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野蛮统治时期,蒙古人的大马弯刀劈碎了汉家文人的精神世界,使他们承受了深重的打击和摧残,纷纷陷入了无尽的落寞苦闷与悲观绝望之中。马致远这四首短曲,就是写照。
拨不断·布衣中马致远 〔元代〕
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
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
拙译:
如果你到身穿布衣的平民百姓中,去打问历史上那几个号称英雄豪杰的人,他们当年的称王称霸的所谓宏图伟业,到底有什么用?
不如去看看,当年宏伟的六朝宫殿皇城,如今已经种满了高高低低的禾黍;当年风云一时、数以千计的达官贵人的坟冢,如今已经长满了或远或近的楸树与梧桐。
这些个王朝霸业和高官显贵对于亿万黎民来说,就是一场恶梦!
赏析:
马致远是最著名的元曲作家之一,河北沧州人。其人中年后才考中进士,先在浙江为官,后来到北京做了工部主事。因为对朝政黑暗不满,辞官回归故里,醉心于元曲创作,颇有大成。这一首短曲,反映了他在得不到重用的情况下看破红尘,转而厌恶功名、转向体恤民情的心境。
金字经·樵隐马致远 〔元代〕
担挑山头月,斧磨石上苔。且做樵夫隐去来。
柴,买臣安在哉?空岩外,老了栋梁材。
拙译:
装满柴火的扁担上,还挑着傍晚升上山头的明月;研磨砍柴的斧头,也磨去了山石上厚厚的青苔。为了谋生,我这文弱的书生,姑且当个樵夫,在深山里隐居起来。
打柴是个古老的行当,当年汉朝打柴为生的朱买臣啊,如今又能去哪里存在?这空山里高高的悬崖旁边,一年年时光老去、埋没了我这栋梁之材。
赏析:
朱买臣,西汉时的穷书生,前半生困顿遭人嫌,以砍柴谋生,但不忘苦读圣贤书,后来终于出人头地,先后做了太守和丞相长史等高官,成了后世人眼中先穷困后发达的榜样。
马致远引用这个典故,说明他中年前尽管屡试不中,但消沉失落中依旧怀有终将功成名就的上进之心,希望自己能够像朱买臣那样,有朝一日发达起来。后来他真的中了进士,但没几年就真的消沉绝望了,毕竟元朝是蒙古人的天下。
寿阳曲·云笼月马致远 〔元代〕
云笼月,风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
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
拙译:
黑漆漆的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明月,呜咽咽的北风刮响了檐前的铁铃。这两种情景凑在一起,更让人觉得这时节是如此的凄惨悲切。
从床上探起身挑了挑银灯,想在灯下把这一刻的悲情写下来;可是终究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去把灯儿吹灭。
赏析:
长夜沉沉,心事重重。睡不着挑亮了银灯。想借笔端诉一诉这人生的悲苦郁闷,但终是心如乱麻、万事艰难、毫无头绪、无从下笔。还是吹灭灯、用长睡来度过这难熬的时光吧。
金字经·夜来西风里马致远 〔元代〕
夜来西风里,九天鹏鹗飞。困煞中原一布衣。
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上天梯!
拙译:
长夜里西风正疾,大鹏鸟乘着劲风扶摇直上在九天里。再看看我吧,依旧是中原上穷困到极点的平头布衣。
可悲啊,眼下的困境、往日的故友们会不会知道呢?空有登上高楼、出人头地的心意,可恨却没有助我攀宫折桂、直上天庭的登云梯!
赏析:
这是明显的想当官、朝里没人啊。看着别人成了达官显贵,又嫉又痒,难奈也无奈。
马致远竟能如此赤裸地表达自己渴望做官的心态,着实令人吃惊。如此不加掩饰,却正好反映了汉族仕子没门路、受排挤,却又不甘于人下的窘迫心态。
文人自古都想当官儿。这传统无论环境多么恶劣,也依旧是根深蒂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