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家日用所需衣物家具等都要请师傅上门,衣服请裁缝师傅,家具请木匠师傅,竹器找篾匠师傅,理发找剃头师傅,盖房子要请瓦匠师傅,还得请油漆师傅上门漆家具,等等。
以前村里“老人”了,家里人除了派人四处发丧之外,还得有人去请四位师傅。
一位是木匠师傅,一位漆匠师傅,一位是裁缝师傅。木匠和漆匠两位师傅的职责比较明确,木匠师傅打棺材,漆匠师傅负责油漆。裁缝师傅负责做寿衣,裁剪孝布、孝帽、孝鞋等布料。
最后一位师傅是剃头师傅。他不是给亡人剃头修面,而是给亡人的后辈儿孙剃头,家乡人称呼为剃“孝发”,假如当天不剃头,孝子的头发得留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这是家乡的规矩。
农村人迷信,木匠、裁缝和剃头匠三个人凑在一起不吉利,为此,这三个职业的人,即便在田间地头,远远地看见对方都要尽力避开。怕给自己和别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绝大多数人都是要剃“孝发”的。以前的农村地区,一般人的头发一个月之内都要理一次。理发是几个小队组成的片里安排的专人。每天,他都夹着工具箱村里到处巡视,想理发的喊住他,在门口搬张凳子就开始作业,周边人家看见剃头师傅在,顺便就凑过来一起理了。
那时候还不时兴留长头发,男人留长头发的,大多是疯子。可镇上就有一个人,因为母亲去世后大彻大悟,先前没有给母亲尽孝,等母亲走后明白事理了,他就一直坚持不理发,最后竟然长发披肩。
说来也巧,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看见外面世界很多时尚青年都留着长头发,一时间,他竟然成了镇上的“明星”,很多小混混都想认他当老大。他以这个奇特的发型,还风光过一阵子,后来“严打”的时候,因为长头发被拉进去过一段时间,出来后,他乖乖地把长发理了,从此回归到正常社会。
随着社会的逐渐开放,发型越来越受到时尚男女青年的喜爱,男人留什么样头发的都有,尤其是街面上出现了理发店,后来改名叫美容美发店,从那里面出来,假如头上不顶个“发型”,感觉那钱都白花了。
也许是打小就被剃头匠给定格了,我一直以为,我这个脑袋,谁都弄不出个好发型,因此,理发对于我来说,仅仅是把长头发剪短,我受不了别人在我脑袋上翻天覆地。
尤其是到广州工作之后,街上都是发廊。要理发,首先得让店里的女孩子,拿着洗发精直接倒在头发上一顿揉捏,她们说那是高级的干洗法,假如想捏得头皮舒服,还得额外交钱,她们说是头部按摩。我这头皮嫩,经不起她们折腾。只要有不洗头的理发店,我就第一个选择它。
说来也巧,单位附近的街面上还真的有那么一家,理发店是非常老式的,不仅包括理发师傅,还包括店里的座椅。那家理发店是专门给老年人理发的,师傅们当然不嫌弃年轻的我进入到店里,可从街面上走到店里这段距离,那时候很有压力,尤其害怕那一瞬间,有熟人看到。年轻人,还是脸皮薄。
有了这家店,每次理发的时候,我不再担心别人在我的头上揉捏,更不用担心出去之前,要额外地花多少冤枉银子。
事实上,很少有城市人不在理发上花冤枉钱的。
北京的街面上也是各种各样的理发店,他们的名字可能是美容厅、会所、造型空间等,刚一坐下,就得被拉过去洗头,这时候,洗头的人跟你介绍,办卡理发优惠之类的,办多少钱享受多少折扣,当然是,存储的越多,享受的折扣也就越大。洗头的没解决的问题,理发师会继续动员,直到你办卡为止。
为了留住你,店里第一次给你推荐的是助理,因为价格相对较便宜,要是打起折扣来会更加便宜。去了几次后,发现理发价格涨起来了,一问才知道,这个助理变成几级理发师了。再过段时间去,这个理发师变成造型师了,再后来,就变成店长了。说白了,我们花钱培养了赚我们钱的人。
大多数情况下,卡里的钱都是花不完的,你还在抱怨店长给你理发贵的时候,店忽然关门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都市人,假如没有被人卷款逃跑的经历,只能说经历的实在太少了。
几次上当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归到社区里的理发店,尽管这只是一个夫妻店,他们也不会弄发型,能剪短就是最好的,于我就已经实现目标了。
北方人正月不理发,民间传说是“正月理发死舅舅”,民俗专家解读,“死舅舅”是“思舅”的谐音。我们家乡关于理发也有很多讲究,老人说,尽量不要卡在一年的最后和年初的开始理发。即不要理“收刀”头和“开刀”头,听这两个词听起来似乎也不好。
我每年正月都在固定日子理发,这个习惯保持了37年,正月理发就是为了“思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纪念日理发,这是我认为,最讲究的情感表达方式。
我不是讲究人,每年正月固定日的理发,我还是很讲究的。不是为了别的,仅仅是以行动来深切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