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这家得去，今晚不去，怕是有问题。”副营长斜靠在门框上，低声对我说，那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1979年冬天，我刚提干，穿上了四个兜的军装，算是成了干部，但到底是个新兵干部。团里安排我跟着接兵团去河北滦山镇接兵，说是让我长见识，积累经验。
说实话，接兵是个苦差事，既要选人，还得跑家访，尤其是家访，每天要走村串户，天寒地冻的，路又不好走，鞋底都磨薄了。
但我心里清楚，这事儿关系到不少家庭的命运，特别是农村的孩子，要是能入了伍，那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天，从早晨到傍晚，我们跑了五六家，脚底下像灌了铅似的，正准备回去歇歇，镇里的干部突然急匆匆跑来，说有个姑娘非要见我们。
我一听就纳闷了，大晚上的，姑娘找接兵团，能有什么事？
镇干部擦了擦脸上的寒霜，叹了口气说：“这姑娘家里出了点事，想求你们破例今晚就去家访。”
按部队规矩，这种事一般不太允许，家访有统一安排，怎么能随便改时间？
副营长听完，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那就去看看吧。”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你是干部，跟我一起去，顺便学学怎么处理突发情况。”
我连忙点头应下，心里却打鼓，不知道这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们跟着镇干部走了十几分钟，到了村子边上一户人家。院门口站着个姑娘，二十岁出头，穿着件旧棉袄，头发随意地扎着，脸冻得有些红。
她一见我们来了，赶紧迎了上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首长，真是谢谢你们能来。我弟弟这两天出去干活不在家，奶奶身体又不好，我怕耽误了家访，就硬着头皮求你们。”
她一边说，眼圈还微微泛红，像是又急又怕。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便安慰她：“姑娘，别着急，我们是来选人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影响正事。”
她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把我们往屋里让：“快进屋吧，外面冷。”
院子很小，土墙围着，墙角堆着几捆柴火，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透着一股子朴素的农家味儿。
屋里光线昏暗，炕上坐着个老奶奶，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见我们进来，连忙站起来招呼：“首长，快坐快坐，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我们摆了摆手，谢绝了她的热情招呼，说明来意后，便开始了解她弟弟的情况。
姑娘说她弟弟叫李志国，刚满十八岁，平时干活吃苦耐劳，人也老实，就是脾气有点倔。说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我怕他要是真进了部队，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听了，忍不住笑了：“姑娘，倔点儿没啥，部队就喜欢有骨气的年轻人。”
家访结束后，我们起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姑娘突然拿出一个布包，硬往我手里塞。
我低头一看，里面竟然是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赶紧把钱推回去。
她一脸诚恳地说：“首长，这钱不多，就当是给你们买点茶水。志国要是能当兵，还请你们多照顾点。”
我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姑娘，这钱你收好。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咱不兴这个。你弟弟要是真进了部队，他就是咱们的战友，该照顾的自然会照顾。”
她听了这话，脸一下子红了，忙不迭地把布包收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副营长突然问我：“这家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姑娘挺懂事的，家里情况也实在，她弟弟应该不错。”
副营长点了点头：“实在家庭出来的孩子，才更懂得珍惜机会。这样的人，部队要。”
几天后，我们带着新兵回了部队。新兵连的训练开始后，我特意留意了李志国。
这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训练特别拼，几次比武都拿了第一。我逮着机会问他：“志国，听说你脾气挺犟，怎么训练的时候这么听话？”
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姐让我别给家里丢人，我哪敢不听话？”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陆续收到他姐姐李秀梅的信。信里说得最多的就是感谢，说因为志国进了部队，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还聊了些家里的琐事。
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她的信，甚至有点盼着每周的邮差。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署名是李志国的信。
信里的字歪歪扭扭，但有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姐说她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家里人也很满意。”
看到这句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些窃喜，又觉得这事儿太突然。
一边是部队的规矩，一边是她的坦率，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转眼到了新兵连结业的时候，李志国被分到了别的连队，我也因为工作繁忙，没再跟李秀梅联系。
心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可让我意外的是，几个月后，我竟然在部队门口看到了她。
那天，她穿着一件灰色棉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
她见到我，直截了当地说：“首长，我知道你忙，但我想跟你说清楚——家里人不是要逼你，只是觉得你人好，值得托付。”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接着说：“我明白部队有规矩，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真心的。”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最终，我只说了句：“李秀梅，我是个兵，部队的规矩你懂。”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后来，我听说她嫁给了镇上一个老师，日子过得挺好。
我也在部队一步步成长，直到离开军营。
偶尔想起那段接兵的经历，心里总会浮现出那个寒冬的夜晚，还有那个倔强的姑娘。
谁说转角遇不到爱？有些人，只是擦肩而过，却能在心里留下一辈子的印记。
空山听雨
有点文不对题，我以为你娶了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