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叙利亚的吉哈德—战争背景与革命开端①

士妙看看世界 2025-01-28 10:00:45

书名:叙利亚的吉哈德:基地组织、伊斯兰国以及叛乱的演化(The Syrian Jihad:Al-Qaeda,the Islamic State and the Evolution of an Insurgency)

作者:查理斯·R·李斯特(Charles R.Lister),布鲁金斯多哈中心 访问学者(Brookings Doha Center)

叙利亚战争是我一直想研究的,这场战争离我们之近、影响之大、时间跨度之长是21世纪其他所有战争都不能匹敌的,甚至由于它的敏感性,我还受过一点牵连。

这场战争不是爆发于2024年11月27日,而是爆发于2011年,只不过中间沉寂过一段时间,最近有了一次大爆发,沙姆解放组织获得暂时性胜利,叙利亚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深入观察这场战争的所有细节都是很有必要的。它告诉我们,在当代社会,一个国家是怎么从平静走向内战的,星星之火是怎么演变成燎原之势的,在穆斯林世界,这场战争有很强的可模仿性和可借鉴性。虽然这本书写于2015年10月,但是它所记载的那些组织的变体和演化体至今还活跃在叙利亚舞台上,这本书也可以看作是HTS(沙姆解放组织)等一批吉哈德组织的前传。

两张有价值的高清地图

一、战争背景

阿拉伯之春

2010年12月17日,在突尼斯,西迪·布吉德政府办公楼前,26岁的街头小贩塔里克·泰伊布·穆罕默德·布阿齐兹(Tarek al-Tayeb Mohammed Bouazizi)因城管暴力执法而自焚抗议,积蓄已久不满被点燃,民众纷纷上街表达愤怒,最终导致执政23年之久的本·阿里总统下台,这是阿拉伯之春的开始。

2011年1月(布阿齐兹事件38天后),在埃及,抗议者推翻了执政近三十年的穆巴拉克总统。

2011年2月,在中东,至少14个国家出现了抗议浪潮。

2011年10月20日,在利比亚,执政四十年的卡扎菲总统被武装革命者杀死。

2012年2月27日,在也门,执政三十多年的阿里·阿卜杜拉·萨利赫(Ali Abudullah Saleh)总统被迫辞职。

思考1:本·阿里、穆巴拉克、卡扎菲、萨利赫、阿萨德、萨达姆都是军人出身,在去殖民化与在追求民族独立的战争年代,军队发挥了核心作用,国家资源也向军队倾斜,同时由于军队与西方联系紧密(西方不仅包括欧美,也包括苏联。中东军队武器是从西方采购的,教官是西方人,教材也是西方教材,因此中东军队是和西方联系最紧密的群体),吸收了西方先进思想,通过战争,军队也在不断的自我革新,因此在战争年代,军队是国内最精英的、最有活力、最西化(现代化)的一个群体。那么,由军队领导人担任国家元首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上台执政后,确实也带领国家快速进步,这是有目共睹的。

但战争年代结束后,和平与发展是主流,军队的作用下降。同时,军队蕴含的先进性已经惠及了普通人,其现代性已经被榨干。这时候,军队再在国家发挥核心作用,已经不合时宜,不仅不会促进国家的发展,反而会阻碍国家的发展。

卡扎菲如果仅仅执政二十年,那么他是国家的英雄,但他但执政了四十年,就堕落成了国家的盗贼,当他所代表的正能量已经榨干时,就应该及时把权力交接出去。

建立一个权力交接模式永远是重要的问题,夺权不容易,更重要的是放权。

这批军事强人其实是自掘坟墓,他们能执政这么久,依赖于其掌握的西式(现代化)手段,依赖于他们能带领国家走向现代化,但当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伊拉克越现代化,民众就越不能容忍旧的上层建筑。

思考2:阿拉伯之春的攻击目标是军人长期执政的国家。而真正的君主专制国家却是安全的。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等海湾君主国有石油,国民福利高,可以利用福利来平息人们的不满。海湾国家中只有巴林出现了大的安全危机,但巴林有其特殊性,巴林国家主体是什叶派,但君主是逊尼派,教派斗争是阿拉伯之春的核心。

一个疑问:约旦没有石油,约旦也是君主专制国家,为什么约旦没有爆发大的抗议风暴?它能稳定执政的基础来自哪里?

思考3:阿拉伯之春的发起者是自由民主派或世俗派,但真正大规模登台唱戏的是伊斯兰主义者。

思考4:为什么这段时间会爆发阿拉伯之春?可能与2008年爆发的全球经济危机有关,经济萧条下,经济边缘国家受到的冲击更大,青年大规模失业,福利保障低,政府腐败低效,长期的不满,会集中宣泄。

二、革命开端

阿拉伯之春的风暴传导到了叙利亚,点燃了叙利亚革命。人们普遍认为叙利亚革命开端于2011年3月15日,但作者认为革命要早先于此。

革命,阿拉伯语写作骚热(thawr),叙利亚革命写作thawr fi suria

2011年1月26日,叙利亚东北部的哈塞克市(库尔德人聚居区),当地居民哈桑·阿里·阿克勒(Hasan Ali Akleh)往身上倒了一罐汽油,通过引火自焚来表达对阿萨德政权的不满。这一事件,迅速在全国范围内导致广泛抗议。

2011年2月17日,大马士革Souq al-Hamadiyya警察殴打店主,导致5000人在大马士革al-Hamadiyya集会抗议,人们高呼“叙利亚人民不愿意再被羞辱“。

2011年3月6日,最关键的催化剂发生在德拉(Deraa),15个10到15岁的在校学生被当地政治安全局逮捕,他们被殴打折磨,拔掉了指甲。原因是他们在墙上涂鸦——al-Shaab Yureed isqat al-nizaam(人民渴望推倒政权),这是阿拉伯之春中突尼斯和埃及流行的革命标语。

2011年3月8日,在Adra监狱中的13名政治活动家,发布联合信,绝食抗议。他们要求停止政治逮捕、消除不公、恢复公民和政治权利。其中包括一位80岁的前法官、民主活动家Haithem al-Maleh

随后政府让步,在纪念哈菲兹·阿萨德当选总统(1971年3月12日)的周年纪念日上,颁布了总统大赦令,赦免了70岁以上的政治犯。Haithem al-Maleh因此被释放。

2011年3月10日,监狱中的一些库尔德活动家也发动绝食抗议。他们属于Partiya Yekiti(联盟党)和Partiya Yekitiya Demokrat(PYD民主联盟党)的成员。两天后,一些人在库尔德人聚居区卡米什利和哈赛克举行游行示威。

库尔德人长期受到广泛歧视,政府禁止库尔德人包括诺鲁兹节(Nowruz)在内的文化集会,频繁暴力镇压库尔德人的政治集会。1962年的人口普查中,将20%的库尔德人(大约10-12万)归为1945年从土耳其迁移到哈塞克省的难民,叙政府称其为ajaanib(外国人),他们是无国家者,没有公民权利。

到了2011年,无国籍的库尔德人大约有30万,他们不能从事公职、不能选举、不能和叙利亚人通婚,也不能在叙利亚大学获得学位。

点评:1962年,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大约是50万,按照人口增长速度来说,目前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大约在200万-300万之间,与加沙人口接近,也与真主党可以掌控的人口规模接近,那么PKK/YPG整体的军事规模也与哈马斯、真主党类似。由于它的人口规模很小,因此叙利亚朱拉尼当局和土耳其解决PKK/YPG问题是可能的。

世俗民族主义国家可以解决教派问题,因为可以把大家都统一到同一个民族框架里面,但又导致了民族问题,大族压迫小族。而伊斯兰主义可以解决民族问题,不管阿拉伯人、库尔德人、土耳其人都属于同一个乌玛,都是穆斯林民族,都统一到了伊斯兰框架里,但又导致了宗教问题,什叶派、阿拉维人、德鲁兹人、基督徒被排除出这个框架。

从叙利亚库尔德的人口规模,以及HTS的伊斯兰主义色彩来看,解决库尔德问题是有希望的。

2011年3月15日,在大马士革和阿勒颇,一些年轻人通过Facebook等社交媒体组织支持革命,他们的Facebook主页上写着“叙利亚革命反对巴沙尔·阿萨德2011“,上百人参加集会抗议,称这天为”愤怒日“,其中6人被逮捕。

2011年3月16日,一些政治犯的家属在内政部前面,高举政治犯照片,要求释放被捕的政治犯。在这次抗议中,35人被逮捕,其中包括1个10岁男孩,还有著名哲学教授Tayeb Tizini以及人权活动家Suheir al-Atassi。同样的抗议,继续在阿勒颇、代尔祖尔、哈马、哈塞克、德拉爆发。

德拉15个涂鸦青年普遍来自德拉当地的大部落和大家族: Zoubi、Ghawabra、Masalma、Baiazid等,他们聚在一起开会,推选出几个代表去政府协商谈判。代表们去见德拉政治安全局局长Atef Najib,然而局长的回应掀起轩然大波。局长回应逮捕是正当的,Najib承认涂鸦青年受到肉体虐待,并对其中一个青年的父亲说,忘记你的儿子,赶紧回家再生几个吧,如果你自己不能生育,就把你老婆带到这儿来,我能帮忙。

3月18日,德拉涂鸦青年的家属以及上百名当地民众聚集在德拉市政府,要求释放被捕青年、并要求反腐、实现真正的民主。政治安全局使用了催泪瓦斯和水枪,安全部门第一次开火,杀了四人。叙利亚革命真正诞生了。

3月20日,抗议者袭击洗劫了德拉复兴党总部、司法厅等场所。政府宣布实行2天的清洗行动,包括攻击抗议者聚集的Omari清真寺,清洗行动中至少5人被杀。

3月23日,德拉政治安全局局长Atef Najib被解职,最终德拉涂鸦青年也得到释放。

点评:从革命开端来看,抗议者普遍的诉求是:要求民主,反对暴政,反对暴力执法,反对腐败和不公,希望得到尊重,此外还有库尔德人权问题。领导者主要是民主派、库尔德民族主义者、阿拉伯之春的cosplay者。最初的抗议活动并没有任何经济方面的诉求,也没有任何宗教方面的诉求。

抗议者将矛头对准以阿萨德为代表的官府,而不是阿拉维人。这里我用阿拉维人,而不是阿拉维派,因为阿拉维人不是穆斯林,他们是卡非日,用阿拉维派有承认他们是穆斯林的嫌疑。

阿萨德政府处理危机的手段是不坚定的,一会儿铁拳出击,一会儿屈软。两种手段交替使用,效果很差。

虽然德拉是革命诞生地,但德拉之前是阿萨德政权的基本盘。哈菲兹·阿萨德战略性地把德拉人选拔进政府并赋予高位,例如,德拉部落领袖Mahmoud Zoubi担任总理(1987-2000),Sulayman al-Qaddah担任复兴党首脑(1985-2005),Farouq al-Sharaa担任外交部长(1984-2006)

点评:外交部长法鲁克·沙拉(Farouq al-Sharaa)和朱拉尼(Ahmed al Sharaa)是同一个家族,从地图来看,德拉挨着朱兰高地(Julan,犹太人称之为戈兰高地),这也是朱拉尼(Julani)名字的由来。

德拉人担任要职都是在老阿萨德任期的事,在小阿萨德任期光辉已不再,地位的跌落,最容易产生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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