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结束之后,日本获得了全面进入中国东北地区的权力,开始与俄国一起掠夺东北地区的财富和资源,这种行为极大刺激了清朝政府的敏感神经。
在这种情况下,慈禧太后决定对东北地区进行改革,她派出军机大臣徐世昌和农工商部尚书载振前往东北地区实地考察。
徐世昌和载振从东北地区返回北京之后,向慈禧太后提出了一条改革方案:废除东北地区的“军府制”,改为“行省制”。
具体的改革方案为,把东北地区设置为黑龙江、吉林和奉天三个行政省,任命一名总督负责三个行政省的军政事务,每个行政省任命一名巡抚。
这个改革方案,得到了慈禧太后的批准。
徐世昌
早在徐世昌和载振考察结束路过天津的时候,袁世凯专门派出心腹大将天津巡警总管段芝贵,负责全面热情招待他们。
不仅如此,段芝贵还请来当时的天津名妓杨翠喜演唱堂会,供徐世昌和载振欣赏,而载振对舞台上的杨翠喜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这一切,都被段芝贵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于是,为了谋求高官,段芝贵找到天津的富商王益孙商量,将杨翠喜以一万两千两银子的价格赎回,随后将她送到了载振的府邸,把她当成自己升官路上的垫脚石。
当时,盯着东北地区的总督和巡抚的人太多了,他们或寻找关系,或行贿送礼。
段芝贵
为了保险起见,段芝贵又想出了一条计策,那就是“讨好载振的父亲,首席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
奕劻是出了名的贪财,段芝贵向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借了十万两银子,以“奉送寿礼”的名义送给了奕劻。
除此之外,奕劻早就跟袁世凯结为了“庆袁联盟”,在袁世凯的推荐之下,以及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的保举之下,段芝贵的“向载振献人,向奕劻送礼”,终于得到了回报。
最终,慈禧太后任命徐世昌担任东北三省总督、任命唐绍仪担任奉天省巡抚、任命段芝贵担任黑龙江省巡抚、任命朱家宝担任吉林省巡抚。
当这份名单刚一公布,立刻就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议论最多的当属黑龙江巡抚段芝贵。
杨翠喜
经过调查,都察院御史赵启霖发现了段芝贵的违法事实,慈禧太后异常愤怒,当即撤免了段芝贵的黑龙江巡抚职务。
与此同时,慈禧太后还下令彻底调查此事,这就是晚清历史上震惊朝野的“杨翠喜案”。
很快,慈禧太后派出了一个调查组前往天津调查,成员以醇亲王载沣、文渊阁大学士孙家鼐为首,还包括都察院御史赵启霖等人。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的耳朵里,他们担心引火烧身,马上找到袁世凯进行商量如何应对。
慈禧太后
袁世凯是何等的老谋深算,他思考了一会儿,就对奕劻说道:“王爷请放心,天津那边我自有安排!”
于是,袁世凯要求载振立刻把杨翠喜送回天津的王益孙家里,还派人联络段芝贵、王益孙、王竹林和天津大观园戏院的老板,让他们一定要保持口风一致。
载沣和孙家鼐来到天津之后,马上着手进行调查,并在王益孙家里见到了天津名妓杨翠喜。
在对王益孙进行问话的时候,他交待说:“我们家里缺一个干活的丫鬟,所以我就花费三千五百两银子把杨翠喜买回家,而且那个时候载振还没有来天津呢!”
见此情景,杨翠喜连忙附和说:“是的呀,是的呀,我早就是王五爷家里的人了!”
孙家鼐
更有甚者,在袁世凯的一番操作之下,就连天津的报纸上面之前刊登的报道,也都纷纷重新做了更改。
由于调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载沣和孙家鼐又不想得罪奕劻,决定不再深究,便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为由,返回北京向慈禧太后汇报。
慈禧太后认为,赵启霖的行为太不慎重了,随即以“污蔑皇室宗亲”的罪名,将他革除职务,赐放还乡。
赵启霖被慈禧太后革职之后,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赞扬,纷纷来信向他表示慰问,就连北京、天津和上海的各大报社,也刊登了许多赞誉赵启霖的文章。
赵启霖离开北京的当天,有数百人前来为他送行,许多人为他写下了赠别诗,还给他起了一个“打虎英雄”的称号。
当时,都察院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部门,主要负责监督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察院在选拔御史和给事中的时候,通常要比选拔一般的官员要严格得多!
总的来说,官员要满足以下七个标准,才能够进入都察院当一名合格的御史:
1.要有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品质;2.要有学识渊博、器识远大的才学;3.要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和实践经验,至少要当过三年以上的知县;4.规定年龄在30岁至65岁之间;5.必须是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的官员;6.御史要回避户籍本省,京官三品以上或者总督、巡抚的子弟,不能进入都察院;7.官员曾经不能受到过任何处分。赵启霖
只要满足这七项标准的官员,大多都是从小就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长大之后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他们的脑海当中推崇的都是“孔孟之道”。
因此,这些官员最为敬佩的就是敢于仗义执言、敢于舍生取义的人,由于直言敢谏而受到朝廷的处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而刚刚被慈禧太后革职返乡的都察院御史赵启霖,就是这样的一个官员!
与收获一片赞誉之声的赵启霖相比,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则在外界的舆论当中,变得愈发颜面扫地。
就在赵启霖被革职返乡之后不久,又有一位都察院御史站了出来,向慈禧太后弹劾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再次把他们两人推向了风口浪尖。
奕劻
这个都察院御史就是有着“清朝第一御史”之称的江春霖!
面对迷雾重重的“杨翠喜案”,江春霖首先对于报纸的更正启事提出了质疑。他猜测,报纸前后报道的差异巨大,其中一定有人在背后暗中进行操纵。
在此之前,江春霖就对载沣和孙家鼐的调查结果产生质疑,主要有以下六点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杨翠喜是当时天津的名妓,王益孙又是天津的富商,如果王益孙在三月份就把杨翠喜买回家,天津的报纸为何当时不报道呢?为什么又在后来“误登”呢?
第二,在天津当时购买一个妓女的价钱一般都是几十两银子,最多也就几百两银子,而王益孙竟然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购买杨翠喜,难道真的是有钱任性?还是真的另有隐情?
杨翠喜(右)
第三,根据王益孙交待,他购买杨翠喜是因为家里缺一个打杂的丫鬟,而杨翠喜是天津的当红明星,赚钱是很容易的事,怎么甘心会到王益孙家里当一个丫鬟呢?
第四,在王益孙的家里,杨翠喜的脸上一直都是胭脂抹粉,身上始终穿着绫罗绸缎,这哪像是一个丫鬟应该有的装扮呢?
第五,王益孙说,杨翠喜只是自己家里的一个干活的丫鬟,那么她在王益孙家里究竟都干了什么活呢?载沣和孙家鼐为什么不继续深入调查下去呢?
第六,根据杨翠喜的口供,她是在天津大观园戏院唱戏的戏子,而王益孙却说她是普通人家的养女,他们两人的口供明显存在不同,一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
奕劻
看到江春霖把“杨翠喜案”一条一条的进行分析,慈禧太后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江春霖竟然意外发现,王益孙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富商,而且还花钱买了一个候补兵部侍郎的官衔。
根据清朝时期《大清律例》当中的规定,官员不得迎娶乐人为妻妾,于是,江春霖以此为把柄,对王益孙进行上奏弹劾:
“伏查《大清律例·户律》内载,‘凡官吏娶乐人为妻妾者,仗六十,并离异。’兵部候补侍郎中王益孙,以职官而纳歌妓,顾独消遥法外,未免落人物议。若非照娶乐人律科断,不惟国法未申,实无以塞都人士之口。”
这件事情让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惴惴不安,他们担心,一旦王益孙被抓去审讯,说不定会把他们之间的不法勾当泄露出来。
瞿鸿禨
其实,对于都察院里面的那几个小小的御史,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并不害怕,真正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御史背后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分别是军机大臣瞿鸿禨(ji)和邮传部尚书岑春煊。
瞿鸿禨和岑春煊在朝廷当中位高权重,他们时刻都想借助“杨翠喜案”扳倒“庆袁联盟”。
然而,当时的庆亲王奕劻是首席军机大臣,而袁世凯又是直隶总督,两人都是大权在握,瞿鸿禨和岑春煊为什么还敢跟他们作对呢?
瞿鸿禨和岑春煊是朝廷当中少有的一股清流,深得慈禧太后的器重,而且瞿鸿禨在军机处的地位仅次于奕劻,军机处几乎所有的文件都出自于他的手中。
瞿鸿禨和岑春煊一直看不惯官场之上的贪污腐败行为,长期以来为朝廷铲除了不少毒瘤。
奕劻
就在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深陷“杨翠喜案”无法脱身之时,瞿鸿禨和岑春煊向慈禧太后弹劾段芝贵:
“段芝贵为皂班之子,李氏家奴献妓取幸,众所不齿,命为封疆大吏,实属有违官箴。”
在重重压力之外,老奸巨猾的奕劻和载振父子两人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找到袁世凯商量对策,决定采取一场反击行动!
为了给慈禧太后一个交代,奕劻和袁世凯认为,想要尽快平息社会舆论,就必须要牺牲掉载振,让载振主动提出辞去农工商部尚书的职务。
为了保住父亲奕劻,载振只好同意了这个建议。
一次,都察院御史张之奇向慈禧太后上奏弹劾载振:“载振身为农工商部大臣,不仅时常饮酒作乐,还经常请妓女前来府中陪酒作乐!”
趁着这次机会,载振再次向慈禧太后提交了辞职报告!
早在之前,载振就曾经向慈禧太后提出过辞去官职的请求,而奕劻也曾经向慈禧太后上书,要求免去载振的职务。由于慈禧太后对载振十分器重,就否决了他的辞职请求,还对他说道:“你日后应当深加警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然而,面对载振这一次提交的辞职请求,慈禧太后却没有将他挽留,很快就批准了让他辞职!
奕劻
而且,在批准的辞呈上面,慈禧太后还作出了这样的批示:
“载振多次打报告请求辞职,庆亲王奕劻也多次打报告要求把自己的儿子撤职,我也就免如所请。”
很快,慈禧太后下诏,宣布免去农工商部尚书载振的一切职务,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看到慈禧太后的态度如此坚决,这让奕劻和袁世凯更加担忧和害怕。
但是,就在翟鸿禨和岑春煊等人趁热打铁,准备上奏要求查办奕劻的时候,慈禧太后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慈禧太后回复说道:“庆亲王奕劻的事情调查清楚了,你们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听完慈禧太后的话,翟鸿禨和岑春煊等人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奕劻和袁世凯早已买通了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李莲英,以及慈禧太后的养女荣寿公主,李莲英和荣寿公主收了他们的钱财之后,自然要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尽好话。
有一次,李莲英和荣寿公主在陪慈禧太后闲聊的时候,故意扯到了“庚子之难”上面,他故意点拨慈禧太后:“方面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庆亲王奕劻可是立了大功,庆亲王奕劻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老佛爷从八国联军的匪首名单里面踢出来!”
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慈禧太后感慨地说道:“是啊,要是没有庆亲王奕劻,现在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在这里呢!”
李莲英
荣寿公主则在一旁说道:“听说,有些大臣背后有一两个外国做为后台,而庆亲王奕劻可不一样,他当初和八国联军谈判都谈成朋友了,他背后有八个国家做为后台,咱们要是动了庆亲王奕劻,那些外国人也不会答应的!”
听完这话,慈禧太后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慈禧太后认为,处理奕劻的问题一定要万分谨慎,况且奕劻只是犯了贪污受贿之罪,又不是起兵谋反的大罪,现在载振也辞职了,也算对外界有所交代了,干脆就饶过奕劻吧!
因此,面对瞿鸿禨和岑春煊等人的弹劾,慈禧太后还是选择对奕劻网开一面。
岑春煊
在慈禧太后的干预之下,一起轰动全国的既有钱权交易,又有权色交易的“杨翠喜案”,就这样草草结案了。
对于瞿鸿禨、岑春煊和那些都察院御史来说,这个处理结果显然让他们有些大失所望!
通过“杨翠喜案”,虽然慈禧太后把涉案的载振和段芝贵全部撤职,同时也沉重打击了奕劻和袁世凯的嚣张气焰,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一场更大的官场风暴即将来临。
然而,身为首席军机大臣的奕劻和直隶总督的袁世凯,手握大权,他们哪里能够咽下这口气,继续实施他们的报复行动。
通过一番精心策划,奕劻和袁世凯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扳倒瞿鸿禨和岑春煊。
袁世凯
奕劻和袁世凯认为,若是瞿鸿禨和岑春煊都在朝堂之上,他们两人联合起来,确实不好对付,如果把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人调离北京,剩下的那个就容易对付多了!
恰好这个时候,广东地区的革命党人闹得非常频繁,频频发生起义事件,当地的官府时常受到革命党人的冲击。
袁世凯觉得,这是一次让瞿鸿禨和岑春煊分开的大好时机。
于是,袁世凯让奕劻去找慈禧太后,还当着慈禧太后的面夸赞岑春煊:“岑春煊当初担任两广总督的时候,两广地区多么稳定,根本没有任何动乱,他离任之后,广东地区就闹起来了,看来那里还是离不开他啊!”
慈禧太后一直都很器重岑春煊的工作能力,听完奕劻的话,她马上下旨,重新派岑春煊去当两广总督。
可是,此时的岑春煊才刚刚返回北京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突然又被派去担任两广总督,明显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然而,慈禧太后已经颁发圣旨,岑春煊自然不敢违抗,只好遵从命令前去广州赴任。
后来的事实确实如此,正如奕劻和袁世凯预料的那样,在他们的精心操作下,他们首先将瞿鸿禨打垮返乡,随后又将岑春煊罢免官职,总算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参考资料1.《权色交织的“杨翠喜案”》黄波,选自《中国西部》,2009年
2.《清末轰动朝野的一桩官场花案》甄光俊、方兆麟,选自《文史精华》,2007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