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是否看走了眼?薛姨妈探访潇湘馆,黛玉主动认薛姨妈为干娘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11-18 21:26:46

读红楼一书,须得逐字细嚼,曹雪芹的文字功底,若用炉火纯青四字来评价已然算低估了,真正的好文章往往具备常读常新的阅读反馈特征,犹如开锁解密一般,这种阅读带来的快感是远胜一般小说的。

就以不红君为例,昔年初读《红楼梦》,就对书中一个情节十分疑惑,此情节便是第五十七回“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故事情节很简单,林黛玉生病卧床,薛宝钗要去潇湘馆探望,路上遇见了刚从潇湘馆探病而归的邢岫烟,宝钗问起岫烟生活景况,得知岫烟典卖冬衣,以应付紫菱洲的人情打赏。薛宝钗便让岫烟将当票送来,自己替她赎回来。

两人分别后,宝钗继续前往潇湘馆,来到黛玉住处才发现,自己的母亲薛姨妈居然正在这里,于是薛母、宝钗、黛玉三人嬉笑调侃,最终黛玉还主动要认薛姨妈当干妈。

在这个故事里,有一个细节始终让不红君备受折磨,堪称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细节便是薛宝钗看望林黛玉时,居然不知道母亲薛姨妈就在这里!

这等于说,薛姨妈进大观园,没有第一时间去蘅芜苑看望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先来看林黛玉,这实在匪夷所思,或者说,这处细节不符合人之常情!

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就算薛姨妈再喜欢林黛玉,也比不过亲生女儿,亦如自家父母,就算再夸赞别人家的孩子如何懂事,一旦发生天灾人祸,第一时间定是拉起自家孩子逃生,断不会冲向别人家救别家的孩子。

昔年受惑于此情节,加之对红楼文本认知粗浅,于网上各处搜寻观点,发现许多前人读者皆认为这是薛家母女在算计林黛玉,尤其坊间盛行金玉、木石之争,薛姨妈的特意看望,更显得别有用意,诟谇谣诼,亦非稀罕之事。

但这种解读总不能令人满意,言语责备评论薛家人卑鄙无耻之后,只留下证据匮乏的空虚感,因为这种解读总不脱“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泛泛而谈,于严肃解读而言,实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不红君私认为,“慈姨妈爱语慰痴颦”一节,既然曹雪芹已然用一个“慈”字评价薛母,我等读者大可不必跟作者较劲,要知道曹雪芹的人物评价异常精准。

举例言之,比如赵姨娘,曹雪芹于第五十五回评价其“辱亲女愚妾争闲气”,以一愚字盖棺定论,再有“敏探春兴利除宿弊”、“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贤袭人娇嗔箴宝玉”、“勇晴雯病补雀金裘”、“酸凤姐大闹宁国府”,一字之评真可谓精准至极。

同样,曹雪芹既然写“慈姨妈爱语慰痴颦”,那么这个“慈”字一定得是名副其实,更有意思的是,这个“慈”字恰恰就在不红君开篇所提到的那个问题里——即薛姨妈为什么不先看自己的女儿宝钗,而先来潇湘馆看黛玉,此一设置不红君认为真乃云雾藏龙之笔,妙绝至极,非细心读者看不出。

贾宝玉大醉绛芸轩

诸君若是不信,且听不红君细细道来。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一节,需要和另一处情节合而观之,方能觉其妙处,便是《红楼梦》第五十二回,此回中也曾有另一位长辈来看望过黛玉,此位长辈正是赵姨娘,诸君且看原著此段:

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了进来瞧黛玉,问:“姑娘这两天好?”黛玉便知他是从探春处来,从门前过,顺路的人情。黛玉忙陪笑让坐,说:“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自走来。”又忙命倒茶,一面又使眼色与宝玉。宝玉会意,便走了出来。——第五十二回

赵姨娘进大观园看望黛玉,并无真心诚意,乃是前往秋爽斋看望自家女儿探春,抱着来都来了,顺路去潇湘馆看看黛玉拿个人情的心态,这才过来探望黛玉,这种利益计较的庸俗心理,哪里瞒得过“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

荣庆堂宝黛初相见

若是薛姨妈进大观园,也先去蘅芜苑看自家女儿,那么她再来看望林黛玉,便也成了“顺路人情”,既是顺路,便失了真心诚意,也便称不上“慈姨妈”三字。

赵姨娘的算计,黛玉看得明白,薛姨妈的真心,黛玉亦看得明白。

对于赵姨娘,林黛玉选择使用应付差事的外交辞令,打发赵姨娘离开,对于真心看望的薛姨妈,林黛玉便真心实意地接待薛姨妈,乃至于主动要认薛姨妈当干妈。

这种前后对比,曹雪芹作为创作者一定是明白的,“慈姨妈”三字,绝不是某些读者所臆想的“春秋笔法”,或者是“明褒实贬”,而是曹雪芹十分精准的人设定位,而且这种对比必然是作者故意为之。

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这么做分明是曹雪芹为后文埋伏笔,后文中,黛玉和宝钗、宝琴皆情同姐妹,宝琴亦曾特意赠水仙于黛玉,第五十八回宫中老太妃薨,贾母、王夫人入朝随祭,薛姨妈暂帮协理大观园,第一时间搬进潇湘馆照顾黛玉,这些都不是用一句“算计黛玉”所能解释的,而且这种算计的观点也变相贬低了黛玉的智商。

《红楼梦》的解读过程,难免会走弯路,不红君初读红楼时也曾信奉阴谋论,所谓的薛宝钗赠毒燕窝、薛姨妈故意算计林黛玉、贾母有意针对薛家等等,皆曾被不红君视为所谓的“正确解读”。

如今再看,不外乎是刻意搜求红楼话题,以博热度,一旦深度了解《红楼梦》封建贵族文化体系、礼数教养、风俗习惯等等,便可知以上说法,皆是下下之论,其内在逻辑正如脂砚斋所讲笑话,农人进京,回乡口称“皇帝左手拿一金元宝,右手拿一银元宝,擦屎用鹅黄缎子,故都中掏厕所之人皆十分富贵”,自有农人信以为真,阴谋论自有阴谋论受众群体,规律使然,诸君闻之,为之一笑,亦须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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