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多年前，商王武丁时期，一位贤德孝顺、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子去世，举国哀悼。

（殷墟博物馆还原的王子祭祀场景）

世人对少年早逝的痛心之情，绵延了数千年，哪怕是在现在，一提起他很多人还是会为之不忿。不仅是因为他生母地位的显赫，还是因为史书记载他是被继母害死的。

《帝王世纪》记载：“殷商宗有贤子，其母早死，高宗惑后妻之言，放之而死，天下哀之”。说的是商高宗武丁有位孝顺的王子名为孝己，他的生母早逝，高宗听信后妻的谗言将他流放，他在流放地病死。

孝己，也叫祖己，甲骨文里称他为小王。孝己的父亲是在位59年，开创了辉煌盛世的商王武丁，而他的母亲，是那位在考古界声名显赫的中国第一女战神——妇好。

（殷墟妇好墓旁的雕塑）

每次我讲到武丁和妇好的爱情故事，评论区里总有人在吵架，说武丁配不上妇好的深情和付出。因为武丁有多个妻子，还因为妇好早逝后，武丁最后没有善待妇好的孩子。

孝己真的是被后母残害的吗？这位小王子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关于他是否还有更多的故事记载？

我们今天接着来逛殷墟博物馆，今天要逛的是一个专题展——《子从何哉》，展厅里110片甲骨，上百条占卜记录，串起了一位位高权重、温润如玉、英年早逝的王子的一生。

殷墟博物馆《子从何哉》展厅

这个展和我们之前讲过的关于亚长（zhǎng）的专题展《长从何来》相互照应，这两人一个是擅长占卜的王子，一个是保家卫国的武将。

殷墟博物馆《长从何来》展厅

1991年10月，考古队在安阳殷墟花园庄东地发现一处甲骨窖藏坑，一共发掘了1583版龟甲和兽骨，其中689版甲骨上契刻有2250多条商王武丁时期的占卜记录，这次的发掘也被评为当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甲骨窖穴|复原）

在殷墟发现甲骨文并不是什么奇闻轶事，而这次发掘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这些甲骨的卜问者均来自于一个被尊称为“子”的人。（通常甲骨占卜的主人都是商王）

在这些甲骨的记载中，出现了一位叫“子”的神秘人士。他位高权重、诸子诸侯皆听命于他。他祭祀先祖、主持纳贡、率军出征……同时他还得上大学，学习骑射和舞蹈等各种课业。

而且，在商王武丁和妇好的故事中，“子”始终伴随着他们。

有意思的是，这批甲骨上还记录了“子”生活的方方面面。生病了问个卦：“神明啊，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上学”？出门驾车问个卦：“这匹马是用在左边还是右边？”出门打猎问个卦：“我应该带两把弓还是三把弓？”这些日常记录，可以说是现实版的“王子日记”。

（来自3000年前的请假条）

这位神秘的人士究竟是谁？经过多年研究，众多学者一致认为“子”就是商王武丁和妇好的孩子，也就是文献记载的孝己。

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首先，他亲自祭祀上甲、成汤、大乙等商王先祖以及武丁的父亲母亲，这些事只有商王直系后代才能做，可判定他为商王武丁的孩子。他曾一次使用了105头牛进行祭祀，可见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和至高的贵族血脉。

其次他和妇好关系密切，经常亲自陪伴妇好出行，妇好对他关爱备至。他经常向武丁以及妇好汇报并请示工作，和他们宴饮同乐。

最后，甲骨文中记载了同一时期商朝还有二十多位“子”，其中不乏历史记载的位高权重的人，但这些人都听命于他，而且他还有自己的占卜机构，这些都彰显着“子”贵为武丁之子的至高权威。

事实上，“子”已经开始摄政，是商朝的太子。

（子卜问商王武丁纳贡只之事）

结合以上种种迹象，学者们推断，子就是历史上记载的“孝己”，甲骨文中的“小王”。

这位小王子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呢？

身为武丁之子，他亲自主持祭祀，关注农业生产。他受武丁之命率军出征。他很孝顺，武丁出行，他亲自为父亲做攻略，武丁做了噩梦，他非常担心父亲的身体，是一位内外兼修的合格继承人。

当然，武丁对他也很不错，给了他很多赏赐，而且武丁还很关心“子”的学业，作为家长亲自到学校观看“子”的舞蹈表演。

这位小王子年纪并不大，他还得去上大学（大学二字最早出现于商朝的甲骨文中），他在大学里研习射、御、舞、乐等贵族子弟必学的技艺和礼仪规范。

此外他还经常负责田猎活动。商朝的田猎并不是单纯的娱乐，而是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军事演习活动，有展示国力、震慑敌方的寓意。

（甲骨上记载的田猎|想象复原）

历史上记载孝己的生母死后，这位王子被继母使计流放。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并非如此，根据甲骨文记载，孝己可能是病死的。

在甲骨占卜中，可以看到孝己在占卜自己的病情，大多数时候，他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前面说到，孝己当时的权利之大，已经达到了能够替父摄政的程度，诸侯王子皆臣服于他，他是被按照继承人的规格在培养的。只可惜，英年早逝，学者推断他去世时不超过30岁。

一走进这展厅，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宁静和神秘，清冷中带着一丝叹惋，那是对少年早逝的感伤。我无法向你表述此刻的心情，但这可是被世人惋惜了几千年的小王啊。

史书里不曾多言的王子，穿越了3000多年，又重新活了过来。让我们得以从满屋的片片甲骨中，去遇见一位身份尊贵、文武兼修、兴趣广泛、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子。

部分参考资料：

殷墟博物馆文物实拍

澎湃新闻直播：殷墟《子何人哉》策展人考古博士于成龙讲述

本期编辑：文南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