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如新形容朋友之间互相不了解,交往时间虽长,哪怕到了老年头发花白,但仍像刚认识一样,比喻彼此交情很浅。成语出自司马迁《史记・邹阳列传》,“谚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邹阳是西汉临淄人,早年曾为吴王刘濞门客,以文辩著名于世。汉景帝时,吴王刘濞阴谋叛乱,邹阳上书劝谏,吴王刘濞不为所动,邹阳遂与枚乘、严忌等人离开吴国,向北投奔了梁国,成为了汉景帝弟弟梁王刘武的门客。
汉景帝因削藩,引发吴王刘濞等不满,进而导致“七国之乱”。削藩之前,“冬,十月,梁王来朝。时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窦婴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婴因病免;太后除婴门籍,不得朝请。梁王以此益骄。”
在叛乱爆发后, 梁王刘武拼死抵抗叛军,为朝廷平定叛乱立下大功,然而叛乱平定之后,汉景帝不仅没有再提此事,反而将长子刘荣立为了太子,这让刘武心中十分不满。
汉景帝前七年(前151年)十一月,汉景帝废黜太子刘荣,当时恰好入京朝见汉景帝的刘武,认为自己仍有机会成为储君,于是说服窦太后替自己向汉景帝请求,但因袁盎等大臣的极力反对而作罢,刘武只能辞别归国。“十一月,上废栗太子,窦太后心欲以孝王为后嗣。大臣及袁盎等有所关说于景帝,窦太后义格,亦遂不复言以梁王为嗣事由此。”“盖闻梁王西入朝,谒窦太后,燕见,与景帝俱侍坐于太后前,语言私说。太后谓帝曰:‘吾闻殷道亲亲,周道尊尊,故立其子,尊其祖也。其义一也。安车大驾,用梁孝王为寄。’景帝跪席举身曰:‘诺。’罢酒出,帝召袁盎诸大臣通经术者曰:‘太后言如是,何谓也?’皆对曰:“太后意欲立梁王为帝太子。’帝问其状,袁盎等曰:‘殷道亲亲者,立弟。周道尊尊者,立子。殷道质,质者法天,亲其所亲,故立弟。周道文,文者法地,尊者敬也,敬其本始,故立长子。周道,太子死,立適孙。殷道。太子死,立其弟。’帝曰:‘于公何如?’皆对曰:‘方今汉家法周,周道不得立弟,当立子。故春秋所以非宋宣公。宋宣公死,不立子而与弟。弟受国死,复反之与兄之子。弟之子争之,以为我当代父后,即刺杀兄子。以故国乱,祸不绝。故《春秋》曰“君子大居正,宋之祸宣公为之”。臣请见太后白之。’袁盎等入见太后:‘太后言欲立梁王,梁王即终,欲谁立?’太后曰:‘吾复立帝子。’袁盎等以宋宣公不立正,生祸,祸乱后五世不绝,小不忍害大义状报太后。太后乃解说,即使梁王归就国。”
刘武
次年四月,汉景帝立胶东王刘彻为太子,再度与储君之位擦肩而过的刘武十分恼怒,对于袁盎等参与议嗣的大臣更是恨之入骨,于是便和杨胜、公孙诡等人谋划,意图派人刺杀袁盎等十多位大臣。邹阳认为此举无异于谋反,因此极力劝阻,羊胜、公孙诡本就嫉妒邹阳之才,于是趁机向梁王进谗言,导致邹阳下狱并被定为死罪。“邹阳从梁孝王游。阳为人有智略,慷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闲。胜等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将杀之。”
邹阳担心自己死后留下骂名,于是在狱中上书梁孝王,以自我表白,这便是著名的《狱中上梁孝王书》。其中写道:“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李斯谒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熟察,少加怜焉!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白圭显于中山,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于宋,卒相中山;范睢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吴、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雠敌,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也。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无厌也。夫晋文亲其雠,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遂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于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闇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隋珠和璧,秪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逄、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乱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沈谄谀之辞,牵帷廧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巖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邹阳
在这封上书中,邹阳列举了大量先秦时期的事例,以表明自古以来,便有大量忠正大臣,因不被君主理解而下狱被杀,或者逃离本国投靠他国。至于“白头如新”,则是邹阳借樊於期、王奢两人的例子,表示梁王根本不懂得自己的本心和志向。
梁王刘武看过这封上书后大受感动,马上将其释放出狱,并向他深词谢罪。“书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为上客。”后来,梁王派人刺杀大臣之事败露,汉景帝大为震怒,“夏四月,上立胶东王为太子。梁王怨袁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之属阴使人刺杀袁盎及他议臣十余人。逐其贼,未得也。于是天子意梁王,逐贼,果梁使之。乃遣使冠盖相望于道,覆按梁,捕公孙诡、羊胜。公孙诡、羊胜匿王后宫。使者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安国进谏王,王乃令胜、诡皆自杀,出之。上由此怨望于梁王。梁王恐,乃使韩安国因长公主谢罪太后,然后得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