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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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
“三观跟着五官走”。
如果你喜欢的人，
套上了一具别人的皮囊，
那你的心你的一切，
还能放在这个人身上吗？
看看文中的“小白脸”是如何选择的吧…
“请你一定找到他！”
她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脸色苍白头发乌黑，虽然衣着华贵，却依然掩盖不住身上透出的疲惫。
她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小伙子。
“他叫张咏志，前几天他从我这里拿走了一百万，然后就消失不见了。”女人脸上挂着不甘。
我没追问他们的关系，一切都不言而喻。
她叫李红，离异，无儿无女，名下有数不清的存款和遍布全国的房产，通俗点讲，她是我们常说的那种富婆，那种可以让年轻人脱口而出“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富婆。
“阿姨，我不想努……我会尽力的。”所以我也差点说错话。
“不是尽力，是务必，而且你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内找到他，我给你一百万。”
说实话，我听到她说出一百万的时候，全身的汗毛都支棱起来随着电风扇里甩出的风翩翩起舞了，但是随之而来的疑惑情绪让我马上恢复了平静。
“您付我一百万酬劳，就为了追回另外一百万？”
“这你不用管。”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玫红，像烟火稍纵即逝，“你只要找到他，把他带到我面前就好了。”
“明白！”
对普通人来说，要找到一个于己毫不相干的人如同大海捞针，可我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不可能胜任私家侦探的工作。尽管这有一点难度。毕竟除了性别，李红所了解的他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您手机里有没有他的视频？”我想我可以借助影像资料获得关于张咏志的蛛丝马迹。
“有是有，不过……”她扭捏起来，模样像个害怕被人戳穿心思的少女。
在我的坚持下，她掏出了手机，并告诫我不可以乱说。春色溢出屏幕，我闭上眼睛，只听到张咏志一声声叫着“宝贝”，现在我顾不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那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变成了有形的符号，一一对照着各地的方言。
“河东人！”
“可是他说自己是云南的。”
“他骗你的。”
她的样子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看得出有些沮丧。
“你要去河东找他？”
“是的。”
“你确定他会回老家？”
“不确定，但是我只需要找到他的家人。”
我离开河中市，前往河东。
作为私家侦探，在弹丸之地的河东市要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第二天我就有了张咏志的线索。
据当地的同行说，张咏志和一个奇怪的女孩住在一处偏僻的出租房里。但我找到张咏志时，并没有看到那个奇怪的女孩，家里只有他自己。
我躲在出租房对面居民楼的天台上，通过出租房的窗户可以清晰看到张咏志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他好像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正要行动，他的房门却突然被撞开，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用一把匕首抵住了张咏志的后腰。男人把张咏志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开始刑讯逼供，看样子张咏志并不配合，他情绪激动奋力挣扎，这难免让他挨了几记耳光。不一会儿他俊俏的脸就被揍成了猪头模样，嘴角还淌出了鲜血。
绑匪好像有点气急败坏，踹了张咏志几脚后离开了。我一路小跑到张咏志的出租屋，门敞开着，张咏志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我把他扶去来，他缓了一会，斜眼看着我。
“你又是谁？”
“我是个私家侦探，来帮你的。”
“不用你帮，那混蛋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嘿嘿。”他被揍了个满脸花，还不忘自鸣得意。
“他没得逞？”
“哪能呢，那可是我女朋友的救命钱，就算我死了，也不会交出来。况且我早就把钱交我女朋友保管了。”
看来绑匪是看中了张咏志的钱，确切说是张咏志从李红哪里骗来的钱。
“如果他去威胁你女朋友呢？”我不得不提醒他。
“糟了！”他恍然大悟，“他可能去找我女朋友了！”
为了李红的一百万不至于落到别人手里，我只好陪张咏志去找他的女朋友。在路上，他告诉我，他女朋友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皮肤逐渐皲裂脱落，就像剥了皮的鸡蛋。现在一半皮肤没了，整个人血肉模糊。
“一百万可以看好他的病？”我问。
“一百万只够买一张人皮。”他说，“我现在需要一张完整的人皮给她做植皮手术，但正常人肯定不会为了一百万把自己活剥了的，所以我只能从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手里买皮，但是谁又愿意自己死后连全尸都留不下呢？之前我苦恼没钱给我女朋友看病，现在苦恼有钱没地方花，但有钱终究就有希望对吧？”
我只好点点头。我没告诉他，那一百万即使没落到绑匪手里，也马上要物归原主了。
我们到达这家私立医院时，张咏志女朋友的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张咏志急了，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寻找，最后也一无所获。
我想绑匪已经提前一步到了医院，把张咏志的女朋友绑走了。我们查看了医院的监控，发现半小时前那个戴口罩墨镜的绑匪确实进入了张咏志女朋友的病房，但是只过了十分钟就独自离开。
而五分钟之后，一个全身裹着绷带活像木乃伊的人出现在镜头里，加上镜头昏暗，这鬼片似的场景吓了我一跳，但是看到张咏志关切的神情，我马上明白了，那是他的女朋友。
“木乃伊”脚步蹒跚晃出了镜头，出现在另一台监控里，那是医院大楼的顶层的一个角落，墙壁上安着直梯。“木乃伊”上了直梯，先是头，继而肩膀、腰身、腿依次消失在监控里。
看样子她上了天台，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显然张咏志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喊了一声“她要跳楼”随即飞身跑开了。
我跟着爬上医院天台时张咏志已经把木乃伊紧紧抱在了怀里，两个人坐在地上相拥而泣。
“你怎么那么傻？”
“绑匪说不把钱交出来就要了你的命，还让看了视频，视频里你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为了救你，我只好把钱给了他。”
“你为什么要跳楼呢？钱没了可以再想办法，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我完全没心思看他们谈情说爱，一百万没了，现在就算我把张咏志带到李红面前，也不可能得到另外一百万的酬劳了。我只好提醒张咏志：“我们尽快去找绑匪吧，追回钱来要紧。”张咏志点点头，搀起他的女朋友，慢慢下了天台。
我的运气还不错，亦或是这对小情侣的爱情感动了上天，我们在一家小饭店的门口看到了绑匪的面包车，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等在路边，不久之后，绑匪现身了，他上了车，疾驰而去。
我开动车子，紧追不舍。
我们上了高速，面包车一路疾驰，最后驶进了河中市——看来绑匪早在河中时就盯上了张咏志。
我们仍然不紧不慢跟在面包后面，最后他把车停在了一所高档别墅门前，这令我有些讶异，他开的面包车，而且有些破旧了，怎么看都跟这所别墅所呈现出来的富丽堂皇不相称。
他用力敲着门，门开了一条缝，因为离得有点远，我看不清开门人的脸，他们说着什么，里面的人好像并不太热情，想把绑匪拒之门外，但是绑匪身强力壮，一挤就进了门。
我想叫着张咏志过去一探究竟，但是此时张咏志呆若木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良久才说：“我们回去吧！”
我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我让张咏志在车上等我，独立下了车，走近别墅。
我绕到别墅后面，墙上开着一扇窗，大约两米高，我一跃扒住窗沿，双手用力，上半身支到了窗上，里面拉着窗帘，没拉太严，有一条缝隙，通过缝隙我看到绑匪正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他摘了墨镜口罩，是个中年人，脸上遍布沧桑。他在跟什么人说话。
“钱我给你追回来了，你不但不谢我，还埋怨我？我这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谁用你管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是李红，没错，肯定是她！
怪不得刚才张咏志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早就知道这是李红的家，他和李红曾多次在里面翻云覆雨。
我急忙撤离，不出所料，张咏志还是跑了。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电话响了。是李红。
“找到张咏志了吗？”
“找到了，又跑了。”
“你还有四天时间。”
“那一百万……他好像花了。”
“我现在只要你找到他的人，跟钱没关系。”
这倒奇怪了，原来李红找张咏志不是为了钱，难道是要把张咏志这个小白脸当宠物圈养起来？——性奴？单身富婆的嗜好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而那个绑匪跟李红又是什么关系呢？情夫？看样子并不像，李红对他态度冷淡。
我再次返回河东市，赶到医院，病房里人去楼空，我询问护士，护士告诉我，张咏志和他女朋友刚刚办了出院手续。
“离开多久了？”
“跟你前后脚。”
我连忙出了医院，跑到门口，远远看见张咏志搀扶着他女朋友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女朋友躲在一件肥大的风衣里，应该是不想惹人注意。
我发动了车子，跟在出租后面，出租车七拐八拐，半小时后停在了运河大桥上，张咏志和他女朋友下了车，两个人扒着栏杆向桥下张望。因为久旱无雨，运河水位骤降，水面离大桥有七八米距离。这要跳下去，不淹死也得摔死。
我怕他们轻生，车没停稳，就跳下了车，两手并用，薅住了他俩的脖领子。
他俩被吓了一跳，张咏志回过头，见是我，说：“老哥你怎么阴魂不散？”
我说：“多亏我阴魂不散，不然你俩就往生极乐了！”
张咏志突然嚎啕大哭：“现在钱没了，没办法给她看病了，我还被当成了骗子，还不如一死了之。”
或许是救人心切，或许是良心发现，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别急，我有一百万！”
话说出口，我马上就后悔了，可覆水难收。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只要你跟我去见李红。我收到一百万酬劳，全部给你！”
短短几天，李红整个人好像脱了水，脸色白里透灰。只是头发依然乌黑油亮。
“人给你带来了，但我有一个请求，别虐待他。”
李红眼睛盯着张咏志，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张咏志女朋友扑通跪在了李红身前。
“对不起，他骗您是为了给我看病。您别怨恨他。”
李红把眼睛从张咏志身上挪开，转到张咏志女朋友身上。
“你这病，有钱就能看好吗？”
女孩不说话了。
“还需要一张人皮。”张咏志说。
李红点点头。
“你们该庆幸遇到了我。”说完，她伸手去捋自己的头发，头发脱落，露出里面的光头。
我们都吃了一惊。
“我得了癌症，活不过这礼拜了。本来我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听你说句真心话的，你究竟喜没喜欢过我？但现在不用了。不过也好，我还能在死前做一件好事，给自己积点阴德。我的钱和我的皮，你都拿去吧！”
我们都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张咏志女朋友扑到李红身上，一边伏在她肩头抽泣一边说：“谢谢！谢谢！”
李红神情木然，她拍了拍女孩后背，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说：“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以后你身体虽然还是你的身体，他眼里看到的，可都是我的样子。”
换皮手术很成功，女孩拥有了李红的外表，模样虽然老一点，但还算耐看。
因为这项手术是非法的，所以只能秘密进行，李红的尸体也理所当然被偷偷处理掉了。女孩摇身一变成了李红，张咏志更名正言顺成了“李红”的未婚夫，我拿到了属于我的一百万，除此之外，假李红还给了我一笔数目足以吓掉你下巴的封口费，可谓是皆大欢喜。
半年以后，一个男人找到我，说要我调查一个人。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他就是曾经绑架了张咏志的那个人。
“我想调查一下李红。”
我故作镇定：“李红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前妻。”
“调查什么？”
“我怀疑现在的李红不是李红，她一定是被那个小白脸害死了，然后找了个长相酷似李红的人来假扮李红！”
“何以见得？”
“俗话说，世界上没有两片树叶是相同的，她的眼睛和李红的不一样。李红的眼睛黑白分明，她的有些混浊。而且声音也变了。”
“你们离婚了，按理说，她的事不该你管啊。”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承认，当年她跟我离婚是因为我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可我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的，在我困难的时候，她也接济过我。”
“这事儿我查不了。”
事后我想起李红前夫离开时愤愤不平的样子，觉得自己拒绝得太过直接了，这可能会惹怒他。我不由得担心起张咏志和他女朋友来，虽然我们没有深交，但他们深爱对方的样子曾让我动容。
我想我该提醒一下张咏志，好让他做好防备。
我到达李红的别墅时，正好碰到李红前夫，我进门，他出门，我俩差点撞个满怀，他冲我笑了笑。
“是我多心了，她是李红，没有错！”
说完他就走了，我看见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刀子。
我忙跑进去，只见“李红”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着抖。我松了一口气，问：“他没伤害你吧？”
她摇了摇头。
“张咏志呢？”
“喝酒去了。”
以防李红前夫去而复返，我决定留下来陪“李红”，等张咏志回家。
我们一人坐沙发一角，谁都不再说话，我偶尔偷眼看她，发现她一直保持着双臂抱膝的姿势，像尊雕像一样，动也不动。
她的皮肤白皙，虽然有点松弛，但肯定经常做保养的，毕竟内心还是个小女生。我正看得出神，她突然转过头，四目相接，我慌忙移开目光，假装欣赏室内的装潢。
“要不要喝点红酒？”她突然开口了。
我有点手足无措。
她不由分说取过红酒和酒杯，给我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半杯。
“要喝也等张咏志回来吧？我们仨一起喝。”为了避嫌，我只好这样说。
咕——
她一仰头，半杯酒全部喝了下去。
“他不知道几点才回来，回来也就醉得人事不省了。”
“不会吧？”
“最近他一直这样。”
“为什么？”
“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他爱的是本来的我，即使我的皮肤一块块脱落，变得丑陋不堪，他也从来没有嫌弃，而不是现在成为‘李红’的我。”
我不明所以，也不好再多问。
坐了很久，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张咏志东倒西歪走进来，一路踉跄进了卧室，“李红”想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张咏志！”我喊道，我真没想到我曾经认准过的那份爱情，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歪头斜眼看着我，半天才辨认出来，他手指着我：“大……大侦探……你看不出来吗？她是李红，真的李红。”
几年后，我在路上偶遇了张咏志，他带着孩子，是个小姑娘，去上学，张咏志招呼女儿：“叫叔叔。”
“叔叔。”
我摸着孩子的头，孩子冲我笑，我仔细端详她，发现她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李红。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通过关系找到“李红”换皮的地下医院，一开始，院长三缄其口，我只好使出杀手锏，送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人开口。
他说：
“我记得那个有钱太太，她病得很严重，如果不换肾的话，活不了几天了。她领来了一个女孩，女孩同样得了怪病，皮肤一块块脱落。她开始跟我说，等她死了就把自己的皮肤换到女孩身上，后来她又把我叫到一边，说了另一番话。说完还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五百万。我们麻醉了那位太太，对女孩谎称她死了，马上可以做换皮手术了。女孩躺上病床，我们给她做了全身麻醉，不一会女孩就没了知觉。”
“你们没做手术？”
“做是做了，不过不是换皮手术，我们取出了女孩的肾脏，移植到了那位太太身上，对了，按照太太的吩咐，声带也一起移植了。”
“女孩呢？！”
“死了。本来她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解脱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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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 图 | 《贤者之爱》&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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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浩然，*正文系“小说家族”独家首发原创小说，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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