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死于阎锡山手下的晋绥军将领

山雁说过去 2024-11-03 16:52:51

陶振武/文

阎锡山

蔡荣寿之死

1924年,国民第二军樊钟秀部奉胡景伊之命企图夺取山西地盘,率部进攻山西东部的辽县,当时负责该县防务的是驻平定蔡荣寿的第八步兵团。两军刚一接触,蔡部即全部溃退,以致榆次、太原大为震动。阎锡山派第一旅旅长商震率部反攻,把樊部击退,这才转危为安。蔡部不仅打了败仗,而且其溃部在县境周围肆意抢劫,以致民怨沸腾,控状盈尺。阎当时既以模范省相标榜,不得不把蔡交军法处依法判处死刑。这是蔡荣寿致死之实。如果探求蔡致死之由,则阎锡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1924年以前,山西是闭关自守时期。当时,全省只有四个步兵旅辖八个步兵团,蔡荣寿是第四旅第八团团长。旅长赵戴文是个文人,从不管部队的事。该团实际由阎锡山直接指挥。当时第七团团长龚凤山,第八团团长蔡荣寿是阎两个最亲信的人。他们都是行伍出身,不知道什么叫训练军队,只知道逢迎献媚,骗取阎的信任。阎对他们是言听计从。所以其权势炽手可热。

蔡团本来驻扎平定,对山西东部自然负有守御之责。他常对阎说,督军请放宽心,我部在防务设施上是最有把握的,任何敌人想要越雷池一步,除非他插翅飞过。实际他毫无准备,只是命令各营在山顶上用石头垒起一些人的形象,使得从东面对空际视察好像山上有人在防守,藉以自欺欺人。阎锡山从不派人视察,听之任之。在此情况下,樊钟秀的侵袭自然如入无人之境了。

现举一个蔡荣寿平时骗阎的事实:阎在对外没有用兵企图时,曾鼓励他的部队从事自给的蔬菜生产。有一次,蔡发现在民间菜园中种的冬瓜长得特别大,他把这些冬瓜连秧子买下,把它们移植在本团的菜园里面。他对阎说,我的部队今年冬瓜种得特别好,请督军去参观。阎说很好。不料阎因事耽误几天后才去参观,这些移栽的冬瓜都已枯死。蔡看遮掩不过,便说,我骗了督军固属罪该万死,但我是骗在明处,别人骗督军却在暗处。阎在这种尴尬情况下,责备几句话就算过去了。类似这样的情况多得很,因此便养成他的部下专门伺隙取宠,结果往往贻误大事。据说他杀了蔡荣寿之后还哭了许多次。

晋绥军

龚凤山之死

龚凤山是当时阎部的第四旅第七团团长,他和蔡荣寿一样是行伍出身,为人狡诈多谋,深得阎的信任。他任督署卫队工作,和阎的亲身卫士都有金兰之好。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了如指掌,加之他专会逢迎,事无大小没有不称阎氏意旨者。1922年前后,张培梅以晋南镇守使名义经常驻省帮办军务。当时人们把张看作第二个督军。张、龚之间的接触当然比较频繁。但是,龚既得阎的宠信,自然不把张看在眼中,这就种下了祸根。1934年龚在石家庄被杀的情况,周玳在第四十一辑《文史资料选辑》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再赘述。现在我仅就我亲眼所见龚凤山对阎锡山的一个骗局来说明龚是怎样的狡诈。我从1921年被任为山西督军署的劈刺教官,直到1924年都住在督署。一个夏天雷阵雨之后,署内各院落突然水深没胫。我见龚凤山身穿崭新军服、长筒马靴站在水中,手持竹竿一面捅阴沟,一面大声叫嚷说,你们这些该死的勤务兵,太不负责任啦,怎么让这样多的泥草把阴沟全堵死了呢,如果让督军看见那还了得吗?其实他知道每逢雨过天晴之后,阎照例要出来散步,而且会得到卫士们通知的。这一天在彤云密布之际,龚即密派亲信,事先把许多下水道暗暗堵塞,故意造成积水现象,使他好利用机会在阎面前卖弄一番,显示他的殷勤。阎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容易为他所骗。这只是我亲眼所见的一个例证,还听说他有不少损人利己的勾当,就不必细述了。在当时,张培梅都了然在心中。

张培梅之杀龚凤山是否妥当和龚凤山之死是否死得其罪姑且不论,本文只说龚凤山致死之由。没有阎锡山之宠信就没有龚凤山之骄傲;没有龚凤山之骄傲就不会触张培梅之忌,也不会有不必要之死。所以我认为龚之死不死于张而死于阎。

晋绥军

刘树藩之死

刘树藩是山西第三旅孔繁霨部的第五团团长,江苏泰县人。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因我在该团教过劈刺术,比较了解他的为人,他是一位谨慎谦虚不事阿谀的人。根据周玳在《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一辑的叙述,他在沙河附近并没有与敌人接触,根本谈不到什么罪过。因为张培梅要杀龚凤山,他在一旁说了几句不平的话,也就成了陪斩人。这件事情发生后,山西将领大为震动,而阎锡山则始终保持沉默。试问两个号称旅长的指挥官不经军法裁决竟以不服从命令的罪名斩首示众,这对镇服人心或对以后用兵都有不可估计的影响,阎锡山能不考虑这点吗?虽然在事定之后张培梅也离开本兼各职,但这是一般去职问题吗?因此人们认为这是阎借刀杀人之计。龚凤山固有取死之道,而刘树藩或许有不可告人之死因。

李生达之死

李生达是晋东南晋城县人氏,保定军官学校第五期毕业生,毕业后回到山西,由排连长逐步升起,1926年升任团长。由于雁北反冯战役,他协同代镇守使张汝燕镇守大同有功,就一步一步升任了军长。1932年,他被指调到江西,伙同蒋军对红军进行第五次“围剿”。李军在外调期间,经其同乡苗培成(苗任国民党中央委员,同时也是反阎派)的拉拢,和蒋介石有了勾结。这是阎锡山最忌讳的事。在军事结束后,阎一再电调该军回晋,而李则逗留于徐、蚌之间,大有乐不思晋之意。当然,没有蒋介石的默认,李也不敢抗命。这又犯阎锡山的大忌。迨1936年红军假道山西东进抗日时,阎锡山抓住了威胁蒋介石的机会,不只勒令李军回晋,而且还要求蒋介石派兵协助抗击红军。这样,李于无可推诿的情况下回到晋西,参加了1936年的抗击红军的战斗。当红军西渡黄河后,晋军将领齐集太原。当时,由陈诚率领的“中央军”在晋西一带颇有骚扰行动,山西将领便向阎控诉这一情况。阎说,战争过后,军队纪律废弛是不可避免的现象,“中央军”的不法行动我应当向辞修(陈诚的别号)提起注意。但是,我们的部队也要认真检点。晋军将领相率返防后,各自整饬部队。李生达做得更加起劲。他在一天之内,首先集合全军讲话,接着对全体军官讲话,又对军部全体官佐讲话严申纪律。到了晚间,他又把军部副官长吴笃仁叫到房内,研究整顿军部卫队连的办法。当时有一个亲随卫士(即刺李者,)素有酗酒赌博、仗势欺人之名,他们都认为藉提充排长之机,把这个卫士推到部队中去。当二人商量这事时,恰巧这个卫士正值内卫兵的班,全部谈话被他听见。照例,一个卫士提升排长是一件喜事。但他是因为负了很多赌债而离开军部的,失去了凭借。因此他下班之后便跑到酒馆中大吃大喝,弄得酗酗大醉。到了深夜又该他值班时,他便推开房门,朝着李的前额一枪就把李打死。众人闻得枪声齐集李的住室时,他把房门紧闭,口称你们谁进来我就打死谁。相持片刻,他看无法逃走,也自杀在房内。

事情发生在晋西离石县属的柳林镇。这也是一个表面现象。根据南桂馨在《文史资料选辑》中的记述,再证之以上述经过,再证之阎锡山的阴险,说明李生达的被刺出于阎的阴谋是毫无疑问了。

李服膺

李服膺之死

李服膺是山西崞县人,保定军官学校第五期学生。他在校读书时常以武会友,是一位长于交际的人。他曾组织一个武术团体练习拳技,实际也借这个团体接近了一些省外同学。1918年夏季毕业后,他把其中一些人请阎指调到山西任用。当时正是段祺瑞筹建边防军的时期,段命令所有毕业生一律拨归边防军任用。但是段、阎之间素有默契,段不只特许把山西的学生全部调晋任用,而且由李服膺等介绍的一批外省学生也特准调用。1920年直皖战争段系失败之后,又有一批学生因缘李服膺、王靖国、赵承绶等同学关系也投效到山西去,俱为阎锡山录用了。另外,李服膺回晋之后曾在山西学兵团任过很长时间的连长,培养出不少的基层干部。

李服膺的一切行径早为张培梅识破,所以在1924年张氏枪杀龚、刘两旅长的时候,便有去李之意,因电阎说李服膺“长于外交短于作战”。如果不是阎把李急调回省,恐也有生命危险。

张培梅离职后,李服膺在1925年升任了二十六团团长。通过1926—1927年倒冯之役,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由团长而旅长递升到第十四师的师长。他在作战方面诚如张培梅所说,是毫无长处且胆量也很小。在浑源守城时(我是他团的第一营营长),他看援军无望时,便令我与敌军方振武的参谋长张彦(五期同学)通信叙述旧交,企图缓和攻势。同时在西线上的敌人国民第二军军长胡德甫是他的内亲,他也派员去勾结。这类行动阎锡山是不知道的,因而在抗日以前他已升到了军长。

抗日初期,李军驻守大同。迨日军攻下张家口后,沿平绥铁路向西猛进。李军奉令开到阳高县属的柴沟堡迎击日军。该军未经接触即向雁门关沿线溃退。这一撤退在阎锡山的内心是满意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1936年秋季,阎锡山曾召集驻省高级将领开过一次省防会议,当时我也在场。这次会议主要研究整个晋绥防御部署和工事设施。我记得阎锡山曾这样说过:根据晋绥军现有的兵力,晋绥两省是不能兼顾的;关于工事布局,应把重点放在勾注山沿线(即雁门关沿线)和太原周围。因为钢筋有限,绥远的工事只能用水泥和石子建筑地堡式的工事,全部钢筋限用于雁门关和太原城周。这就说明必要时是要放弃绥远和雁北平原的。此外,我还听说阎锡山向蒋介石夸下海口说,华北的抗战单凭山西一省就能坚持五年。通过阎的这段话,山西各将领都有会心。李服膺是最善于逢迎阎锡山意旨办事的,他认为这一措施必能得到阎的谅解。实际上,这一撤退阎也未作制止。但是,蒋介石则认为放弃雁北平原就等于敞开绥远的大门,于是严电责令阎锡山恢复大同的战略要点。在此情况下,日军板垣部队一面沿平绥路西进,一面沿广灵、灵丘南下,直趋平型关,阎锡山再无恢复雁北的余力。他为了脱卸责任计,不得不把李服膺扣押起来。在平型关和雁门关线未被突破之前,山西各高级将领曾联名力保李服膺,请准他带罪立功。阎锡山也曾准如所请。不料阎锡山所认为金城汤池的雁门一带防线不是五年而是五天就被日军突破了,这才组织军法会审,把李服膺枪决,藉以堵蒋介石之口。

张培梅

张培梅之死

张培梅字鹤峰,山西崞县人。陆军速成学校毕业。他以前的历史我不清楚。1921年前后,他遥领晋南镇守使,在太原督署帮办山西的军务。他为人性情傲慢,耿直不阿。但好杀成性为众所畏惧。据说他在晋南镇守使任内杀死很多对阎反侧的人,可以说是阎锡山的有力助手。1924年,阎锡山为了帮助奉张,派兵两团(号称两旅)到石家庄阻击寇英杰北进,派张替换孔繁霨作为前敌总指挥。他以一时之气无端杀了两个旅长。鉴于当时的情势,他在事定后就解甲归田,十余年之久毫不与闻外事。逢年过节,阎每派人对他慰问和馈赠,他一概拒不接受。1930年中原大战失败后阎微服出走时,听说他化装成农民模样,把阎护送到大连后,又回家照常种地。1937年抗日军兴时,阎保他任第二战区的军法执行监,为的是激励军心。当太原沦陷、部队节节向南撤退时士气十分低落。在晋南石口一役,王靖国军又不战而退。他向阎建议杀王靖国以振军心,并以生死力争,阎始终不许。他说,军法不行我何独生?于是吞服鸦片自杀了。

周原健之死

周原健号乾之,山东人,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陆大特三期毕业。他是在1928年“北伐”之后才由直鲁军归附到山西的,在赵承绶部任过旅长、师长等职。1941年赵承绶任晋西北行署主任时,他率部驻兴、临一带。当兴、临被八路军攻占,阎军在南撤途中,据说有一部分山西省银行的现款是由周部保护的。结果这笔现金全部损失。这是阎最痛心的一件事,因而把周撤职。周本来可以一走了事,但因周渡河后心怀委屈,大发牢骚,在阎锡山密探遍布之下终于又被扣押追问,最终囚死狱中。

上述诸人之死有的是我亲见的,有的是属于耳闻的。是否详尽,还待有关人士加以证实。

(1965年10月)

内容来自《晋绥军集团军政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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