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多年前,抗美援朝战场硝烟弥漫,战火纷飞,敌我双方在正面战场上殊死搏斗的同时,在另一个无形的战场,双方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那就是停战谈判桌上。两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虽然敌方来势汹汹,但我方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彻底揭露了敌人的阴谋诡计,对敌人的无理要求严厉批驳,批得对方张口结舌,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李克农坐镇开城
1950年,我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以凌厉的攻势,接连发起了五次战役,重创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使得对方被迫提出与中朝军队举行停战谈判。
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为一方,和以打着“联合国军”旗号的美国军队为另一方的、一场旷日持久、历史罕见的停战谈判,于1951年7月10日在我方控制的地区——开城来凤庄开始了。停战会议前后历经了1年零17天,两易会场,五次中断,共召开双方代表团大会58次,双方联络官等各种小会733次。
当时,中朝方面出面谈判的代表是朝鲜人民军南日大将(首席代表)、李相朝中将,中国人民志愿军邓华将军、解方将军;美方谈判的代表是美国海军中将乔埃(首席代表)和南朝鲜李伪军的参谋总长白善烨。
为了具体组织领导谈判,党中央决定由外交部组织一个班子,由李克农同志率领即刻出发赴朝。
李克农同志早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就周旋于国民党和各种帮会组织之中,负责联络关系、收集情报。他与各种政治势力、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既有丰富的人脉,又有着高深的谈判手腕。
李克农
出发前,毛泽东同志接见了李克农。他第一句就是:“我点了你的将,要你去开城坐镇,由外交部组成一个班子,乔冠华也去,军队也要派人参加。”
为了对外保密,这个班子叫中央工作队,由李克农任队长,乔冠华任指导员。
当时担任外交部副部长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李克农深知此次谈判责任之重大,性质之复杂,困难之巨大。他患有心脏病、哮喘等病症,身体状况极差,但李克农同志却以惊人的毅力支撑着这个班子,不分昼夜地和同事们一起商量对策,处理文电,组织演习,草拟电报和发言稿等等。每一种方案,每一份发言稿都要咬文嚼字,反复斟酌,亲自把关。
敌人打着白旗来
当时经双方协商决定,谈判地点设在我方辖区——开城来凤庄。对方由汶山进入我防区后至开城的公路两侧三公里以内,及开城市为中立区,来凤庄及其周围一带为会场区。双方均不得在中立区、会场区内进行敌对行为。
但是以什么样的标志区分哪些是谈判代表团,而哪些是美国侵略军呢?为了防止对方以谈判为幌子侵犯我区,双方就识别标志问题进行了研究磋商。最后确定,以白色易识别看得清为由,提出以白旗、白袖箍为标志的意见,对方欣然接受了。
于是,在开始谈判的那段日子里,每天由几十辆大小车组成、插着白色旗帜的车队,沿着汶(山)开(城)公路,浩浩荡荡地向来凤庄驶来。这些坐着白旗车里的、戴着白袖箍的美方代表还自以为很得意。
会场区门口,由装备精良的中朝军队守卫。我方代表进出时,“立正,敬礼!”好不威风。而对方代表进出时,则手握冲锋枪,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们,弄得对方有口难言。时间稍微一长,对方大概悟出了这里面的奥秘,不愿再享受这种“待遇”了。于是在一个晚上,敌方派出飞机轰炸了我代表团驻地,还睁眼说瞎话,辩称这是不明国籍的飞机所为,可弹片上却明明写着“USA”的标志。
后来,对方又诡称在来凤庄谈判不安全,坚持更换地点,这才将谈判地点改在了双方接触线上的板门店。
1951年7月10日上午10时,双方代表团在开城来凤庄举行的首次会议时,许多国家的记者也云集于此,等待着这一举世瞩目的时刻。我方代表准时从容不迫地步入会议室。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席位就座。紧接着“联合国军”的代表也鱼贯而入,南朝鲜的代表白善烨也许不懂外交礼仪,也或许是精神紧张,为了给美方首席代表让座,脚下没有注意跐溜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摄影记者立刻记录下了这一滑稽时刻。
双方在开城举行第一次停战谈判
在双方谈判期间,敌方还搞了不少小动作,以放罐头作诱饵拍摄我方人员捡拾的镜头就是其中一例。
一天上午,一个美联社记者将几桶罐头放在道路中间,他藏在隐蔽之处等待抢拍镜头。
经过代表团教育、具有高度觉悟和对敌斗争知识的我方警卫战士,一眼就识破了敌人的险恶用心。他不慌不忙地佯装去捡放在地上的罐头,待对方记者要按下快门的瞬间,猛地一脚将罐头踢飞出去,并大喝一声:“去见你的上帝吧!”弄得敌人哭笑不得、狼狈不堪。
无言谈判的最长时间
谈判就像高手过招,看谁先走出第一步。而一旦陷入僵局,则看哪一方先沉不住气导致心理防线崩溃而放低姿态。
有一次,谈判出现了罕见的僵局,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开口。沉默,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我方谈判代表团秘书长柴成文悄悄起身,走出会场,来到谈判大厅旁边的一座帐篷里找到团长李克农。李克农正坐在桌前沉思,一支接一支抽烟,茶杯里的水早已喝干,和谈判桌上的气氛极为相似。柴成文来到李克农身后,扶着椅背,在他耳边急促吐出三个字:怎么办﹖李克农一言不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了三个字:坐下去。柴成文悄悄回到座位上,将攥在手心里的字条悄悄传给旁边的代表。这名代表看完后又传下去,短短几分钟,中朝谈判代表脸上的表情更加沉稳、笃定,他们一个个挺直腰板,稳稳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尊石像。
对方再也无法忍受这难堪、沉闷、压抑的沉默,马拉松式的耐心竞赛终于见了分晓,美方代表宣布:休会,退席。
柴成文看了一下手表,沉默整整持续了132分钟。这大概是谈判史上无言相对最长的时间纪录了。
美方谈判代表一回到住所,把公文包一扔,就叫出声来:“哎呀,上帝!我以为我麻木的双腿再也不会复活了。这该死的谈判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第二天,按照李克农的安排,谈判创造了最短的纪录:25秒。双方代表刚落座,宣布开会之后,柴成文即代表中朝方宣布休会,再次让美韩方代表错愕不已。
乔冠华出口成章
谈判桌前的斗争,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既要攻其不备、击中要害,又不能被敌人抓住把柄,陷入被动,这就要求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很强的预见和准确的判断。因此,我方都要备有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十几个、几十个,甚至到上百个,上报毛主席和周总理等待批复。内容那么广、篇幅那么多,时间又那么紧,如果按照常规办事,起草、誊写、送首长审批,时间根本来不及。
特殊情况只能采用不同寻常的办法:每次谈判代表归来,即向李克农、乔冠华和杜平等领导同志(注:以上三人是不出面的)简要汇报并对下次会议进行分析部署。接着,在李克农的授意下,并由乔冠华准备形成腹稿,然后让秘书处过来2-3位同志,每人手拿一叠稿纸,一大把约20多支两头削好的铅笔。坐定后,乔冠华低头在室内来回踱步,边走边思考,边勾画出腹稿,这时室内非常寂静,周围也无半点干扰。准备速记的同志,全神贯注等待乔冠华的发号。乔冠华问:“准备好了没有?”回答:“准备好了。”乔冠华以命令的口气:“开始!”
接着乔冠华一篇一篇的口述发言稿。他沿着室内10米长半米宽由他走出的小路,来回走动,边走边讲,有时缓慢有时急促,声音和步伐随着情绪气氛的起伏而高低快慢,一会儿他声如洪钟,慷慨激昂,一会儿他挥舞拳头、义愤填膺,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无理要求,无理取闹,是根本不能成立的!”什么“这是强盗逻辑,你们在战场上捞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同样捞不到!”......秘书处的同志用速记码记录下来的乔冠华的口述,整理出来后就是一篇篇逻辑性强、文理通顺完整的发言稿,经李克农审阅后立即上报。
李克农、邓华、乔冠华、解方合影
无形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