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万贯家财跟六名美妾的年少通判突然离世，

忠仆为了还魂主人毅然替死，

不想却牵连出来府中无数丑事……

1

我被贬至颍州做推官。

想起多年前同科进士贾正道在此地做通判，便去拜会。

谁知，他竟新死。

我到的时候，贾正道的六个小妾和他的老仆贾福正在设斋坛祭奠。

贾府一没主母，二没高堂。

家主过世，留下万贯家财跟六个如花似玉的美妾。

贾福闻听我是其家主同窗，便央求我留下来一同料理后事。

府中一片素缟，廊下随处可见白灯笼跟飘摇的招魂幡。

灵堂正中停着一口紫檀木棺材，六位小妾披麻戴孝跪在两侧掩面哭泣，有几位身后还跟着稚童。

我迈过火盆，对着贾兄的牌位拜了几拜，便有长房柳氏过来回敬。

老仆跟她讲明了我的身份，她冲我扶了扶身。

“家夫生前主母过世后一直未再娶正妻，如今这多事之秋还劳烦秦大人帮忙照料这府中未尽事宜……”

我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当年科考贾兄对我多有照应……”

一提到贾正道，贾福的眼圈又红了。

我便赶紧闭了嘴，立在一旁。

忽听府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一位小厮扯着个道人说是来化缘。

贾福瞧了那道人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家主人死得早，没空施舍你！”

道士不仅不气，还笑着凑上来，“你想主人复活吗？我能作法，让他返魂……”

此话一出，六个小妾齐刷刷看过来。

有的脸上露出惊喜，有的面带疑惑，还有的皱起了眉头。

道士打量着那六位小妾，眼底闪过一抹淫色。

贾福看见立时撵他出门。

“去去去……哪里来的山野道士……”

等他回来时，排行老三的妾室朱氏责怪他假忠。

“平日里你不是最忠诚的吗？怎么如今可以复活夫君，你倒把人赶出去了？！”

二房跟五房也纷纷指责老仆做事太武断，没有找她们商量就自作主张。

老仆手足无措地望着我，我赶紧打圆场。

“我向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你们若想试试也无妨。”

柳氏轻咳一声，众人回头看向她。

“那就叫贾福立刻出门去找那个道士，若是能寻回来便是咱们老爷的造化，若是寻不着……那也是他的命。”

众人听了点头称好，只有四房花氏跟六房邹氏默不作声。

贾福看了她们一眼，起身出了门。

我因着男子身份独留府中不便，便也随他一起出门去寻那道士。

谁知没走几步，便在城隍庙门口的卦摊上碰见了那道士。

贾福又惊又喜，硬拉着他赔罪，求他回去。

那道士说：“阴阳有别。阴间规定死人还阳得有人替代。我自然想替你家主做这一桩善事，就怕你家没人愿意替死。”

贾福又央求他先回去商量了再说。

那六房小妾听贾福说完替死还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

贾福叹了口气：“诸位娘子年轻可惜，老奴残年有何顾虑？就让我替死吧。”

道士便说，“只要你不后悔，不害怕，诚心期望你家主人死而复生便可以。”

于是那道士给了贾福三天时间，让他去和亲友诀别。

“三天之后，我作法……你家主人便可以死而复生了。”

2

为避嫌，夜里我就住在灵堂旁。

我听见贾福一边给贾兄守灵，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儿。

“我老了。从前，老爷跟夫人把小少爷您托付给了我。贾家只有您一根独苗。我看着少爷从小长到大，我对您的感情不比任何人浅……”

“如今该是老奴报答贾家恩情的时候了。还望少爷您复活之后，可以帮老奴赡养八十岁的老母。”

转日，他回乡去跟老母亲告别。

那位老太太听说他儿子的义举后，娘俩哭着抱成了一团。

“儿啊，贾家对咱有恩，你这么做是对的……你放心去吧。”

街坊邻里听见他二人啼哭，纷纷出来观看。

打听到原因后。

有人说贾福傻，“老道无非就是骗钱，死人怎么能够复活呢？”

还有人说贾福太实诚。

“那些个小妾都不愿意替自己男人死，你一个仆人凑上去干嘛？何况你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实在是不孝啊。”

还有佩服贾福的竖着大拇指夸他。说贾兄若是真活了，这件事儿估计得上报皇帝。 封他娘个诰命也说不定。

回来的路上，贾福去了趟关帝庙。

他说关二爷忠义，要进去拜服求他保佑道士作法还魂一切顺利。

我二人进去时正巧有个光着脚的和尚站在案前，手里抓着只烧鸡，啃得正香。

见我二人进来，他也不慌张，只是站在案旁，斜眼看着我们。

贾福跪在关帝像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我替主人死，祈求关帝帮助道士，放回主人魂魄……”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赤脚和尚喝道，“你满脸妖气，要大祸临头了……”

3

和尚放下鸡腿儿走过来问贾福，“最近府中是不是有人离世？”

贾福点点头。

和尚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我可以救你性命，但是你千万不能透露天机，一旦透露就不灵了。”

贾福想要打开那纸包看却被和尚制止了。

“你现在不信我，所以你打开了这个东西不仅不能起作用，反而会伤到你自己。你只有真心诚意信服于我，你才能打开这个纸包，它也才能救你性命。”

路上我叮嘱贾福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三天期限很快就到了。

那个道士又来了。

他先是把贾福的床移到了贾兄灵柩对面，让他躺在床上不要乱动。

又用一道大铁锁锁上灵堂大门，并在墙边凿出一个洞，以方便下人提供食物。

道士把贾府六位妾室喊到灵堂外，叮嘱她们在整个作法过程中要心诚，并在心中默默祈福还魂成功。

我因着曾遇到那个赤脚和尚，对这个道士半信半疑，便偷偷钻进洞里，躲在棺材后面偷看。

我见道士在靠近门的地方设了坛，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众法器，摆在了坛上。

法坛中央插着一面五色令旗，上书敕诏万神四个字。

两边各放着一把桃木剑、一斗符米、长明灯、龙角和帝钟。

道士左手拿着一串朱砂念珠，右手手执一令牌，口中念念有词。

“冥冥冥冥，风雨奔倾。惊邪等鬼，知汝姓名。急惊慢惊，恃垒之精……急急如律令……”

过了些时候，屋里除了道士口中的符咒声没有任何动静。

贾福依旧躺在床上。

法坛上那面阴阳镜反着光，我担心探头会被发现，便只好继续缩着身子。

少顷，床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探头去看时差点没被吓死。

只见两个黑乎乎的妖怪从地底钻出来。

他们全身布满毛发，绿眼睛，深眼窝，身长大约有半人来高，但头却有马车车轮那么大。

妖怪目光闪闪死死盯着床上的贾福。

我见他们奔过来，赶紧爬进了布帘后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妖怪边盯着贾福边绕着棺材打转。

他们跳到棺材上用尖尖的牙咬着缝隙处，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狗啃骨头。

不一会儿，缝隙裂开，里面传出了咳嗽声。

我屏住呼吸，看着这两个妖怪抬起沉重的棺盖把“贾兄”扶了出来。

贾兄”像是生了场大病，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这两只鬼掂起脚抚摸着“贾兄”的肚子，我看他的肚子像是胀气的浮尸般涨得好大。但是每摸一下就会往下收一点，好一会儿后那鼓鼓的肚皮才终于缩了回去。

“贾兄”这才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