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民国,总是半边离乱,半边风月。
在那数不尽的前尘往事中,陈华作为一个毫不起眼的逗点被裹挟在历史的沧桑风霜中,或许很多人对陈华的名字并不熟悉,但如果从军统头子戴笠感情线说起,那陈华便是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出生青楼的陈华本是戴笠下属的姨太太,可是色字做媒人,戴笠见过陈华一眼后便念念不忘,费了一番心思才让陈华名正言顺的跟着自己。
戴笠的这位红粉知己并不是只有美丽做门面,用戴笠的话而言,陈华可是帮自己打下军统半壁江山的女中豪杰。
风流成性的戴笠身边从未缺少过女人的陪伴,从陈华到周志英再到余叔恒,排得上名号的就能写下一个花名册,但在众多浮花浪蕊中,只有陈华真正的走进了戴笠的心中。
戴笠生性多疑,加之身份的特殊性,以至于对谁都展现出深不可测的一面,可只有在陈华面前,他可以放心的做一个贪杯的男人,做一个与枕边娇娘谈心的情人,甚至就连戴笠在将死前,都要在陈华枕畔度过最后一夜。
更能说明两人关系匪浅的就是在戴笠飞机失事后,前来验尸的都是陈华,陈华看着那具烧焦的尸体泣不成声。
1988年,82岁的陈华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她希望把自己一生的见闻都写出来,于是一本名为《陈华女士回忆录》的书籍问世。
这其中不仅包含了陈华帮助戴笠建立“复兴社”的前后情由,也有关于戴笠死因的惊天隐情。
01 海上与君逢陈华的一生就像是苦笔写就的诗文,从出生时就被打上了困顿的烙印。
幼时的陈华家中一贫如洗,陈华出生后,一度被父母当成是个累赘,毕竟家里的大人都吃不饱,犯不上将这个赔钱货养大。
于是狠心的父亲将幼小的陈华放在了垃圾桶旁,直到第二天早上,饿哭的陈华被邻居发现,碍于名声不好听,陈华的父母被迫将她抱了回来。
小时候的陈华似乎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般,在家里十分聪明懂事,随着年岁渐长,陈华的模样也是出落的越发美丽,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拥有一张娇丽的面庞应该是老天爷眷顾,但在命途多舛的陈华身上,却是祸事的发端。
烂赌成性的父亲在没有钱赌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女儿身上,13岁的陈华被父亲卖到了上海的一家妓院,聪慧但不知人事的陈华在妓院里吃了一番苦头,面对男人们的贪婪与羞辱,年幼的陈华倒倒是多了一丝沉稳与老练。
妓院虽然是个下九流的场所,但也是个看人脸色吃饭的地方,小小年纪的陈华因为天生丽质,成为男人们追捧的对象,而在这你来我往虚情假意中,陈华也练就了非凡的心智与手段。
鸨母慧眼看出陈华是个当花魁的料,于是便苦心栽培,果不其然,没过多少时日陈华就成为妓院敛财的招牌。而经历了大把心酸与痛苦的陈华却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人要自己成全自己。
眼见每日来客中不乏手握多金重权之辈,陈华也动起了小心思。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被哪个达官显贵看上,也就能够将自己拉出这浑浑噩噩的泥潭。
终于16岁的陈华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他就是时任上海警备司司令的杨虎。
杨虎可不是一个小角色,作为中国国民党元老级的人物,杨虎跺一跺脚,整个上海滩都要抖上一抖。而在酒宴上被杨虎看中的陈华自然成为了他囊中之物一般,很快在杨虎一个眼色的指示下,陈华被送到了杨虎府上。
攀上高枝的陈华有些志得意满,在与杨虎接触时,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展示着娇柔的魅力,而这一套又很对杨虎的胃口,于是迫不及待的给陈华赎了身。在杨家,陈华成了衣食无忧的三姨太,在杨虎的庇护下,没有人敢提陈华的风尘往事。但为了和杨虎更好的匹配,陈华开始学习正经八百的社交礼仪以及文化知识,她希望以此来提升自己的文化修养和素质。
陈华除了在杨虎身边红袖添香之外,还能够在杨虎一筹莫展时帮着出主意,甚至就连军政事务,杨虎都放心的说给陈华,可见陈华为人处世上独到的功力。
两人你侬我侬共度了五年良辰,陈华本以为自己会靠着杨虎这棵大树高枕无忧的过富太太的生活,但哪曾想,命运又带给了她另一个如意郎君。
陈华本人漂亮又擅长交际,总是能让杨虎在借闲谈促成工作时事半功倍,作为杨虎重要的社交助手,陈华总是与其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鸳鸯仙侣,就连陈华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步登天。
她将杨虎视作后半生的依靠,但却不曾想杨虎对陈华是逢场作戏。
1932年,“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为了稳固手中权力,特意让自己的心腹戴笠建立“复兴社”。
而戴笠,这个早年屡战屡败混的不尽人意的毛头小子,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凭借着狠辣的手腕成为了红极一时的大人物。
杨虎心知戴笠与蒋介石的关系,便有意拉拢,杨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邀请戴笠吃饭,席间让陈华舞上一曲,也就是这动人心肠的一曲让戴笠对陈华青睐有加。
同是男人的杨虎明白了戴笠对于陈华的意思,便毫不吝啬的将陈华双手奉给戴笠。
美人计起了作用,但作为礼物的陈华却瞬间明白了杨虎这几年对自己的宠爱有加,不过是风月场上惯用的伎俩,陈华反倒是有些埋怨自己谨慎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被杨虎的手段诓骗住了心?
可在淤泥中摸爬滚打的陈华瞬间又明白,这就是她的命,她不过就是乱世中的一朵浮萍,哪里需要她绽放,她便在哪里停留。
头脑清醒的陈华便不介意做戴笠的情人,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希望自己可以借着戴笠这根藤蔓爬的更高。
抱得美人归的戴笠消受着吴侬软语的娇俏,可是陈华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一来她出身青楼难免惹人闲话,二来她无人不知她是杨虎小妾,占了朋友之妻,无论在哪都要被别人戳脊梁骨。
可戴笠的头脑确实反应极快,没多久他就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与陈华结为异姓兄妹,有兄妹身份做障眼法,二人亲近一点自然也是说得过去。
为了让事情更体面,戴笠特意找到上海知名女明星许莺莺,让她也加入义结金兰的阵营,果不其然,戴笠这一招确实为自己挡住了流言与骂名,而陈华更是一跃成为了戴笠的心头好,常伴在戴笠身边。
02 春风多薄情戴笠与陈华相处久了便发现她身上有许多过人之处,尤其是她的交际能力,为此戴笠便生发了将陈华培养成一名美女特务的想法。
陈华借着戴笠的门路,接受了许多专业的特务训练以及更高水平的文化教育,自此便成为了军统中一朵明丽的美人花。
在日常工作中,陈华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给戴笠一些建议,而这些建议往往是戴笠未想到的角度,与此同时陈华还凭借着自己在上海多年以来积累的人脉为戴笠收集消息,至于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对于陈华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成功加入复兴社的陈华也从未间断的替戴笠招兵买马,前有刘戈青、李福让等九人的加盟,后有王天木兴致冲冲的投效,一时间文武双全的复兴社让戴笠更是如日中天。
有了这些能人的加入,复兴社的工作效率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为此蒋介石还特意表彰过戴笠慧眼识人,尽收英雄入麾下。
而戴笠却将这些功劳都归于陈华,甚至还毫不遮掩的对陈华说:“复兴社的天下,至少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
工作上有了陈华帮助的戴笠是如虎添翼,而生活中沉浸在温柔乡中的戴笠更是如鱼得水,可一朵花看久了,难免也会倦怠,即使有了明艳动人的陈华,但是戴笠仍旧不满足,将贪欲的手伸向了自己的下属学员周志英。
周志英本是杭州警官学校的一名学员,面对戴笠的糖衣炮弹瞬间沦陷,甚至一往情深的想要嫁给戴笠,吓的戴笠赶紧以抗战为由搪塞了过去,但吃了窝边草的戴笠总算有点良心,为周志英安排了重要的职务算作弥补。
这一段风流韵事对于戴笠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对于陈华来说确是不小的打击,虽然经过杨虎一事后,陈华也在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轻易的交付真心,但是在戴笠柔情百转之下,陈华如何能够将心化作冰山。
可越是在意真情的陈华,就越是被戴笠的天性风流伤透了心。陈华闲来无事时也会回想,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戴笠彻底俘获了芳心?
陈华思前想后,终于找到了情意涌动的起点,那是戴笠醉酒后对陈华的一次坦白。戴笠告诉陈华自己在少年时总是坎坷多难,从退学到流浪,身无分文的戴笠走投无路,最终在1926年报考了黄埔军校,可是天意弄人,第一次报考落榜让戴笠更加窘迫,因为没有钱付房费,还被宏兴客栈的老板娘驱赶,戴笠告诉陈华那是一个大雨天,他永远都记得自己的穷酸。
或许就是如此意气风发的戴笠在陈华面前讲述不堪时,陈华觉得戴笠将自己视作了知心人,要知道以戴笠神秘莫测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轻易提起自己的经年旧事,他之所以能够与陈华交心,实在是信任陈华的缘故,也正是他的一番难得信任,让陈华甘愿为戴笠效犬马之力。
在周志英一事后,陈华沉浸在爱中但也逼迫自己及时清醒,她明白自己和周志英一样,都是戴笠的掌中尤物,多用来消遣罢了。
可是陈华并没有赌气一走了之,一是对戴笠余情未了,二是她想借戴笠的手眼通天为自己寻求一个避风港。陈华明白,自己与戴笠只能是地下情人的关系,对于戴笠来说,娶一个千金小姐对于他的仕途来说更有助益,索性现在自己手中还紧握着戴笠的信任,那么就必须做点什么,让他的信任非自己不可。
一次又一次完美完成任务的表现让戴笠对陈华果然加倍重视,就连蒋介石下达的监视孙科的任务,都能毫不深思的交给陈华处理。
因为执行任务的关系,陈华也开始与戴笠有些聚少离多,可是两个人一见面,陈华还是会因为戴笠对自己打破原则而满心欢喜,也会因为他“算计”自己而抱怨不迭。
抗战期间,陈华曾在上海潜伏,难得有机会来到了重庆,而戴笠必然会为前来述职的陈华接风洗尘,按照戴笠的做派,他布置下去的宴会一定是奢华至极,可是当天戴笠特地嘱咐前去安排宴席的沈醉,只是点一些陈华爱吃的家常菜就好,他主要的目的就是和陈华说一些心里话,这可令沈醉诧异不已,能让戴笠改变风格的女人必定不是俗物。
此时的戴笠已经另结新欢,但是心如明镜的陈华却并没有戳破这一层窗户纸,反倒是与戴笠把酒言欢吃了一顿安心饭。
陈华在晚年回忆戴笠时,她说戴笠最大的优点就是“清廉”,几十年如一日的检省度日,就算是大手大脚,也一定是因为公事。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戴笠的一举一动都被陈华一一美化。
与戴笠相伴几十年,也听戴笠唠叨了几十年,他们二人并没有因为戴笠另结新欢而一拍两散,反倒是在陈华彻底顿悟后,以一种更加开放的关系缔结着二人的往来。
可是精明又敏感的陈华却发现,戴笠越来越不对劲。
03 一朝两相隔戴笠与陈华无话不说,因为他知道陈华就是自己的树洞,无论他说什么,陈华都会站在他这边为他考虑问题。但是突然有一天,陈华发现戴笠有些不对劲。因为她听到戴笠话里话外,想要将自己的未婚妻余叔恒培养成像宋美龄那样的政治夫人,如果余叔恒成为了比肩宋美龄的人,那么言外之意就是戴笠的野心也不在小。
确如陈华所料,戴笠作为特工王已经不满足自己手中的权力,他想要借着中美情报局的关系与美国军界搭上话,而后再与西北王胡宗南攀上关系,那么自己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听着戴笠扒拉着算盘珠子,陈华心知不好,她害怕戴笠走上了杨虎的老路。
当年杨虎仗着与蒋介石结拜的关系,在江浙一带搞起了“独裁”,可是蒋介石却手疾眼快的夺了杨虎的权力,将他架空后晾在一边,如果戴笠不谨慎一点,那么杨虎的下场就会是戴笠的结局,可是心中长草的戴笠并没有听从陈华的忠告。
1941年,戴笠一意孤行将手下的精兵强将派到了美国,甚至在美国成立了由戴笠一手掌控的军统站,戴笠想将这些人作为连接点,成功的与美国政界、军界联系,但是这一切都被蒋介石看在眼里,生性多疑的蒋介石岂能容忍戴笠如此嚣张?
在明确戴笠的野心后,蒋介石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解决这个有异心的家奴。
而特工出身的戴笠在蒋介石开始布局时,也有了察觉。
1946年3月,戴笠到香港出差,借此机会他见了陈华一面,也正是这一面,让陈华一直惴惴不安。
见面时,戴笠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之态,反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疑神疑鬼,而真正让陈华胆战心惊的一句话就是:“华妹,我老实告诉你,老头子不要我,我就死。”
陈华知道蒋介石驳回了戴笠想要当海军司令的要求,但是没想到事态会像戴笠口中所说的那么严重,毕竟是曾经的下属,蒋介石不会采用“狡兔死,走狗烹”的下策,陈华不停的安慰戴笠放宽心,但就在此番分别后,陈华再接到关于戴笠的消息,竟然是他意外坠机的死讯。
1946年3月16日,戴笠乘坐飞往青岛的专机与美军上将会面,但是在3月17日飞往上海时,却因为极端天气而被迫在南京机场降落,可是南京机场并没有接待过戴笠的专机,众人惊慌不已赶紧搜寻,终于在江宁板桥镇困雨沟找到了失事的飞机。
或许是命中注定戴笠要有此一桩难逃的劫难,当陈华听到南京机场没有接到戴笠时,她的第一直觉就是飞机出事了。
很多人都怀疑戴笠不是死于飞机失事,而是死于暗杀,当时戴笠手握汉奸马汉三的通敌罪证,正准备审讯,而马汉三派手下刘玉珠在戴笠的飞机上安装了定时炸弹;
也有人说戴笠是死于宋美龄之手,毕竟他与“皇亲”孔祥熙连连作对触了宋家姐妹的霉头;
甚至还有人说是蒋经国害了戴笠,目的是为了给死于戴笠之手的情人章亚若报仇,可是众说纷纭中,只有陈华的推测最为可靠。
戴笠死后,陈华作为最了解戴笠的人前往认尸,当她看到戴笠烧焦的尸体后,已经泣不成声。
而尸体上的金牙正是戴笠生前的明显标志,除了这些,最让陈华痛彻心扉的就是尸体紧握且高举的右手。
陈华知道,戴笠在用枪后,最喜欢紧握起高举的右手,这一动作即表明死者正是戴笠,也暗中向陈华透露,戴笠很有可能死于自杀。
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陈华突然想来戴笠将死前对自己说的那番丧气话,于是便更加确定戴笠可能是饮弹自尽,可是这些猜测她对谁都没说。
没有了戴笠庇护的陈华可谓是一无所有,即使她在军统中的根基足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她内心的空虚确实难以弥补。
新中国成立时,陈华如同一只丧家犬般逃到了香港,在香港她斩断了前尘,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为了谋生,陈华开起了一家理发店勉强度日,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陈华却又觉得十分安心。
直到几十年之后,香港娱乐媒体无意中采访到了陈华,才发现昔年的军统一枝花,已经变成了一个踽踽独行的老妪。
而82岁的陈华却在漫长的回忆中湿润了眼眶,她通过口述的方式讲完了自己与戴笠的故事,在外人眼中《陈华女士回忆录》不过是一段旧情,但在陈华的心中,那却是仓惶半生,也正是在这本迫近死亡的叙述之书中,陈华首次提及了关于戴笠死亡的真正原因,可一切早就尘归尘,再无半点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