她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手挽着孙世同。
孙世同眉头紧锁,飞快地拽开了她的手,径直往里走。
她又追上来拉住我:
「笑笑姐,这婚不能这么离。」
孙世同顿住,不耐地说:「你去车上等我。」
她不肯:「你现在也没有固定工作,凭什么净身出户?」
手放在腹部轻轻地抚了两下,她歪着头看向我:
「姐姐就一个人,有什么开销呢不像我们很快到处都要用钱。」
我点了点头:「车子,房子,存款,这些年我们俩确实挣了不少。」
她瞟了我一眼,声音软了几分:「孙世同这么辛苦,你也不想他人到中年一无所有吧?」
「关我什么事呢?」我好笑地看着她。
「辛不辛苦,以后是你们俩的事了。」
她一时气结,再要上来抓我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
顺利拿到离婚证,孙世同定定地看着钢印,手指颤抖着摩挲。
吧嗒一滴泪落在上面,他有些失落地抬头看我:
「笑笑,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我顿住步子:「你还记得那天吗?我给你过你机会的。」
「我从来都不爱喝鸡汤,我想着熬几个小时,太晚了你就不会出去了。」
「但你等不及地要走。」
「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15
我结束了休假,提前回到公司上班。生活仿佛恢复了从前的平静,闲暇时社交,结识了新的朋友。
有年轻的女孩子遇到几次我弟来给我送东西,红着脸向我打听。
不久后,就听我妈说弟弟多了些桃花运。那个女孩子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性格开朗大方。
两个人进进出出的约会,我眼看着我弟一天比一天地振作。
伴随着所有联系方式的切断,孙世同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几个月后,我妈突然饶有兴致地在饭桌上提起这个名字:
「超市的老张说碰到他,一个人买了很多泡面。」
「我好奇打听了下,听说他自己在外头租房子住。」
「那女的住在他父母家里,肚子也不小了,但是孙世同不肯领证。」
我弟放下饭碗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推门出去了。
我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没良心的找你了没?」
我回想了下,他来找我大概是一周前的事。
那天下班,他等着我们公司楼下。
我出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但我没理会。
他一直在后面惴惴地跟着,直到我忍无可忍地停下来。
他怯怯地在后头叫我:「老婆……」
「离婚了,孙世同。」
他垂着头走过来,瘦得连地上的影子都窄了一大圈。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大大的相册来:
「这个留着做个纪念吧。」
我没接:
「没什么好纪念的,你和过去的那几年我都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他抓着相册的手不住地颤抖:
「是我对不起你,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就把你弄丢了呢?」
「是我没能让你每天都笑着……」
「我以为这些事都会过去的,只要我心里有你,你总会原谅我。」
我绕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体和灵魂,无论哪个迷路了都是找不回家的。
16
怎么都没想到,沈月榕会找到家里来。
我弟打开门看到是她,立刻冷着脸要关,却被她拦住:
「贺磊,别不要我。」
我端着汤出来正听见这句,差点把碗摔了。
沈月榕满身是污泥,脚上就一只鞋子,肚子已经老大了。
看到我,她眼神慌乱地避开来。
我走过去:「什么情况?走错门了?」
她嗫嚅着,许久才说出口:
「孩子……孩子弄错了,不是孙世同的。」
我差点笑出声来,但看我弟脸色铁青,我又生生忍住了。
「孙世同他妈带我去化验孩子的 DNA,结果对不上号。」
她哭得凄凄惨惨,不住地用手背抹掉。不过几个月,她胖了一大圈,不修边幅的样子更显狼狈。
「贺磊都是我不对,可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能不能原谅我……」
「月份大了,我现在也不能做引产手术了。」
我弟的拳头握住又松开, 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我不是捡破烂的。」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
「我家没皇位要继承,来路不明的孩子和女人我们都不收的。」
「你俩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端碗拿筷子,一会客人都该到了。」
沈月榕还想说什么,我弟已经冷着脸一把关上了门。
几天后,我的前婆婆找了相熟的人来当说客。
那人刚开口,就被我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家那点破瓜我都吃腻了, 你要是来让我闺女复婚的,咱俩以后就没交情了。」
「正常人谁愿意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说客的话生生被我妈噎了回去。
又过了几个月,我在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孙世同的近况。
「他也挺倒霉的, 他爸的葬礼刚举行完,自己查出来癌症晚期。」
「好像已经在化疗了, 不过效果不怎么样。」
「听说他妈把房子都卖了在给他治呢,上次我在医院碰到差点没认出来。」
「光头,人瘦得脱了相。」
「笑笑, 你要是碰到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我回想上一次见他时,是他来送一些旧物。
满满当当的一个行李箱立在他身侧, 他背对着阳光站在那里看着我。
他走上前来, 想拉我又生生地顿住:「我这几个月把我们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还有好些没来得及去。」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你以前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买点当地的特产,我一样买了点给你。」
我没接:
「那是以前,我现在什么都朝前看了。」
他怔怔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17
半年后,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他的遗照。照片里的他看上去像个陌生人,过分消瘦的脸颊深陷进去。
灵堂里只有一位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合上手机,抬起头来看着台上的那一对新人。
欢呼声中, 我弟红着脸亲吻着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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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发现的无名女尸被证实是本市沈姓女子,事发时怀有九个月身孕,该女子在黑诊所进行非法行为时出现麻醉意外。】
【无证非法行医的嫌疑人已交代伙同 XXX 对该女子未及时施救,并为掩人耳目将其弃尸江中……】
模糊的照片看着有些眼熟,我正要放大来看,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险些惊得我摔了手机。
猛然接住的花束让我有些愣神。
台上娇羞的新娘冲着我笑:「姐姐,下一个幸福到你了。」
阳光穿透夏日的树荫落在花园的石子路上,发出粼粼的光亮。
好像幸福真的有了形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