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李志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俗话说得好，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要是搁在三十年前，有人跟我说我老王头儿有朝一日会给自己心上人的闺女当司机，我肯定会一巴掌呼过去，骂他是不是吃了夜猫子的屎，尽瞎说。可这不，风水轮流转，真让我给撞上了。

我叫王大牛，是咱们柳树村的一枝花。别看我这名字土得掉渣，可在我们村，我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别的娃娃们还在地里抓泥巴玩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对着满天星星背诗了。我爹常常拍着我的脑袋瓜子说：“大牛啊，你可得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让咱们王家祖坟上冒青烟！”

那会儿正是1987年，我已经18岁了，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村里的姑娘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媚意，可我王大牛是谁啊，我可是要考大学的人，哪有功夫搭理这些扭扭捏捏的丫头片子。

我们村后头有条小河，叫柳河。那河水清澈见底，夏天的时候，村里的娃娃们都喜欢在里头洗澡、摸鱼。我呢，每天早上都要去河边晨读，美其名曰“闻鸡起舞”。

就在那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我拿着本《高考必背古诗文》，哼着小曲儿向河边走去。刚到河边，就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我定睛一看，只见河中央有个人影在水里挣扎。那人影看起来娇小玲珑，显然是个姑娘家。我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

等我游到那姑娘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沉下去了。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岸边游。那姑娘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着，死死地抱住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给勒死。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我把那姑娘拖上岸，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哎呀妈呀，这丫头长得可真俊啊！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活脱脱一个小芙蓉出水来。

“姑娘，你没事吧？”我问道，心里还有点小鹿乱撞。

那姑娘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水，这才缓过神来。她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感激：“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李芳，是隔壁桃花村的。”

我心想，这姑娘叫李芳啊，名字倒是挺雅致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桃花村的姑娘，大清早的跑到我们柳树村的河里来洗澡，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哦，你好，我叫王大牛。”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以后可得小心点，这河水虽然不深，但是底下有暗流，很危险的。”

李芳点点头，脸蛋儿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呛的。她看了看我手里湿漉漉的书本，问道：“你这是在看书吗？”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高考必背古诗文》还攥在手里呢。我苦笑着说：“是啊，我正准备高考呢。”

李芳眼睛一亮：“哇，你要考大学啊？真厉害！我也在读高三，不过我是在县里的高中。”

我心里一阵欢喜，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同道中人。我们就这样坐在河边聊了起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竟然聊得忘乎所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我一拍脑门，糟了，今天不是模拟考试吗？我连忙跳起来，对李芳说：“不好意思，我得赶紧回去了，今天有考试。”

李芳也站起来，笑着说：“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考试。以后有空再聊啊！”

我点点头，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回头喊道：“李芳，你要小心啊，别再掉水里了！”

李芳笑着挥挥手：“知道啦，你放心吧！”

我一路狂奔回家，换了身干衣服就往学校跑。可惜还是迟到了，被老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那次模拟考试，我考砸了，从全校第一掉到了第十。

我爹知道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王大牛啊王大牛，你可长点心吧！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我嘿嘿一笑，心想，不就是一次模拟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可是救了人呢，这不比考试重要多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次偶遇，竟然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从那天起，我的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了。每天早上，我都要跑到河边去，就为了能再见到李芳。

有时候运气好，能碰上她。我们就坐在河边聊天，她给我讲县城里的新鲜事，我给她背诗词歌赋。有时候碰不上，我就坐在河边发呆，满脑子都是她的笑容。

就这样，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高考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脑子里全是李芳的影子，根本没心思想考试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磨磨蹭蹭地起床，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我爹催我赶紧出发，我却说要先去河边散散心。

我爹气得直跺脚：“王大牛，你疯了吗？今天是高考啊！你还有心思去河边？”

我嘿嘿一笑：“爹，您放心吧，我保证不会迟到的。”

说完，我就跑出了家门。我爹在后面喊：“王大牛，你要是敢坏我们王家的前程，我打断你的腿！”

我来到河边，果然看到李芳在那里等我。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上别着一朵小花，美得像个仙女。

“大牛，你今天不是要考试吗？怎么还来了？”李芳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挠挠头，憨笑道：“我。。。我是来看看你的。”

李芳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小声说：“你别胡说，快去考试吧。”

我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芳芳，我喜欢你。等我考上大学，我就来娶你。”

李芳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大牛，你别傻了。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你怎么就。。。。。。”

我打断她的话：“不，我是认真的。芳芳，你等我好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我爹的吼声：“王大牛！你个兔崽子，还不快去考试！”

我回头一看，只见我爹气呼呼地朝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个棍子。

李芳被吓了一跳，赶紧推我：“快去吧，别耽误考试了。”

我一咬牙，对李芳说：“你在这等我，考完试我就来找你！”

说完，我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李芳。可就在这时，我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大牛！”李芳惊叫一声，跳进水里来救我。

等我再次被拖上岸的时候，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我爹已经跑到跟前，二话不说举起棍子就要打。

“你个兔崽子，高考都不去了，我打死你个烂货！”我爹挥舞着棍子，气得直哆嗦。

李芳赶紧拦在我们中间：“叔叔，别打了，都是我的错。”

我爹这才注意到李芳，愣了一下，然后怒气冲冲地问：“你是谁家的丫头？”

李芳怯生生地回答：“叔叔，我叫李芳，是桃花村的。”

我爹一听是外村的，更来气了：“好啊，你个丫头片子，勾引我儿子不说，还害得他考不成试！”

我赶紧站起来：“爹，你别骂芳芳，是我自己不想去考的。”

“啪”的一声，我爹一巴掌呼在我脸上：“你个混账东西，读书读傻了是不是？这么多年的苦读，就为了一个丫头片子？”

我捂着脸，倔强地说：“爹，我喜欢芳芳，我要娶她！”

我爹气得直跺脚：“娶你个头！今天你要是不去考试，我就打断你的腿！”

就这样，我被我爹拖着去了考场。等我跌跌撞撞地走进考场的时候，考试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我浑浑噩噩地答完题，交了卷子就往外跑。

我跑回河边，可李芳已经不见了。我在河边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她的影子。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李芳。高考成绩出来后，我果然名落孙山。我爹气得三天没跟我说话，我娘偷偷跟我说：“大牛啊，你爹是为你好。那个叫李芳的姑娘，听说已经考上北京的大学了，你就别想了。”

我心如刀绞，但也知道自己和李芳已经不可能了。就这样，我在村里混了几年，后来去了县城打工。

三十年转眼就过去了。我现在是县城里一家出租车公司的司机，每天在街上转悠，拉拉客什么的。日子过得还算凑合，就是一直没成家，我爹我娘为这事没少唠叨我。

我常常在想，要是当年我没有救李芳，是不是我现在已经是个大学教授了？可每次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自己太自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后悔救了李芳，只是后悔自己没能好好考试。

就在今年夏天的一天，我照常开着车在街上转悠。突然，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冲我挥手。我停下车，那姑娘上了车。

“师傅，麻烦去东方花园。”那姑娘说道。

我点点头，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我看到那姑娘长得很漂亮，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李芳。

正开着车，那姑娘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喂，妈，我在出租车上呢，马上就到家了。”

我心里一动，这姑娘叫谁妈呢？不会这么巧吧？

果然，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雨啊，你到家了就给妈妈打个电话。对了，你爸爸说今晚要回来吃饭，你记得早点回来。”

我的心狂跳起来，这声音，不就是李芳吗？三十年了，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我强压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开车。等到了东方花园，那姑娘下车付了钱。我鼓起勇气问道：“小姑娘，冒昧地问一句，你妈妈是不是叫李芳？”

那姑娘惊讶地看着我：“师傅，你认识我妈妈？”

我笑了笑：“哦，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你妈妈肯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芳。”

那姑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不过我妈妈确实叫李芳。师傅，你是怎么认识我妈妈的？”

我心里一阵苦笑，想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三十年前我为了救你妈妈，错过了高考吧？

“哦，可能是巧合吧。我年轻的时候认识一个叫李芳的姑娘，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含糊地回答道。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该不会是王大牛吧？”

我惊得差点把方向盘打歪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姑娘笑了起来：“我妈妈经常跟我提起你呢！说你是她年轻时候的救命恩人，为了救她差点耽误了高考。我妈妈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呢。”

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想到李芳还记得我，还把这事告诉了女儿。

“那个。。。你妈妈现在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妈妈挺好的，她现在是市一中的副校长呢。”那姑娘骄傲地说，“对了，我叫李雨，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她说希望我像雨水一样滋润别人的心田。”

我心里一酸，李芳还是那么善良温柔。

“小雨啊，你爸爸呢？”我忍不住问道。

“我爸爸是个大学教授，不过他们已经离婚好多年了。”李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低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李雨看了看手表，说：“哎呀，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师傅，你要是有空的话，改天来我家吃个饭吧？我妈妈肯定很想见你。”

我心里一阵激动，但又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可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呢！”李雨笑着说，“这样吧，我把我妈妈的电话号码给你，你有空就联系她。”

说着，李雨掏出一张名片，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我。

我接过名片，手都有些发抖。李雨朝我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小区。

我看着手里的名片，心里五味杂陈。三十年了，我以为早就忘了李芳，可当真的有机会再见到她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心不在焉的。开车的时候老是走神，差点闯了好几个红灯。我把李芳的电话号码输进手机里，可每次想打又忍住了。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在我快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李。。。李芳，是我，王大牛。”我结结巴巴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我听到李芳激动的声音：“大牛？真的是你吗？天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们聊了很久，从各自这些年的经历，到当年的那场相遇。李芳告诉我，她一直很内疚，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我的前程。

“大牛，对不起。”李芳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能已经。。。。。。”

我打断了她的话：“别这么说，芳芳。那不是你的错。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

电话那头，李芳轻轻地笑了：“大牛，你还是那么傻。”

我们约好第二天见面。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在想，明天见到李芳，我该说些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洗漱打扮。我特意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衬衫，还喷了点古龙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苦笑了一下。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坐在那里不停地看表。终于，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三十年过去了，李芳的样子变了不少，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优雅而知性。

“大牛。”她轻声叫我的名字，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芳芳。”我站起来，有些局促地说，“好久不见。”

我们坐下来，开始聊天。起初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像回到了当年，无话不谈。

李芳告诉我，她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北京工作。后来遇到了她前夫，就结了婚。可惜两人性格不合，在小雨十岁的时候离婚了。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李芳说，“可是村里的人都说你去外地了，我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

我心里一暖，没想到李芳还惦记着我。

“芳芳，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欲言又止。

李芳看着我，眼里有些湿润：“大牛，别说如果。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是啊，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不过，”李芳突然笑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当然，我们永远是朋友。”

从那天起，我和李芳开始经常联系。有时候我会去接送小雨，顺便和李芳聊聊天。小雨很喜欢我，总是缠着我讲年轻时候的故事。

有一天，小雨突然问我：“王叔叔，你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啊？”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芳赶紧岔开话题：“小雨，别问这些没礼貌的问题。”

晚上，李芳给我发了条信息：“大牛，对不起。小雨不是有意的。”

我回复道：“没关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结婚。可能是一直在等一个人吧。”

发完这条信息，我就后悔了。这样会不会太直白了？

李芳很快回复：“大牛，你还是那么傻。”

我看着这条信息，突然觉得有些哽咽。是啊，我还是那么傻，傻到现在还在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属于我的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李芳、小雨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我们是一家人。

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李芳现在事业有成，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我们之间的差距，比三十年前还要大。

终于有一天，李芳告诉我，她要调到省城工作了。

“大牛，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和小雨的照顾。”李芳说，“我们走之前，想请你吃顿饭。”

我强忍着心里的不舍，笑着说：“好啊，我请客。”

吃饭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李芳和小雨也都精心打扮过。我们在一家高档餐厅吃饭，气氛有些伤感。

席间，小雨突然说：“妈妈，王叔叔，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我和李芳都愣住了。李芳有些尴尬地说：“小雨，你在说什么呢？”

小雨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都还喜欢对方。”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不敢看李芳的眼睛。

李芳轻声说：“小雨，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吃完饭，我送她们回家。在楼下，小雨先上去了，只剩下我和李芳。

“芳芳，”我鼓起勇气说，“如果。。。如果我当年考上大学，我们会不会。。。。。。”

李芳打断了我的话：“大牛，别说如果了。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失落。

李芳看着我，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大牛，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一直记得我。但是。。。。。。”

我苦笑了一下：“我明白。芳芳，祝你在省城工作顺利。”

李芳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她又回过头来，在我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大牛，保重。”

我站在原地，看着李芳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夜风吹过，我的眼角有些湿润。

第二天，我照常开着出租车在街上转悠。经过东方花园的时候，我忍不住停了下来。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在这里接到小雨了。

我摸了摸脸上李芳亲吻的地方，那里似乎还留着她的温度。我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生活还要继续。也许有一天，我会遇到属于我的那个人。但我知道，在我心里，永远会有一个叫李芳的姑娘，永远十八岁，站在河边对我微笑。

我开着车，哼起了那首老歌：

昨日的朋友悄悄地离去，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仿佛在对方眼里感到无限的悲戚，

好像夜雾层层笼罩心里。

也许对方从来不愿告诉，

我也不想再问为什么。

夏日风已吹远，

吹得无影又无踪，

所以我将会忘记昨夜的你。

别说爱情就是你的名和姓，

就除了感情你都不愿再接近。。。。。。

歌声在车里回荡，我的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李芳，再见了。我的初恋，我的青春，我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