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自成督军大举围攻开封、高名衡率守军浴血抵抗最激烈之时，崇祯帝启用之前被他下狱治罪的孙传庭为兵部侍郎兼三边总督，让他立即离京奔赴陕西组织军队驰援开封。孙传庭到关中后，尊崇祯令诱杀了在马家庄之战中拥兵自重，临阵先逃，坐视陕督傅宗龙被“闯贼”擒杀的总兵官贺人龙，以其部将高杰继统其众，并积极继续作战物资，整饬军队。

彼时，与农军交战多年、素称骁勇的秦军刚遭受马家庄、襄城两次大败，受到沉重打击，兵员大多是新招募的，缺乏实战历练，战斗力属实有限。（铁马冰河wu）崇祯对开封之围心急如焚，他不顾孙传庭面临的具体困难， 多次催促他即刻率军东出潼关赴援汴京，孙传庭以“兵新募，不堪用”为由请求暂缓出军，待练成后即出关东援，崇祯不许，一再催逼。

孙传庭无奈，只得于崇祯十五年九月上旬，咬牙带着一群新兵蛋子东出潼关，向河南进发。刚进河南境内没多远，便遇到一群溃兵，这才知道开封城已被黄河水淹没， 巡抚高名衡、总兵陈永福等已经保护周王朱恭枵乘船逃离，再去增援已经毫无意义，孙传庭遂率部转奔南阳以休养士马。

李自成水淹开封后，见城池已成一片汪洋，心知再入城已不可能，便率大军缓缓撤走。李自成从开封外围撤军后，得知老对头孙传庭率秦军东出，便统兵西进，欲寻传庭决战。传庭得知闯军袭来， 也率军前去迎击。

两军在郏县迎头相撞，旋即展开激战。传庭部下、总兵牛成虎与农军稍事接触后即佯装不支败退，李自成仗恃人多势众， 或许觉得己方占据碾压性优势， 敌方一切伎俩在自己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螳臂当车，遂督军一路穷追猛打，逐渐被牛军诱入孙传庭早已布设好的三重埋伏中，牛成虎忽然率部调转马头回战，高杰（农军降将，传是李自成妻弟）、董学礼、郑嘉栋、左勷（左光先子）、白广恩等总兵官也各自率部从四面掩杀过来，明军或左右包抄，或分割剿洗，农民军惊慌失措，大败亏输，被杀得尸横遍野，辎重器械损失无数。

混战中，李自成见势不妙，忙命亲兵折断帅旗，率众溃围东逃，明军紧追不舍，路上自成马失前蹄，坠落于地，险些被明军生俘。多亏亲兵奋死格挡追兵，自成这才换马逃走。明军追杀三十余里，在郏县东边之冢头追及农军后队，斩首千余级。

李自成是沙场老将，自起事后经历过无数恶仗，早年吃这样的败仗犹如家常便饭，特别是潼关南塬之战被明军打得全军覆没，仅余十余残骑随他窜入商洛山中，后来不也一样咸鱼翻身、趁势崛起了吗？类似郏县之败对他来说已不是一两次了——所谓善败者不大败——性格坚毅、折而不挠的李闯王在逃跑途中命军士故意将一些铸宝银子衣物丢弃在道旁，还将军械器仗扔得满地都是，甚至还扔下些羸弱马匹和掳来的随营妇女。

这招果然好使。陕军虽初战获胜，但军中大都是新招募的新兵蛋子，缺乏实战经验，且匆匆出省作战，装备、补给不全，一见道上满是钱财衣物、马骡妇人，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纷纷争抢、捡拾财物，顿时秩序大乱，战斗队形也被搅散。而闯军方面获得了喘息之机，加上罗汝才率部及时赶到，力量有所恢复。

罗汝才率数万兵马悄无声息地绕到明军后面，对明军来了个反包围，李自成则利用官军争抢财物、一片混乱之机，收拢残部，重新投入战斗，闯军人多势众的优势此时被充分体现出来了。战场形势瞬间改变。左勷、萧慎鼎部最先遭受攻击，很快抵挡不住，率先溃逃，其他各部虽奋力迎战，但面对李、罗合兵环攻的态势，也难以支撑，都纷纷撤退。（铁马冰河wu）孙传庭亲手斩杀两个溃兵，仍喝止不住，兵败如山倒啊！最后只得在亲军的保护下拼命杀出重围，后率余部退回陕西。

是役，明军损失颇重，副将孙枝秀、参将黑尚仁以下将校78人阵亡，兵士数千人战死。参将萧慎鼎胆怯畏战、临阵脱逃，后被孙传庭斩首示众，总兵左勷因是名将左光先之子，传庭格外开恩，只罚他赔马两千匹。 李自成军因在郏县冢头之战中伤亡过大，所以也未能趁机扩大战果，没有趁势团灭孙传庭军。

据《豫变纪略》记载说，李自成在此战中损失了八千精锐将士，自从他转战中原以来，还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大损失。

在这场大战中，因天降豪雨，旬月不歇，官军携带的粮食吃尽，因道路泥泞，运输困难，又无法得到及时补给，将士个个饿得面无人色，只得采摘附近村寨柿园中未熟的青涩柿子充饥，所以此战被史家揶揄地称作“柿园之役 ”。这一战，文韬武略均出类拔萃的能吏孙传庭先胜后败，且败得有些可惜，世人皆为其抱不平，甚至为之扼腕叹息。清朝侍奉过雍正、乾隆、嘉庆三代帝王的大学士纪晓岚就在其著述《阅微草堂笔记》 里替孙传庭鸣不平：

“柿园之役，败于中旨之促战，罪不在公”。

学富五车、博古通今的大儒纪晓岚还假托鬼神之言借孙传庭之口吻撰了一首诗：

“一代英雄付逝波，壮怀空握鲁阳戈。庙堂有策军书急，天地无情战骨多。故垒新滋新草木，游魂夜览旧山河。陈涛十郡良家子，杜老酸吟意如何” ？ 诗后署名：柿园败将

孙传庭文武双全，能征善战，可惜生不逢时，又遇到崇祯帝这样一个刚愎自用、喜欢越级“瞎指挥”的君主。在乱如鼎沸的明末大局中，足智多谋的孙注定是一位悲剧性人物。柿园之役，还远未到他历史悲剧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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