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跟朱元璋(1328年10月21日——1398年6月24日)是老乡,是个读书人,却不务正业,不好好读“高考教材”,就喜欢研究法家的谋略。所以,他混到39岁依然是个籍籍无名的白丁。
一切都像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李善长39年磨一剑,似乎就是为了等朱元璋这个仗剑天涯的绝世高手。
至正十三年(1353年),朱元璋率军攻打南下滁州,半路上李善长加入。老套的版本再次重复上演,朱元璋请教:“四方战斗,何时定乎?”李善长献上李版“隆中对”:“秦乱,汉高起布衣,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嗜杀人,五载成帝业。今元纲既紊,天下土崩瓦解。公濠产,距沛不远。山川王气,公当受之。法其所为,天下不足定也。”
朱元璋没上过学,跟着郭子兴起义是为肚皮所逼,所以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还有可能跟刘邦平起平坐。
李善长一句话就给曾经的叫花子描绘了一幅伟大的蓝图。所以,说话能不能入耳不在于多,而在于“语锋”够不够锐利。
其实李善长的这段话还有一个妙用,它把朱元璋推向刘邦的同时,也暗中让自己成了“萧何”。果然,朱元璋就是这么认为的,很难否认,这里就有心理暗示的作用。
李善长
客观讲,李善长丝毫不逊色于萧何,他除了充当朱元璋的钱袋子外,还能偶尔在战场上偶露锋芒。
比如,李善长留守和阳县城时,遭到了元军的偷袭。当时城中的主力已经跟朱元璋出征,只留下了少数老弱残兵。一般人能做的无非以下两个选择:或弃城逃跑,或坚守城池玉石俱焚
李善长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主动出击,半路伏击元军,结果还真把元军打懵了。这不光需要勇气,更需要超凡的智谋。
朱元璋当时还是郭子兴的手下,一条龙给一条虫打工,关键这条龙还没有长出龙鳞、龙爪,这种关系不好处。李善长把大老板和二老板之间微妙关系摸得门清,他一边坚定地拒绝大老板的引诱,一边给二老板出主意,如何在夹缝中生存。
人际关系的协调,是李善长又一个优于萧何的地方。当初萧何虽然地位高,但是武将们并不服气,虽然都是老乡,他被丰沛集团孤立起来了。而李善长则不然,朱元璋集团内部有什么内部矛盾,李善长充当了润滑剂的作用,他总能弥合矛盾,还能不断为这个团队增加新的血液。
所以,当朱元璋穿上龙袍后,册封李善长为“六公”之首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包括落选的汤和(六公: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
李善长
后期,只要朱元璋出征,李善长就相当于监国,大小国政一人独断,都不需要请示朱元璋。大明建立后,李善长也不出意外地当上了左丞相,统领中书省。
为了显示对李善长的信任,朱元璋赠送李善长三块免死金牌,其中两块给他自己,一块给他的儿子;又将自己的长女临安公主嫁给李善长唯一的儿子李祺。
两家都好成一家了,朱元璋又为啥翻脸,杀了已经退休在家养老的,76岁高龄的亲家?
朱元璋翻身做主人不容易,家业太大总担心被推翻,所以他的忌惮心理特别强。大臣们被迫今天学《铁榜文》,明天学《资治通训》,后天学《臣戒录》、《志戒录》,目的就一个:警钟长鸣。这还不能让他放心,于是他又组织锦衣卫,把大臣们看得死死的。当然,反面典型必不可少,于是一大批官员倒下,连骇人听闻的“剥皮实草”都在大明帝国上演了。
人越是怕鬼心里越不安,朱元璋觉得不弄出点大动静,不足以镇住这些自以为是的文臣武将。于是李饮冰、杨希圣、张昶、杨宪、汪广洋、胡惟庸,一个接一个倒下,数量一次比一次多,分量一个比一个重。
李善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胡惟庸的附逆。虽然胡惟庸是李善长推荐的,虽然他和李善长有亲属关系,可李善长早就致仕了,这么大岁数哪里承担得起谋逆的大事?可御史台、大理寺那帮官员太有能耐,把胡惟庸一次一次跟李善长沟通的经过捋得清清楚楚,李善长说的每一句话写得明明白白,弄得跟真的似的。
朱重八
有个叫王国用的官员都看不下去了,他冒死给朱元璋上了一道奏折:“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之分极矣。藉令欲自图不轨,尚未可知,而今谓其欲佐胡惟庸者,则大谬不然。人情爱其子,必甚于兄弟之子,安享万全之富贵者,必不侥幸万一之富贵。善长与惟庸,犹子之亲耳,于陛下则亲子女也。使善长佐惟庸成,不过勋臣第一而已矣,太师国公封王而已矣,尚主纳妃而已矣,宁复有加于今日?且善长岂不知天下之不可幸取。当元之季,欲为此者何限,莫不身为齑粉,覆宗绝祀,能保首领者几何人哉?善长胡乃身见之,而以衰倦之年身蹈之也。凡为此者,必有深仇激变,大不得已,父子之间或至相挟以求脱祸。今善长之子祺备陛下骨肉亲,无纤芥嫌,何苦而忽为此。若谓天象告变,大臣当灾,杀之以应天象,则尤不可。臣恐天下闻之,谓功如善长且如此,四方因之解体也。今善长已死,言之无益,所愿陛下作戒将来耳。”总之一句话:皇上这个谎编得不圆!
李善长心里说: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脑袋来镇住那些有野心的人,活了一辈子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附加价值!
朱元璋显然不认同:原来,自从确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后,李善长开始飘了。为了揽权,他一边排除异己,一边四处伸出触角。明初中书省的几位大佬,先后遭到李善长的排挤和打压,李饮冰、杨希圣就死在他手上,刘伯温曾经被李善长当众辱骂,被迫辞官还乡。
杨宪、汪广洋两位朱元璋看好的丞相人选,都与李善长水火不容。虽然这俩人都倒在了李善长前面,但李善长的专横跋扈,已经让朱元璋心生厌恶。
洪武四年(1371年),趁李善长生病,朱元璋毫不犹豫地打发李善长回乡养老。
临安公主嫁给李祺,按规矩李善长父子应该谢恩,可爷俩居然都忘了。正赶上朱元璋身体不好,汪广洋乘机进言:“善长狎宠自恣,陛下病不视朝几及旬,不问候。驸马都尉祺六日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
李善长
朱元璋正在烧心,被汪广洋一挑拨火就起来了:削李善长年禄一千八百石,以示警告。
如果李善长能学到萧何的一点自保术,他就应该读出这些不祥的信号,也不至于落到后来的下场。
他不遗余力地将胡惟庸拱上相位。工作之余也不忘家庭建设,为了营建豪宅,他不顾汤和的提醒,依然调拨300名士兵参与他家里的工程建设。
洪武十三年(1380年),胡惟庸倒台了。看在以往的情分,朱元璋没有牵连李善长。皇帝开恩,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李善长应该自觉一点,主动找领导承认错误,感谢领导的宽大为怀嘛。
可李善长似乎忘了他曾经跟胡惟庸打得火热的事实,用沉默跟胡惟庸划清界限。这件事搞得朱元璋很生气。
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胡惟庸案沉渣再起,胡府有个叫丁斌的人被卷了进去。这位丁斌,正是李善长的亲戚。按理来说,李善长应该避嫌,可他却主动撞枪口,找到朱元璋,希望能对丁斌网开一面:“十三年,惟庸谋反伏诛,坐党死者甚众,善长如故。御史台缺中丞,以善长理台事,数有所建白。十八年,有人告存义父子实惟庸党者,诏免死,安置崇明。善长不谢,帝衔之。又五年,善长年已七十有七,耄不检下。尝欲营第,从信国公汤和假卫卒三百人,和密以闻。四月,京民坐罪应徙边者,善长数请免其私亲丁斌等。”
这一脚踩进去,李善长再也没拔出来。朱元璋下令逮捕丁斌,严审!这一审,拔出了丁斌,接着就带出了李善长。
李存义
李存义一脸愧疚:二位别吵吵了,都是俺爷俩坑了俺哥!
李善长是被弟弟坑了。李祺和临安公主都是好孩子,夫妻俩也很和睦,朱元璋经常会给李祺派点赈灾之类的任务,李祺总能办得不错。
因此李善长遇害时,李祺和临安公主,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都保住了命,只是被剥夺了爵位继承权,流放到江浦生活。
实际上“受灾”最严重的是李存义一家,包括李存义,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七十余口人全被处死。
胡惟庸
李存义跟他哥一样,早就追随朱元璋立下大功,并官拜太仆寺丞。他有个儿子娶了胡惟庸的侄女,因为这层关系,李善长竭力提拔胡惟庸,也让李家跟胡惟庸扯上了斩不断的瓜葛。
按胡惟庸案审理呈报的案卷来看,李存义父子是胡惟庸的铁杆,当初就他们代表胡惟庸,怂恿李善长参与谋反。
后世史学家普遍认为这是冤案,但如果没有李存义,李善长断然不会被扯上胡惟庸谋反案。
所以,李善长76岁不得善终,首先朱元璋的忌惮心理要承担首要责任,其次李善长的不知收敛纯属自酿苦果自己饮,最后包括李存义在内的亲戚部众,也是把李善长推向绝路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