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在俄国的圣彼得堡，有一个叫阿廖沙的小男孩。他的爸爸妈妈把他送到一所寄宿学校去念书。他聪明用功，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阿廖沙喜欢看流行的骑士小说，听神奇的故事。他常常幻想自己骑马在古代的城堡里或黑暗的密林中散步。

学校的厨子养了几只鸡，阿廖沙特别喜欢它们。他用面包渣喂它们，还动手造了一间鸡舍。

阿廖沙和一只叫小黑的母鸡尤其好。他捉小虫喂它，还带它一起玩，一起散步。他们简直像朋友一样。

星期六到了，厨子捉住黑母鸡，准备杀了吃肉。阿廖沙看见了，缠住厨子请求放了黑母鸡。厨子开始不乐意，直到阿廖沙答应替他劈柴，他才同意了。

可是，这件事发生之后，小黑突然失踪了。阿廖沙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他心里很难过，晚上睡在床上也挂念小黑。

一天晚上，阿廖沙刚躺下，忽然听见床底下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叫：“阿廖沙！阿廖沙！”接着，一只小母鸡从床单下钻出来。阿廖沙不禁惊喜地叫起来：“啊，小黑，原来是你！你好吗？”

小黑扑扑翅膀飞到他的床上，说：“我好，阿廖沙，你不怕我吧？”阿廖沙高兴地说：“不，我爱你，你说话说得这样好。”小黑说：“快点起来，穿好衣服跟我走！”

屋子很黑，怎么穿衣服呢？小黑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叫了几声，立刻，许多点燃的小蜡烛飞来了。它们停在窗台上，桌子上，把屋子照得和白天一样明亮。

等阿廖沙穿好了衣服，小黑又叫了几声，蜡烛不见了，屋里又黑下来。“跟我走。”小黑嘱咐说，“记住，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能停下来玩耍，否则会倒霉的！”阿廖沙答应了。

小黑的眼睛里放射出两道光芒，在前面引路。阿廖沙跟在后面。他们走到一座屋子前。屋子门锁着，小黑扑扑翅膀，门就开了。里大声歌唱。阿廖沙被它的美丽迷住了，想跑过去看看，小黑不许，催他快走。

走进第一个房间，一只红尾巴、绿身子的大鹦鹉正站在屋中央的金鸟笼。

他们又来到第二个房间，一只灰猫正坐在床上，用前爪洗脸。阿廖沙实在忍不住了，跑去逗它玩。灰猫立刻咪呜咪呜地大声叫起来。

小黑领着阿廖沙跑起来，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大厅。大厅被玻璃灯照得雪亮，四壁上挂满了全副武装的骑士。

他们还想往前跑，门两边的墙上腾地跳下两个骑士，向他们扑来。阿廖沙吓了一大跳。小黑说：“坏了，骑士被灰猫的叫声惊醒了。”

小黑“咯咯”地叫了两声，忽然间变得很大很大。它竖起羽毛，张开翅膀，勇敢地冲向骑士。

阿廖沙吓得昏了过去。等醒来时，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宿舍里。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做梦还是真的？他弄不明白。

他想到院子里去找找小黑，可老天爷好像故意和他为难，下了一整天大雪，使他无法出门。

第三天夜里，小黑又从阿廖沙的床下钻出来了。阿廖沙高兴地说：“小黑！我真怕你不会来了，你昨天夜里好吗？”小黑说：“还算好，只是你没听我的话，惊醒了骑士，把事情搞糟了。”

阿廖沙央求小黑再带他去玩，小黑说：“你是好心肠的孩子，可总是不听话。”阿廖沙保证再也不犯昨天那样的错误了，小黑才答应。

阿廖沙这回牢牢记住小黑的嘱咐，顺利地通过了大厅。再往前走，阿廖沙在一面镜子前看见两个中国瓷娃娃朝他点头，他忍不住向它们鞠躬致意。

瓷娃娃立刻跳下地，跟在阿廖沙后面跑。阿廖沙差点要停下来和它们玩了，可是小黑严厉的目光使他想起了昨天的教训。阿廖沙不敢停下来了，瓷娃娃只好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们又来到被玻璃灯照得雪亮的大厅里。墙壁上仍然挂着许多骑士。当他们伸手要开一扇黄铜门的时候，有两个骑士又从墙上跳下来，拦住去路。

小黑立刻耸起羽毛去扑打骑士。它刚用翅膀搧了两下，骑士就倒在地上。原来，它们只是一些空的甲胄。

黄铜门打开了。小黑松了一口气对阿廖沙说：“你今天是聪明的，虽然你又差点忘了我的嘱咐。假如你不向瓷娃娃鞠躬，骑士就不会从墙上下来了。”

黄铜门里是一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里美丽的华盖下，有一张金色的小安乐椅。小黑先进去通报，叫阿廖沙在门口等一会儿。

这时，大厅旁边的一扇小门开了，走出许多小人来。他们不过半尺高，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有的像文官，有的像武官。他们大声讲着话，可阿廖沙一点也听不懂。

一会儿，大厅尽头的大门敞开了，大家立刻安静下来。阿廖沙看见十二个小骑士穿着金甲，头盔上插着大红羽毛，一对一对地走出来，分别站在安乐椅两边。

接着，一个头戴王冠、神态严肃的人在十二个小侍童的侍候下威严地向阿廖沙走来。阿廖沙猜出这一定是国王了，于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国王开口了：“阿廖沙，你是一个好心肠的孩子，我的首相说是你救了他的性命。”国王说着，指指旁边大臣中一个穿黑衣的小人。阿廖沙看见黑衣人正冲自己微笑。

阿廖沙是个诚实的孩子，他可不愿意把没做过的好事认在自己的账上。他对国王说：“我搭救的不是你的首相，而是一只小黑母鸡。”国王生气了：“我的首相是个有功劳的人，不是母鸡。”

阿廖沙仔细地看着黑衣首相，果然是他亲爱的小黑，他非常高兴。国王说：“你有什么希望，提出来，只要我的力量能办到，一定答应你的要求。”

阿廖沙想起学校繁重的学习，便说：“我希望，无论老师给我上什么功课，我都知道，而不用费工夫去念它、背它。”国王听了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决定履行自己的诺言。

国王命令侍从取来一粒大麻籽，交给阿廖沙说：“当这粒种子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但是，你绝不能跟任何人讲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否则你就会失去它。”

阿廖沙表示一定遵守国王的话，然后把大麻籽用纸包好，放在口袋里，跟随小黑走出大厅。小黑对阿廖沙说，他要将地下的稀有之物指点给贵宾看。

小黑带着阿廖沙来到一座小花园。花园里长满了各式各样光彩夺目的花。小黑说，这些花都是些金刚钻、紫水晶和宝石。

花园里还有许多奇异的树，有红的、绿的、白的和淡紫色的，阿廖沙见都没见过。小黑告诉他说，这是国王花了许多钱从地球上遥远的国家买来的。

小黑又领他来到动物园。阿廖沙看见许多野兽被金链锁着。仔细一看，却是些大耗子、田鼠和臭猫。它们都是住在学校地板底下的。阿廖沙觉得很可笑。

散步以后，小黑又招待阿廖沙吃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晚餐。阿廖沙觉得一切都新奇极了，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小黑说：“我们住在地底下，有时也到世界上走走，可是由于地面上的人类常常怀着好奇心搜索我们的家园，迫使我们不得不离开家园，迁移到遥远的地方去······”

阿廖沙又问：“亲爱的小黑，你既然是首相，干嘛又要用母鸡的样子在世界上出现？”小黑便详详细细地告诉他许多事情。听着听着，阿廖沙就睡熟了。

当阿廖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宿舍的床上，国王、骑士、小黑都不见了。

他想起国王赠给他的大麻籽，摸摸口袋，果然找到一个纸包，里面包着那粒大麻籽。“我正没把功课准备好呢。”他要试试国王说的话是不是管用。

从十点到十二点，校长亲自上历史课。阿廖沙的心剧烈地跳着，一直用手摸着口袋里的大麻籽。“阿廖沙！”校长真的叫阿廖沙站起来回答问题了。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讲台前，心里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可嘴上已经一字不错，毫不停顿地把所有的功课都背出来了。校长把他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接连几个星期，阿廖沙都能毫无错误地回答老师的各种提问。老师把他当成模范，叫同学们向他学习。阿廖沙心里却感到很惭愧，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可是时间一长，阿廖沙就忘记了羞耻，渐渐由一个善良、谦虚的好孩子变成一个骄傲、顽皮、恶劣的坏孩子。同学们都很讨厌他。

老师想方设法要他改掉坏脾气，给他的功课要比别人的多两三倍。可是没有一点用。尽管阿廖沙不读书，他的功课却连一点小小的错误也没有。

这天，老师给他上了二十页功课，叫他第二天清早背出来，并威吓他说，如果背不出来，就要狠狠地惩罚他。

阿廖沙满不在乎，整整一天比平常更顽皮，背书的事连想都不去想。他又确信大麻籽会帮他的忙。

第二天上课，老师叫阿廖沙背书。阿廖沙满不在乎地走上讲台。他张开嘴······可是，糟了，他一个字也背不出来了。

“你背呀！”老师催他说：“你怎么不做声？”阿廖沙急得涨红了脸，搓着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到口袋里去摸那粒大麻籽。啊！大麻籽没有了！阿廖沙绝望了，眼泪成串地涌出来。

老师误会了，他没有想到阿廖沙背不出来，而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固执。他生气地把阿廖沙关在宿舍里背书。

老师又去上课了，屋里只剩下阿廖沙一个人。他到处寻找大麻籽，也没找着。

他想到院子里去找找，可房门锁着出不去。阿廖沙失望了，呼唤着小黑：“亲爱的首相，请你再到这儿来，给我一粒大麻籽吧！”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答应。阿廖沙难过地痛哭起来。

午餐的时候到了，老师打开门进来问他功课背出来了没有。阿廖沙大哭，说还没读熟。老师说：“那你还得在这儿！”于是，给了他一杯水，一块面包，又锁上门走了。

阿廖沙开始一遍一遍地读，可是一点也记不到脑子里去。他的学业早已荒废，怎能背得出二十页书呢？他拼命读，也不过背出了两三页，嗑嗑巴巴的还不熟。

到了睡觉的时候，同学们都到卧室来了。老师问：“阿廖沙，功课准备好了吗？”阿廖沙低声回答说只背熟了两三页。老师说：“看来，你明天只好在这儿吃面包喝开水了。”

同学们都用瞧不起的眼光望着他，谁也不来安慰他。

熄灯铃响了，阿廖沙泪流满面地躺在床上想：老师和同学都不喜欢我了，难道亲爱的小黑也不跟我好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突然，他听到床底下有抓东西的声音，接着，小黑从床单下钻出来，扑楞一下飞到床上。“啊，小黑！”阿廖沙喜欢得简直发疯了，连声说，“你没有忘记我吧？”

“不！”小黑回答，“我不能忘记你对我的好处，虽然救我性命的那个阿廖沙和我现在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了。那时你又谦虚又可爱，可现在······”阿廖沙听到这里，失声痛哭起来。

阿廖沙寻求小黑给他改过的机会。小黑把大麻籽还给了阿廖沙说：“这是国王还给你的礼物。但你必须记住，如果不把坏毛病改掉，麻籽就不会再回来了。”

阿廖沙高兴地接过大麻籽，向小黑保证要用最大的努力来改正缺点。小黑鼓励他说：“恶习惯不是一下子能改过来的，你要不断督促自己。”天快亮时，小黑告辞了。

大麻籽又回来了，阿廖沙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了。他想：等自己一字不差地背出书来时，老师和同学们是多么惊讶，他还要重新战胜那些不肯和他说话的同学。

唉！糊涂的阿廖沙不知道，要想改正错误必须先抛掉骄傲自大的坏毛病。早上，上课的时候，阿廖沙一口气把二十页书全背出来了，老师大为惊奇。

阿廖沙骄傲地朝同学们看了看。老师问：“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背呢？”“昨天我没读熟。”阿廖沙说。“那你什么时候读熟的？”老师又问。阿廖沙颤抖地说：“今天早上。”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起来：“他撒谎！他今天早上连书都没看。”阿廖沙臊红了脸。

老师更生气了。他大声说：“昨天你因为固执受到责罚，今天你又撒谎，这更增加了你的罪名！”他又对同学们说：“我禁止你们和阿廖沙说话，直到他改正错误为止。”

阿廖沙害怕了，哭着跑到老师面前，答应完全改好。同学见他决心改正错误，被感动了，也纷纷替他向老师求情。这一来，阿廖沙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最后，老师答应撤回决定，但要他自己承认过失，并告诉老师是什么时候把书背熟的。阿廖沙完全昏了头，他忘记了自己许下的诺言，讲出了小黑、骑士、小人······

没等阿廖沙说完，老师暴跳如雷地喊道：“你不但不痛悔你的坏行为，还要编些胡言乱语来愚弄我，这太过分了！”他凶狠地把阿廖沙鞭打了一顿。

阿廖沙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心中充满了羞耻和忏悔。过了一会儿，他偶然把手伸进衣袋里，哎呀！大麻籽又不见了，阿廖沙又失声痛哭起来。

晚上，他躺在床上无论如何睡不着。他是多么痛恨自己的行为啊。半夜，床下又传出响动，他想：这一定是小黑来了。

阿廖沙赶紧把头蒙起来，不敢再见小黑。忽然，他听到有人站在他的床上，用熟悉的声音喊道：“阿廖沙！阿廖沙！”

有人拉开了他的被子，是小黑。小黑说：“阿廖沙，再会吧！我是来向你告别的！”阿廖沙大哭：“原谅我吧，小黑！”

·小黑说：“我原谅你，因为你救了我的命，我一直爱你，虽然你使我们的国家遭到不幸，国王还是允许我来向你告别。”阿廖沙伤心极了，吻着小黑的翅膀。

他猛然发现小黑的翅膀上有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吃惊地问：“这是什么？”小黑举举翅膀，阿廖沙看见小黑的翅膀被一条金链锁住了。小黑说这是地下王国给他的惩罚。阿廖沙更伤心了。

“不要哭！”小黑叹息了一声说，“你的眼泪是救不了我的，只有一件事可以使我在不幸中得到安慰，那就是努力改过，重新作人！”说完，就隐没床下不见了。

“小黑！小黑！”阿廖沙大声喊着，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早晨，孩子们醒来时，发现阿廖沙昏倒在地板上，就把他抱上床，去请医生。

医生说他害着厉害的热病。

六个星期过去了，阿廖沙恢复了健康。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从此，他变得更加善良、听话、谦虚和用功了。大家很爱他，他成为同学们的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