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睡着爷爷的猫

掌阅富民 2022-08-09 17:34:12

爷爷家养了一只猫,一只普通的狸花猫,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它就在那爷爷家的瓦房上跳来跳去。那时候,它是浑圆而肥美的,既机灵又狡黠,昂着头颅,走着猫步,气定神闲,藐视众生。

有一次,我在灶房里见到它,它正在偷吃一块悬在柴堆之上的腊肉,见到我以后,它眼神中传递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害怕,撒腿就跑。我叹了口气,放弃了追它的念头,当然,我也追不上。

它的“房间”,正是爷爷放柴的阁楼,而堂弟堂妹的破衣服,就是它的床垫。这个阁楼,建在猪圈和鸡舍之上,只有一个长方形的出口,没有门。门边搁着一架低矮的铁楼梯,爷爷和猫,都时常顺着楼梯爬上爬下。

我曾问过奶奶,这只猫叫什么名字?奶奶说,猫哪里有名字,它就叫“猫”。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奶奶叫它“咪咪”,也许这就是奶奶对它最亲切的称呼啦。

关于猫的记忆,总是柔软的。

记得,在斑驳发黄的石灰墙下,阳光越过屋顶,斜射出一层平整的空间,里边有万千灰尘在飞扬。木凳上的老式“小蜜蜂”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山歌,爷爷用一只手抚着猫咪的脊背,双眼微闭,黝黑的脸庞带着笑意。那个人,那只猫,那个陈旧的收音机,成为一张发黄的相卷,藏在记忆里最幽深却最温暖的地方。

后来,我长大了,爷爷和猫,却都老了。

爷爷不再爬楼梯,他的双腿已经不利索了,但好在耳朵清晰,眼睛明亮。在家的时候,他老是用目光追着猫咪走。猫咪很懂事,它是陪着爷爷一起老的,爷爷跑得动的时候,它也在跑,爷爷跑不动的时候,它也放慢了行动的速度,这样,爷爷不眨眼,不转头,就能看到它在院子里散步的模样。

2020年春节,奶奶刚做完手术,因此,除了三大爹,爷爷的四个儿子都回去过年了,包括我的哥哥姐姐们。奶奶很高兴,说要把猫杀了给我们煮汤喝。

那时候,爷爷已经病的很严重了,牙疼,脑血管堵塞,还有各种各样的病,压在一起,使本来就话少的他,更是沉默寡言。但听了奶奶的话,他用手指了指灶房的方向,大声说:“煮嘛,我看你给舍得煮!”一旁的小婶说,奶奶一高兴,就说要煮猫,其实她很爱这只猫,和爷爷一样爱。

2020年末,爷爷去世了。记得有次妈妈说,要把爷爷奶奶接来昆明住几天,奶奶一直闹着不走,爷爷说单独来,她也闹着不让走。因此,我们都很担心爷爷走了以后,奶奶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闹。结果,奶奶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2021年的春节,回去的那晚,我陪她躺在她和爷爷睡了几十年的木板床上聊天。虽然从我出生以后,奶奶就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都是靠看对方嘴型,来判断对方说了什么,但奶奶很活泼,也很话痨,我也爱逗她开心,于是,靠着我夸张的张嘴噘嘴,以及各种各样的手势动作,我和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很久。

聊着聊着,奶奶顿了一下,说:“猫也死的了嘛,尾的你爷爷克那边克了。”

我突然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酸,爷爷很小的时候就在奶奶家做工,陪了她七十年多年,如今,爷爷和猫都走了,奶奶怎么能不痛彻心扉,又怎么能平静。我很害怕想象那种痛,天人永隔生离死别的痛,至深至死。

第二天早晨,我站在阁楼下,铁楼梯下放着一块砧板,砧板中间干的发白,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我蹲下,神经质的用手拨了一下,指尖传来了轻轻的痛,心里,只有更痛。

缘深情切点点愁,断肠伤心后。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很想念阁楼里那只睡着的猫,更想念这个阁楼的主人,但阁楼它是空的,没有人,也没有猫。

END

文图/袁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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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猫的小鱼

不吃猫的小鱼

3
2022-08-09 23:52

有些鲁迅先生的手笔

掌阅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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