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春节,毛泽东到广州冬休,居住在鸡颈坑。当主席有事出车时,一个下坡是必经之路。然而每当遇到这个坡,毛泽东都会果断地对司机说:“关掉发动机,向下滑一阵。”
开过车的朋友们都知道,关掉发动机、顺坡溜,绝对属于危险驾驶,很容易导致刹车失灵,进而导致事故。因此毛泽东的司机总会提出反对意见:“这太危险了。”
然而毛泽东却语重心长地嘱咐司机:“海东同志住隔壁,他是病人,不要吵他。”而这里的海东同志,便是大名鼎鼎的徐海东大将。
毛泽东曾多次高度评价徐海东将军,他曾说:“海东同志是工人阶级的一面旗帜”“最好的共产党员”“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
在共和国十位大将中,他是出身最苦的一位。为了中国革命,徐海东失去了66个亲人,其中包括27个近亲,39个远亲。
同时他也是负伤最多、最重的一人,他先后9次负伤。在担任红25军副军长时,敌人的子弹从他左眼底打入,从后颈穿出,几乎让他丧命。在昏迷了5天5夜之后,徐海东才在休克中苏醒。
同时,徐海东的赏格极高,蒋介石把他和毛泽东、朱德并列为通缉悬赏最高的三个人,赏格达到25万大洋。蒋介石愤怒地将其视为“文明一大害”。
徐海东最出彩的经历,无疑是他带领红25军,穿过重重阻碍,最终率先杀到了陕北。红25军是一支极其特殊的队伍,官兵普遍都很年轻,除了徐海东、吴焕先、程子华等首长年纪稍长之外,其余的官兵年纪大约在13岁到18岁之间。红25军也被称为“童子军”。
红25军本从属于红四方面军,红四方面军发动长征后,25军便留守在鄂豫皖苏区。随着敌人的步步紧逼,徐海东、吴焕先毅然带领这样一支的童子军,踏上了长征的旅程。
在长征中,一、二、四方面军均避实就虚,躲着敌人的主力转移。然而红25军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偏往敌人最多的地方杀去。虽然红25军不过3000人马,却个个像是小老虎,打得国民党溃不成军。红25军不仅没有削弱,反而越打越强,人越打越多,成为红军在长征中唯一人数得到增长的部队。同时,红25军还从敌人那里缴获了大量武器,其拥有的机关枪甚至比同样编制的国民党中央军还要多。
到达陕北后,徐海东连续击溃张学良、杨虎城以及马鸿逵的主力部队,威风赫赫、震撼敌胆。帮助陕北红军彻底在西北站稳了脚跟。
当毛泽东率领7000人马到达陕北时,已经是人困马乏、弹尽粮绝了。毛泽东听说红25军已先期到达陕北,于是试探性地给徐海东写了一封信,希望其能借给自己2500银元。
然而徐海东却大手一挥:“2500银元哪里够?天下红军是一家,更何况是中央的部队。”徐海东问供给部部长:“咱们家底有多少?”对方回答:“7000块。”徐海东毫不犹豫地下令:“留2000块,拿出5000块送中央。”
若干年后,毛泽东仍对此事念念不忘。在一次干部大会上,毛泽东动情地说:
“在陕北最困难的时候,还多亏了海东同志借给我的5000元呢!拿几千元钱,可是为革命帮了大忙。”
从此以后,毛泽东深深地将徐海东这个名字记在了自己的心里,也开启了两人长达数十年的战友情谊。
在毛泽东的指挥下,徐海东的部队纵横驰骋,连续歼灭了张学良、杨虎城的好几个师。这一连串的胜利,直接导致张、杨与蒋介石的矛盾激化,最终间接引发了西安事变。徐海东真可谓是大功臣。
然而可惜的是,由于积劳成疾以及负伤过多,徐海东的身体产生了令人担忧的变化。
在第一次国共内战中,徐海东往往能徒步走数百公里不歇气,捷如青猿,健如黄犊,能够连续几天不睡觉。每次大战之后,徐海东总是倒头就睡,雷打不动,一开始徐海东能睡一天一夜。而到了后来,徐海东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能睡两三天。
1932年时,徐海东为了重组失散的部队,连续奔走23天没有上床睡觉。休整时,徐海东大睡三十个小时,醒来后便大吐鲜血。
自此以后,徐海东睡后,将士们都显得十分不安,害怕他一睡不醒。徐海东醒了,战士们才都喜形于色,奔走相告:“徐军长醒了!
在平时,徐海东都显得昏昏沉沉的,经常生病;但每逢遇到战斗,徐海东的病立马就好,显得精神焕发。
事实上,徐海东的身体已经在报警了。过于疲劳的战斗生活,正不断地摧残着他的身体。战争所带来的肾上腺素,只是能勉强掩盖将军身体的不适。徐海东常说“作战乃治病之良药”。但实际上,作战正不断地透支着他的生命。
到了抗战时期,积劳成疾的徐海东终于病倒了。叶建民将军曾说,徐海东的病完全是气出来的。
1938年2月24日,徐海东帐下六八七团团长张绍东、参谋长兰国卿因嫖娼事发,竟以看地形为名,投奔了国民党,时称“张兰事件”。徐海东听闻此事后,忽大叫一声,口中喷血,遂一病不起。早在红25军时,张绍东便是徐海东麾下的得力大将,他的背叛让徐将军痛心不已、羞愧难当,最终导致了病情的加剧。
其后徐海东被中央派往新四军工作,其吐血的毛病变得越来越重,吐血的频率也开始越来越频繁。在刘少奇的安排下,徐海东每天只能躺在担架上让人抬着走。他每天都会咳嗽,到了晚上几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然而就是这样,徐海东依然工作不辍,带兵指挥战斗。
毛主席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位驰骋疆场的将军,更需要强壮的身体、充沛的体力,说走就走,说打就打。有时几天几夜不睡觉、不吃饭,依然故我。以毛主席为例,其精力就充沛得惊人,即使连续熬了好几天夜,一天要抽好几包烟,也依然神采奕奕,从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徐海东从前也有这样的精力和毅力。但到了1940年,徐海东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掉了。他再也下不了床了。他在担架上痛苦的挣扎,呼叫,吃喝都在担架上,连大小便都不能下来,就算喝一口水都要叫人帮忙。这样的生活,和他那烈火一般的性格,简直水火不容。就像是一匹烈马被囚禁在一个黑屋子里一样。有时候他难以忍耐,就怒吼着:“给我枪,给我枪!不能上战场,就把我打死吧!”有时候,他还会敲击担架,喊叫着:“走,走,快抬我走。我要到前线去!”
医生劝告,他很少理睬,说多了,他就咆哮着说:“滚开,滚开!”
一个寒冬过去了,又是一个盛夏,但他的病情却仍然不见好转。每当敌人发动扫荡,徐海东的病就变得更加严重。他常常叹息:“我这病哪一天能好呢!”
守在他身边的医生安慰道:“首长,你这病是肺病,慢慢养着,会好的。”
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在国民党的围攻下遭遇了惨重的损失。中原局的同志害怕英雄徐海东的病情,不让他看文件。谁知徐海东还是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了这个噩耗。这个千古奇冤,几乎使徐海东气昏,他在床榻上滚着、骂着,几次要起床,都被身旁的同志们按住。
党和军队面临如此奇耻大辱,徐海东怎么能忍耐下去呢!
徐海东病情的恶化,牵动着同志们的心,于是刘少奇专门写了封电报,向中央通报了徐海东的病情。
毛泽东听闻此事后,立即给徐海东发来一份200多字的电报。电文的最后是8个字:
“静心养病,天塌不管。”
在这一刻,徐海东落泪了,他将电报的8个字用毛笔写在月份牌上,放在担架上,用以控制自己焦急的情绪。因为徐海东知道,这8个字既是主席的关心,更是一种命令!
如今的徐海东再也不用上硝烟弥漫的战场了,他所要奔赴的是另一场残酷的战斗,那就是与病魔的战斗。这场战斗,可并不比指挥千军万马来得简单。
1943年冬天,徐海东突然大吐血,竟一口气吐了半个脸盆,连续几天几夜高烧不退。军医们束手无策,领导同志们纷纷来探视,周围的同志也在悄悄准备后事。
正当徐海东处于垂危之际时,地方党组织找了一名60岁的老中医,此人名叫沈默。当时新四军的军医大多是西医,认为草药根本治不了什么大病,甚至说:“我们对党负责,可不能让首长乱吃药啊!”
然而徐海东的夫人周东屏却认为,丈夫已经病成这样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然而最终结果,却是周东屏赌对了。
沈默每天上山采药,将七种草药按一定比例配在一起,煮出一碗碗黄汤。而这种貌不惊人的黄汤,其效果却超过了比黄金还要贵的盘尼西林,让徐海东离死神越来越远。
就这样,徐海东成功地看到了抗战的胜利。解放战争爆发后,徐海东一直在山东泡病号,现实在临沂,后来又去了胶东,病情经常反反复复。对于徐海东来说,最好的良药就是我军打了胜仗。
每逢我军大胜,陈毅、粟裕、谭震林、许世友等同志便会看望徐海东,向他诉说战况。随着战局的恶化,中央军委发布命令,要求徐海东和一部分后方人员,速从海上转移到苏军控制的大连。
1947年9月8日,徐海东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从威海上船,顺利到达大连,居住在文化街75号的一个洋楼里。
在苏联军医院,徐海东终于第一次照了X光片。苏联军医取出片子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肺病的病人我见多了,但这样的病症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更何况还是在战争年代生存了那么多年。”
后来周东屏回忆,除了同志们的关心和照顾以及徐海东自身坚强的毅力之外,神奇的中药也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苏联军医听说徐海东依靠一些草药汤存活,都感到不可思议。
最后苏联军医告诉徐海东,他的肺大部分已经纤维化了,丧失了功能,身体坏到了不可逆转的程度。即使病情好转,也不能再上战场了。
就这样,徐海东一直在大连休养,但凡是有人来探望,将军必问:“政治上犯错误了没有?经济上多吃多占了没有?生活上与老婆离婚了没有?”
周东屏提醒说:“多年不见的老战友,怎么这样问呢?”徐海东却执拗地说:“问问怎么不好了?净说好听话,算什么老战友?”
治病都是三分靠医,七分靠养。一开始,习惯了行军打仗的徐海东对大连的洋房很不适应,他的肺病反而更加严重了。然而随着我军在战场上的不断胜利,徐海东的心情越来越畅快,原本暴躁的心态也变得越来越平稳,而他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向好的地方发展。
逐渐的,徐海东已经可以起床了,可以会会客人了。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外出走走。就他自己而言,一个和死神打了十年交道的人,多次报过病危的人,能有几天,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1950年8月20日,徐海东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报告了自己的病情。令徐海东没想到的是,毛泽东竟然回了一封亲笔信。
海东同志:
7月17日来信收到。病有起色,甚慰。我们大家都系念你,希望你安心静养,以痊愈。此覆,顺祝愉快。
毛泽东日理万机,依然抽空给徐海东回信,字数虽然不多,却句句饱含深情。
在大连的日子里,中央一些领导人刘少奇、周恩来、彭德怀、陈毅、叶剑英等老战友,只要是来大连休养、开会,就一定会聚会在徐海东家里。
1956年的一天,徐海东的家里分外热闹,竟有三个元帅齐聚于此。他们分别是彭德怀、陈毅和贺龙,三人与徐海东都是生死之交的好战友。
在大连相会,贺龙主动要和徐海东下一局棋。别看徐海东病了那么多年,棋艺却更胜一筹。三下五除二之间,贺龙眼看就要败下阵来。陈毅、彭德怀见贺龙吃亏,立马从围观助战变成参战。这样一啊你,就形成了三对一,三位元帅大战一位大将。
三位执掌了千军万马的主帅,却在棋盘上变成了孩子相,你争我抢,寸步不让。眼看元帅们要输,彭德怀亮出了他的“悔棋”绝活,抓起几个棋子就跑。众人皆哈哈大笑。
1955年,解放军第一次实行军衔制,徐海东被授予了大将军衔。对此,徐海东却感到十分愧疚。一次他遇到了周恩来,他对总理大吐苦水:“总理啊,我长期养病,为党工作太少,授我大将太高了,我受之有愧啊!”
周恩来却郑重地拍着徐海东的肩膀说:“海东同志,授你大将军衔,不高,也不低,恰当!”
对于徐海东这位老战友,毛泽东一直记挂在心里。在广州疗养期间,毛泽东特地住在了徐海东的隔壁。毛泽东出车时,徐海东往往在午休,为了不耽误他休息,毛泽东甚至冒险让司机顺坡下溜,唯恐发动机的声音吵到了徐海东。毛泽东对徐海东的感情之深,可见一斑。
1969年9大召开,徐海东原本以为自己不能参会。结果到了一天中午,党中央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却匆忙忙来到徐海东病床前,向他传达了召开紧急会议的决定,并问他:“你能出席今天的大会开幕式吗?”
原来毛泽东见主席团名单没有徐海东,亲自将他加了上去了。徐海东听说主席亲自安排让他参加九大,激动地说:“主席提名我,身体再不行,就是死,也要去啊!”
九大召开后,在雄壮的《东方红》乐曲之中,毛泽东缓步走上了主席台,他环视了四周,然而问:“海东同志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徐海东坐在轮椅上,吸着氧气,但他仍然勉强自己的站了起来。看着久未谋面的毛主席,徐海东泪流满面。但他万万也没想到,这将是他与主席最后一次见面。1970年3月25日,徐海东因病去世,享年70岁。
真正的勇者,是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着生活。徐海东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但他依然笑对人生,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徐海东不仅是中国的夏伯阳,更是一位生命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