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广东东莞东江畔的杨屋村，一个女婴的啼哭声划破水乡的宁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自幼在河汊中扑腾的小女孩，日后会成为民国最耀眼的体育明星兼社交名媛——杨秀琼。
6岁那年，父亲杨柱南发现女儿的水性天赋异禀：她能在湍急的东江中逆流潜泳，出水时湿发贴在瓷白的脸颊上，杏眼含星，活脱脱一条“水精娃娃”。12岁在香港全港游泳大赛夺冠时，记者们镜头下的她已出落得“肌肤胜雪，腰肢如柳”，《良友画报》甚至为她打破惯例，让身着分体泳装的少女登上封面——这是中国媒体首次公开刊登女性泳装照。
1933年南京全运会上，15岁的杨秀琼迎来颜值巅峰。当她跃入泳池的瞬间，看台上西装革履的官员们集体失语：水花中浮起的少女“玉足纤纤，皓腕凝霜”，游动时“如蛟龙戏水，又似洛神凌波”。宋美龄当场认她作干女儿，赠美国紫竹牌轿车一辆；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甘当车夫，亲自为她驾车游南京城，被时人讥为“拉马秘书长”。汪精卫接见她时，因挽其玉臂谈笑，竟惹得夫人陈璧君醋意大发，抓破丈夫面皮。
杨秀琼的美貌，在民国掀起一场“颜值经济”的飓风。南京中央饭店专门辟出“美人鱼套房”，住客需花20块银元才能与她的泳装海报合影；上海永安公司推出“秀琼款”泳衣，三天卖出3000件；甚至香烟广告都印着她捧奖杯的侧影，广告词写道：“吸一口，如睹美人鱼芳容”。
但美貌也成为她的枷锁。1934年远东运动会上，外国记者讥讽“中国选手是来选美的吗？”她以四枚金牌回击，领奖时却被迫穿上高开衩绣凤旗袍——当局要求“既要展露身材，又需彰显国粹”。最荒唐的是重庆某权贵舞会，她被人用金盘托着玉足测量，宣称“足长六寸六分，合黄金比例”，此事登上《申报》头版，鲁迅痛批“捧杀至此，人非玩物乎？”
1937年的重庆，本应是杨秀琼人生的新起点。她与“北国第一骑师”陶伯龄新婚燕尔，两人在嘉陵江畔骑马踏青的照片，被赞为“体坛神仙眷侣”。然而这一切，都被军阀范绍增的望远镜打破。
这个绰号“范哈儿”的四川军阀，在观看杨秀琼游泳表演时，用德国蔡司望远镜锁定她的身影。副官回忆：“师座举着望远镜的手抖了半小时，嘴里念叨‘这腰身，这腿子，老子几十房姨太太加起来都比不过’”。次日，范绍增带着两箱金条面见蒋介石，以“稳定川军”为名求娶杨秀琼。为拉拢军阀，蒋介石竟默许这场交易。
范绍增先是买通《重庆日报》，头版刊登“杨秀琼陶伯龄离婚声明”，配伪造的签名文书； 后又派兵包围陶家，当众将陶伯龄马鞭抽得皮开肉绽，逼其签离婚书；最后政治施压老蒋，宋美龄派人劝杨秀琼：“为国牺牲，亦是巾帼之义”。
大婚当日，19岁的杨秀琼被套上十八斤重的金丝嫁衣，数十房姨太太列队“迎亲”。洞房夜，范绍增醉醺醺扔下一句：“你是老蒋赏我的战利品”。
至此，杨秀琼成为范哈儿的第18房姨太太，从此，杨秀琼被圈禁在重庆范公馆的“藏娇楼”。范绍增定下变态规矩：每日晨昏需着泳装供其观赏，却严禁她触碰池水。某次她偷偷在浴缸练习划水，被暴怒的范绍增将浴缸砸得粉碎：“你的身子只能老子看！”
更残酷的是妻妾倾轧。三姨太故意打翻烛台，烧毁她珍藏的奖牌；五姨太在饭菜中下药，致其流产。1940年某夜，她裹着床单从三楼水管爬下逃亡，却被卫兵抓回。范绍增当众羞辱：“游啊！你不是美人鱼吗？”逼她赤身跳入寒冬的荷花池。
1945年，杨秀琼在爱国人士帮助下逃至香港。昔日的泳坛天后，如今在湾仔码头帮人补渔网为生。有记者偷拍到她佝偻洗鱼的照片，配文“美人鱼成咸鱼干”，她看到报纸后痛哭整夜。
1982年，客死温哥华的杨秀琼留下遗物：一个铁盒里装着破碎的金牌、褪色的泳帽，还有张泛黄的《重庆日报》——那则改变她命运的“离婚声明”被她用血画了个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