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桑代克的猹
编辑 | 桑代克的猹
冉阿让的一生悲剧怎样发生西方悲剧性的超越,指的是悲剧人物对客观世界的种种普世价值的超越,并做出有违常理的自我牺牲之举。
同时,也指悲剧人物在与世界规则所导致的苦难反抗中坚守自己的原则,并深入地体验伟大的人性与纯洁的真理。
尤其在浪漫主义时期,这种悲剧性审美的超越更是直接表现为人的价值的升华,即人在舍生忘死的斗争中展现出一种伟大人性的崇高光芒,充满了理想主义的人本个性与自由。
原著《悲惨世界》是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作,抒发了雨果或者可以说是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者对于理想世界的追求。
主人公冉阿让的一生带有强烈的传奇性和复杂性,他并不完美,但却是那个时代浪漫主义者的极致追求。
作者通过对他一生充满苦难的经历,同时塑造了众多经典小人物形象,以自己的方式在与这个悲惨的世界做斗争,展现了法国十九世纪整个的众生百态。
冉阿让不是神,他曾经偷窃,确实是一个罪犯,但因为神父对他的罪的完全赦免并提供救赎般的帮助,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并谨遵神父的嘱托用一生的努力做一个良善、诚实的人。
他并没有足够的完美,但却是一个凡人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是能在悲惨的世界中给社会带来光明的人。
冉阿让从一个充满缺点的罪犯通过一生的努力变成理想主义的化身,这样一种由悲剧性转为崇高的悲剧性超越,是整部戏剧的主题,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线索。
自我救赎中的悲剧性超越主教的感化主教的宽容与帮助是冉阿让自我救赎的起点。当冉阿让假释刚回到社会时,整个世界都将其视为罪恶的化身,避之不及。
音乐的表现唯有宅心仁厚的主教赠予其食物与居所,并义无反顾的相信他能够悔改。而自序幕开始就一直处于狂躁不安的音乐,在主教出现的时候也变得异常平静,且力度很弱,级进的绵长音调不断地重复,尾音拖长更显柔和。
乐队主要凸显双簧管吹奏的柔和音调,八分音符组成的分解式简洁明晰织体等,这个建立在a小调上的主教音乐如和风细雨,滋润、抚慰着痛苦、愤怒、绝望的冉阿让,让他忘却过去,忘却过错。
冉阿让以宣叙性音调叙说自己遭受的不公以及主教的信任时,主教的音调在乐队中始终飘浮着,意味着主教对冉阿让的积极影响。
当然,他并未立刻转变,而是偷走主教银器并远走高飞,当被发现时,本该指认其罪行的主教却帮助其脱罪。主教宽厚地包容了他的恶行,并将教堂最值钱的银器送给了冉阿让。此时,音调一如既往的柔和,充满爱意。
当主教音乐再现时,主教嘱托冉阿让成为诚实的善人。作为神忠诚的仆人,主教代替耶和华免去了冉阿让一切的罪恶,并引导他重新迎接圣灵住进自己的心中,一生遵循主道。
主教的一系列善行对于冉阿让有两点作用。首先,作为大时代悲剧下被社会抛弃的底层人物(因其罪犯身份),冉阿让不具备正常社会人员所具备的人道主义式的普世价值。他没有受到整个社会公平的对待(即使在假释成为自由人之后)。
所以,主教毫无私心的付出让他感受到了人间的爱,并激发了他内心还未泯灭的良知。剧情在这里的安排也是一波三折。
冉阿让初次得到主教的馈赠时,他并没有立刻改过自新,他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主教的善心,心理却将主教当成是一个傻瓜,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教堂实施盗窃。
当他被抓到主教面前认罪时,面对坚持为自己脱罪的主教,他陷入了内心良知的谴责与煎熬。并在反复纠结挣扎之后,才决定弃恶从善。这不仅极大的增加了戏剧张力,也更加凸显了人物的悲剧性。
作为神忠诚的仆人,主教有义务解救所有背负罪恶的人。在天主教的观念下,人生而带有罪行,人的一切恶行与遭受的苦难全都源于此罪行,唯一解救罪行的办法便是接受基督的洗礼,一生遵行圣经的教导,方可赎罪。
而天主教的神父拥有代替神赦免罪行恶权力。冉阿让一生苦难,他早已丢失了信仰。主教在其最希望帮助的时候雪中送炭,并重新将信仰的种子埋入他的心中。冉阿让重新获得信仰,并在生命终结的时候得以进入天堂。
冉阿让的自我救赎从美学悲剧看,人的本质就是自我保护和超越自我的欲望。冉阿让自我救赎中的悲剧性超越主要体现他的爱与信仰。
尽管客观世界给予他多重苦难,但是他依然做出了许多超理性的自我牺牲之举,这种带有宗教理性克制的光辉人性后半部分时常可见。
音乐剧中对于冉阿让自我救赎的表达主要集中于他的几个独唱曲。在《我都做了些什么?》(WhatHaveIDone?)中,冉阿让用快速激烈的语言控诉着自己以怨报德的罪行,这是他对刚形成的仇恨世界价值观的自我否定。
主教的宽容与救赎对冉阿让产生了巨大影响,使他开始反思、怀疑、对过往的罪恶经历和不公遭遇的愤怒……
音乐充满了张力,表现这个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困顿之人思想转变的丰富、矛盾心理,以及最后决定逃离以往的冉阿让的世界,重新做人。
而音乐始终都处于高亢激昂的音调,乐队皆处于高音区,用一种夸张刺耳的音响效果表达了冉阿让内心善与恶的碰撞。随后戛然而止,冉阿让就此开启了他的救赎之路。
冉阿让的独白《我是谁》(“WhoAmI”)描写了他内心善恶博弈,最后完成超越的整个过程。
只要他缄口不言,让那个无辜的人成为自己的替罪羊,冉阿让本便可以永远成为自由人。这既符合人性本质的自我保护,也符合作为动荡社会下人人自危的利己主义。
对于冉阿让来说,这不仅可以保全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名利,还可以继续维持依托自己而生的众多工厂人员。
跳出单纯的人性对错之外,从价值论的角度来看待这两种选择,一是牺牲一人救多数人,另一是一人服罪很多人丧失现有的生存保障。
冉阿让的选择似乎也并不是一个符合价值论的选择。而正是这种违背各种自我欲望的特殊性选择才造就了冉阿让的悲剧性,并在此选择的基础上完成对自我救赎的超越——从改名换姓,对自己罪人过往避而不谈转向勇于面对自我过去所犯下的错误。
冉阿让在过去的世界里活在罪人的面罩之下,在此之后,他走向了新的世界,走向了拥有正义灵魂的新生活。但由于他还有没完成对芳汀的承诺,所以并没有伏法认刑。这也为他在完成下一次救赎做了铺垫。
在剧尾临终时,冉阿让已经完成了对芳汀的承诺,将珂赛特抚养长大,并将其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生命垂危之际,脑海中回放着一生的经历。面对十字架,他放下人生所有的负担,如同使徒一般在死亡前安静的等待着天使来接他离开。
他跪在教堂里,开口向上帝祷告:“主啊,引领这些孩子(珂赛特夫妇)到你的怀中,沐浴荣光;主在上,听我祈祷,将我带走受你恩典,你在何处,我都会跟随;带我走吧,受你荣光,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
此时的冉阿让大限将至,他所有的音调都用假声漂浮在中高音区,这样既模拟了临终时虚弱,也表达了冉阿让内心的安定。
而乐队则以如歌悠扬的前奏进入,主音伴奏。如果说上一次的救赎是超越普世价值的人性,那么这一次的超越便是超自然的,由神而来的与自己和解,与所有人和解的精神超越。他唱到:“我可以平静的离去,此刻我已受主恩典”。
从为了生存抛弃灵魂犯下罪行到如今平静的面对的死亡,冉阿让在这个悲惨世界的世界用尽一生和自己和解。终于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卸下人生的枷锁,踏入天国。
在尾声中,弦乐组和键盘组重现了第一幕“芳汀之死”时出现的凄凉主题,接着在冉阿让开口祷告时便大量留白,只用了键盘做简单的半分解和弦序进,以及弦乐组进行流水般的弱奏。
冉阿让仰望天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前来迎接他走的,是那些在这悲惨的世界洪流中不堪负重丧失生命的人。
芳汀、爱潘妮向冉阿让伸出手,她们唱到:抓住,我来领你得拯救;接受我的爱,因为爱是永恒的,并且记住那永恒的真理,凡爱他人者,就得见上帝。
救赎他人中的悲剧性超越冉阿让从入狱到假释二十年,他没有体会过任何温暖。被世界遗弃后一度堕落深渊,此时却受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
冉阿让已经决定用一生来回馈这样一份来自上帝的大爱。在他后半生中,除了自我救赎,他也在尽力去拯救他身边每个人要帮助的人。
对芳汀的救赎冉阿让遵从主教的话,他成了一个诚实的人。在用主教所赠财富获得名利之后,他为众多底层人民提供一份工作的机会,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
前文论述性格悲剧时曾提到,冉阿让由于其性格武断,导致女工芳汀失去经济来源并因此丧命。芳汀是剧中冉阿让改变后第一个帮助的人,也可看作是其救赎的开始。
当冉阿让遇见即将被沙威逮捕的芳汀时,并不知道她曾是自己工厂的女工,面对芳汀的辩解,他一如当年主教信任自己般信任芳汀。
他对沙威说:“容我说一句,沙威,我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你已经尽了职责,放了她吧,她需要的是医生而非牢房,她会落得何处,这无亲无故的孩子?”
冉阿让再无从前的仇恨戾气,他温柔且悲悯,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芳汀竭力帮助。冉阿让的音乐也从序幕中激烈愤慨的强劲色彩变得温和。
冉阿让遇见主教之前,他的唱段是急促的三连音连续进行,并在句尾升调,每句话都用突强来宣泄情绪,而配器部分则留白来凸显愤怒的语气。
即使落魄之际,得到主教无私的馈赠,他依然本着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对主教的善心嗤之以鼻。当冉阿让救助芳汀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救赎。
音乐变的舒缓,不再有之前的突强与密集的音符。半音级进后稍许停顿,随即下行回归,形成一种温润中带有一丝悲伤的音响色彩,表达出冉阿让对芳汀的悲悯之情。
在得知芳汀的悲剧是由自己间接造成之后,他毅然决定答应将其女儿珂赛特抚养长大。此后,冉阿让余生都将为了珂赛特而奔波,直到将长大成人的珂赛特托付给马吕斯,他才放手。
而这时,他也走到人生的终点,最后来迎接他进天国的也是芳汀。可以说,芳汀整个贯穿了冉阿让对于他人救赎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