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对金玉女。
初时我疑惑,接待异国公主这种事,秦执为何非得拉上我。
现在知道,他就是想要气死我。
哄姑娘竟然都是一个套路,连游玩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行宫外侧有可以休息的别院,公主气喘吁吁跟着侍女去梳洗,留下我们在厅里大眼瞪小眼。
最终我先败下阵来,目光移向门外。一朵粉色的玉兰却突然出现在眼前。秦执趁我怔愣,将花别在我发髻。
我轻轻抚上,触之是柔软和冰凉,竟然一时语塞。
「你,你干什么?」
「说好的替你簪花,我可没忘,难道你忘了?」
「没有,可是……」
可是那是脑袋不清楚时许下的约定,我以为不作数了的……
震惊之下,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这花只有我有?」
秦执微微俯身,伸出手捏了捏我脸上的软肉:「你猜。」
我打掉他的手,刚想阴阳怪气几句,他却直起身走向门外。
「在下身体不好,攀高折花这种事,当然只有一回,花自然也只有一朵。」
我拍拍刚刚被他捏过的地方,笑容不知不觉爬上嘴角。
公主缓过气从后院出来也看到了我头上的花,夸它颜色好。
她又看向门口的秦执,目光羞怯。
秦执只是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回城后,仆射府门口,秦执扶我下马车,分别时提了一嘴注意拜帖。
过几日便是三月三上巳节,我不知是兴奋还是期待,在府中等了又等。
直到上巳节当日,也没看到所谓的拜帖。
8
我猜是继妹或者继母谁扣下了秦家的拜帖,索性独自出门去。
反正自己又不是没长腿。
半路碰到严飞云,他颇为意外。
他也给我送了邀约游玩的帖子,却被继母清源郡主回帖告知我身体有恙不宜出门,此行他正是要来看望我。
我便和严飞云一同来了人最多的曲江池畔。
远远的就看到最热闹的地方有人在射雁司蚕。
人群最中央站着几个人,大理公主双颊粉红,仰头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人。
秦执后退一步,偶然回头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我们,他眯起眼睛,随即大步走过来。
他一双深邃眼眸黑若琉石,看着我忽然轻笑一声。
「你们一起来的?」
严飞云大方抱拳解释到只是路上碰巧遇到,便一同前来。
「明师妹看起来身体康健,也不像抱病在床的样子。
看来清源都主用了同样的理由来替我回绝秦执的拜帖。
可是看到后面走来的公主,我鬼使神差回了一句。
「可能世子的请帖送错了地方吧。」
话一出口我就暗暗懊悔,以为会看见秦执一贯得意洋洋的表情,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他真心实意的笑脸。
心跳漏了一拍,我右手藏在身后捏着衣角揉了又揉。
忽然感觉另一侧有一道不容忽视的注视。
低头一看,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她穿得单薄,挎着的篮子里是洗干净的香草,背上还背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姐姐,今日上巳节,买点香草吧,驱邪的。」
大理公主不忍心道:「呀,好可怜的孩子。」
她不顾侍女的劝阻,上前跟这个孩子交谈,言语间得知她们是郊外的村民。
去年家里的田地被京城的大官圈到了自家的田里,父亲去争辩还被管家叫人打伤。
一家五六口现在全靠母亲浆洗过活,今日上已节,她早早采了香草想卖一卖来贴补家用。
公主买下所有的香草,又随口问是哪家的大官。
「只知道那个管家说自己是明仆射府上,我不懂那是什么官。」
众人齐齐看向我,公主惊讶地捂住嘴,又向我道歉。
我笑着摆摆手。
那个小姑娘怯怯的眼神看过来,我摸摸她的头,将钱袋解下放到她篮子最下面。
「放心吧小妹妹,你们家的田地很快就会还给你们的。」
6
小姑娘千恩万谢的离开。
严飞云好奇道:「你要找到管家让他把地让出来吗?」
京城圈地风气已久,明大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只是摇头,没有作声。
忽然很想知道秦执如何看待这件事,将视线移向他。
秦执却脸色剧变,朝我扑过来似乎是想阻止什么,身边被人群挤倒的公主却绊住了他。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严飞云搂着我的腰飞快后撤,又一脚踹出去。
一个衣着普通的人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三两下便消失在人群里。
只留一把闪着寒光的首掉在地上。
秦执将我从严飞云怀里捞出来,上下打量,左看右看。
「没事吗?没事吧!」
我小声说自己没受伤,但是想不通。
在场四个人,一个是大胜归来前途无量的将军,一个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的和亲公主。
还有一个会继承爵位的亲王世子。
刺客为什么单单要行刺我?
见我没事,秦执吩咐侍卫追查线索,自己却忽然向严飞云道谢,谢他刚刚对我的救命之恩。
严飞云摸摸鼻子说都是举手之劳,我没事便好。
直到回到仆射府,我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秦执又不是我什么人,替我道的哪门子谢?
10
刺客的事结果出来之前,三月下旬,我的生辰先一步到来。
提前跟饭堂的嬷嬷说好,做几个精致一些的小菜,约了三五个同窗的好友小酌一杯。
结束后一个人往寝舍走散着酒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秦执今天没出现。
前几日我状似随意地问他是否有空,他只说不一定。
结果今日果然没来。
只可惜那几道特意做的北境风味。
「明檀!」
听到喊声,我蓦然回头,月色下,秦执风尘仆仆大步而来,将一个布包塞给我。
里面是几本破旧的册子,我越看越眼熟。
秦执不知从哪儿提来一盏灯,灯光下,我终于看清上面的字迹。
「是母亲的字迹!是她的手稿!」
几本册子被我小心翼翼翻来覆去,果然全是母亲的批注和做的文章。
外祖一家虽然都是武将,但母亲自小爱文,一个人不远千里到琢玉书院读书,又成为这里学问最好的女先生。
府里本来有大量她的手稿,可惜清源郡主进门这几年找各种借口理由抹掉母亲存在的痕迹。
那些书本全部遗失,我一直在暗中搜寻。
没想到竟然被秦执找到一些,这对我来说,是最最珍贵的东西!
我一把抱住秦执,在他耳边连说好几声谢谢。
松开后继续翻着册子,却没听到秦执说话,抬头看见他呆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几息才回神,无所谓道这些册子不过是偶尔得到,我若喜欢他就再继续找一些。
话锋一转又说我身为女子不矜持,随意搂抱男子。
「你我之间相熟倒可以,但严飞云之流肯定不行。」
「飞云怎么不行了?」
秦执哼笑一声:「你我之间毕竟有三月的两情相悦,他严飞云能比吗?」
哪里来的两情相悦,刚想反驳他,却忽然注意到这个用词。
「我是摔坏了脑子不清醒,秦世子好好的,莫非是心悦我,所以才说是两情相悦?」
终于轮到秦执被噎住,我哈哈大笑,抱着母亲的手稿,再次向他道谢离开。
11
公主段雪娴来大越已将近一月,她的夫君人选听闻朝堂上吵了又吵,却始终没个定论。
但仆射府却派人来传话,明大人病重,要我回家探望。
父亲向来身体康健,更何况就算真的病重,也想不起我这个女儿。
明知府里等着我的不是好事,我却不得不回。
再过两月就要科考,越朝重礼,不孝之人是没办法遴选做官的。
我不能让别人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
「你是要我嫁给太子做良娣?」
府上正厅,【病重】的明大人生龙活虎,甚至还有力气朝我吹胡子瞪眼。
他想让我入太子府,我拒绝,笑着提醒他还有另一个女儿,怎么不叫她去。
「若玉乃是郡主之女,怎能做妾?」
「她李若玉身份尊贵不能做妾,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能恨不得立刻塞上轿子送到太子床上。」
可真是慈父心肠。
听到我的冷嘲热讽,他脸上挂不住,让人把我关起来严加看守。
三五天过去,我不听话,便不能踏出院子一步。深夜,我蘸茶水在桌上写着心中所想。
午饭时偶然听到送饭的丫鬟们聊天,得知李若玉现在正跟二皇子打得火热,极有可能被立为正妃。太子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当,二皇子也是野心勃勃。
李若玉一旦做了他的正妃,必定会引起太子的不满。所以明大人才要拿我来安抚太子,表明自己的中立立场。
好在所有的事都还没过明路,我要在正式的赐婚诏令下来之前想到对策。
正厅的窗户忽被敲响,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气音。
「明檀,明檀……」
12
打开窗户,严飞云一张大脸伸出来,怕他被发现,我赶忙招呼他进来。
进屋之后他很规矩地盯着地面没有四处乱看,但语不惊人死不休。
「明檀,我可以娶你。」
我被吓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原来我这几天没有出现,他想来探望也一直被仆射府拒绝,就趁天黑进府查看。
谁知迷了路,七拐八拐误打误撞跑进了主院,偷听到父亲和继母的谈话,才知道我现如今的处境。
「若你不愿嫁给太子,我可以用战功向陛下请旨赐婚,咱们一起回西南待在老将军身边。」
「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真的很让人心动。
桌子一角的袖珍琉璃瓶内插了一朵已经风干的玉兰,我心绪打了几个转,还是对严飞云摇了摇头。
我再三向他保证,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劝走了他。
事到如今,只能用最后一个法子。
明大人用重病的借口把我逛回家,我也可以用这个借口去探望一下许久未见的外祖父。
再让他老人家给陛下上几道【廉颇老矣】的折子,我就能顺利在西南侍疾待上一年半载。
京城里没有我这个人,明大人拿什么去安抚太子?
只怕李若玉和二皇子的事都要被耽搁下来。
只可惜今年的科考机会要作废了……
说走就走。
我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和银钱,想了想还是带上了桌角的玉兰,又想去严飞云府上请求他派几个侍卫护送我到西南。
这几天我已经摸清了门外看守人的换班规律。
他们每日子时以后都要离开半个时辰到下人房赌钱吃酒。
等到子时,确认人已经离开,我贴着墙根熟门熟路来到西北上锁的小门,借着角落堆着的坛子爬上墙头。
一个没坐稳身子一歪。摔下去时已经做好砸在地上的准备。
却掉到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13
那人将我放下,我瞪大了眼睛:「秦执?你大半夜守在别人家门口干嘛?」
「自然是等你。」
他咳嗽几声,又道我不必千里迢迢离开京城,他有办法。
我惊讶他竟然知道我的计划。
「明檀,严飞云护不住你,不过我们倒可以做个交易。」
朝中有跟镇北王不对付的人提议将大理公主赐给秦执做世子妃。
「你我定亲,我不用娶公主,你也不必嫁太子,既是各取所需也不用心怀愧疚。」
更深露重,万籁俱静,我心跳如雷。
严飞云也说过跟秦执相似的话,我考虑各方因素拒绝了他。
但此时此刻面对秦执,我思绪全无,只想点头答应。
不喜欢才会权衡利弊,在犹豫的一瞬间其实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原来,我心悦秦执。
我问他:「为什么要选我,你要定亲,京城大把贵女都会欣然同意。」
「因为世上女子千千万,我只想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这话其实说得有点轻佻,偏偏秦执一副认真的神情,眉眼含笑。
我心乱如麻,不知他是不是在说笑,但最终还是和他达成交易。
天亮以后,他便会亲自以未来镇北王的身份过府提亲。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我随意起个话头,问他刺客的事有没有结果。
秦执点头:「刺客是大理公主的人,这件事我会处理,早点回去歇息。」
我还想再问,秦执不由分说把我推上墙头,我怕被人发现,急慌慌跳到院里。
仿佛吃了定心丸,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14
第二日,我一大早起床等在房中,临近午时,果不其然,看到父亲怒气十足冲进来。
他手中攥着一块白色的绢布,想摔又不敢摔,只能大力拍在桌上。
我展开,眉头一挑,竟然是一道诏令。
陛下赐婚我与镇北王世子秦执,择日完婚。
没想到秦执竟然直接去求了陛下,省去了和明大人扯皮的过程。
看他的脸色,上午没少在秦执面前吃瘪。
「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突然赐婚,你跟秦执又是何时勾搭上的!」
「父亲慎言。」
我轻描淡写告诉他,若是对这道诏书不满,大可以进宫去跟陛下理论。
甚至好心出言提醒:「父亲现在将妹妹送与太子做妾还来得及哦。」
到我出门时,父亲还在府中痛骂我忤逆。
我无事一身轻,直接策马回到书院,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做一百道算术题。
临近科考,我只专心苦读,秦执也很少在我眼前晃悠。
中间只听说大理公主的夫君人选定了,是瘸腿的七皇子。
这位七皇子因为身体残疾,脾气很是不好,打骂下人经常闹出人命。
我问秦执,这个结果是不是他的手笔,他倒是爽快承认。
又直言这是公主做错事的代价。
原来这位公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柔弱单纯,她想嫁给秦执,而我是其中最大的阻碍。
我能是什么阻碍?
秦执只笑不语。
我忽然福至心灵,把头埋进书本,不再理他。
两个月过去,终于到了科考的这一天。
15
考试之前我成竹在胸,势在必得。
结果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努力,虽然算科依旧拖后腿,但好歹比原来强了很多。
又等了半月,遴选结果出来,我顺利进入御史台,成为御史中丞手下六名侍御史之一。
上任第一天,我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检举自己的父亲,左仆射明经城贪赃弄权,罪无可恕。
直属上司御史中丞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举起手里的魂,仔仔细细逐字逐句的把检举书研究一遍,仍是震惊不已。
「你要弹劾明大人?你的父亲?」
「是。」
这份检举书,我写了六年,从具体罪名到人证物证罗列,一应俱全。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无数受害者的血泪。
但是御史中丞并不愿将它交给陛下。
他甚至劝我,父女没有隔夜仇,回家跟父亲好好说说,处好关系对我大有好处。
「小明大人,官场复杂,有些事终究是无用功,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懂。」
我扬起一个假笑,捏着检举书回到办公的地方。和我同期进来的侍御史中有三个是我的同窗。
他们翻开桌上的检举书,大惊失色。
第一反应就是劝我三思而后行。
「抱歉,夜半时分,冤魂恸哭,我睡不着,良心难安。」
继而又问他们,倘若这上面的苦主们是他们自己呢?难道会想要一个三思而后行的结果吗?
一室寂静。
16
下职回到前几日置办的小宅子里,秦执正抱着小狗喂它喝羊奶。
在得知怀里的小东西是严飞云送来看家护院时,他不着痕迹把才一个月大的小奶狗放到桌子上。
伸出一只手指头摁着不让它爬起来,任凭它急得嘤嘤叫也不松手,还不忘踩他原主人一脚。
「这么点小东西还能看家护院?严飞云这人不靠谱,咱们以后离他远一点。」
我把小狗解救下来抱在怀里安抚,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这么大火气,第一天当值不顺利?」
我叹口气,把白日的事情说给他听。
又感慨自己可能是亲缘浅,母亲被父亲的苟且之事折磨得郁郁早逝,自己与父亲势同水火。
将来大概率也要落得个孤寡一生的下场。
双手突然被握住。
秦执皱着眉头,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明檀,我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但他很听母亲的话,母亲性子和善,最喜欢你这样聪慧善良的姑娘。」
「镇北王府,以后就是你家。」
「那你呢?」我问。
「生同衾死同穴,我们会是最亲密的人。」
虽然是同样的话,但手掌传来的热度提醒我,秦执这次是认真的。
「好。」
我微微点头,回握了秦执的手。
「明檀,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就站在你身后,永远是你最忠心的后盾和退路。」
17
七月份,京城发生一件大事。
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利州灾民,费尽千辛万苦上京,状告尚书左仆射明经城屠村侵地。
明家大门每天都有好事者围在四周,或骂或贬。
以致这几日明大人上朝都只能走后门。
但所有人都不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案子最后被递到御史台。
御史中丞急得团团转,直呼灾民晦气。
他把我叫到眼前,直言这些人是不是我找来的。
我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秦执的亲卫亲自护送,这些人不等走出利州地界就会被灭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我一个人的检举书不痛不痒,那就让世人瞧瞧民怨沸腾吧。
根据越朝的【朝纲】细则,御史台必须受理这个案子,御史中丞干脆直接大手一挥,钦点我接手。
踏出官舍时,一个同僚叫住我,问我是否是在夺人眼球,拿父亲为自己的官途铺路。
我没有回答,只是带他们去了安置那些灾民苦主的别院。
这是秦执的私人别院,四周十步一岗,看管严密。
尽管处境十分安全,这些人还是神色惶惶犹如惊弓之鸟。
在我的小声询问下,才磕磕绊绊讲述起自己村庄的惨状。
为了多占田地,明经城派人屠了十几个村子,那些死去的人名下的土地,全部被划到他的庄子里。
同僚大惊:「将近二十个村庄,只活了这十几个人?」
走出别院,这位同僚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还自告奋勇,要与我一起查清这个案子。
另一人却是不屑:「刁民的话不足为信,你接下状告自己父亲的案子已是大不妥,果然是个女人,感情用事。」
我刚想说话,却见这人整个横着飞了出去,掉进旁边的池子里。
秦执收回打人的手,随意甩了甩。
「明檀,我手好疼。」
我半天没回神。
秦执这人,一向是身娇体弱,这段时间没少在我面前哼哼唧唧说自己难受求安慰。
怎会只一拳就把人打出一丈多远?
找严飞云过来都不一定做得到。
又被骗了!
我气鼓鼓怒目而视,却见秦执像哄小孩子一般送给我一个讨好安抚的笑。
那人从水里爬出来,吵着要去弹劾镇北王世子殴打御史。
秦执无所谓:「我又不做官,按律例赔你银钱即可,要不你站那里,让本世子再打一百两的?」
回到官舍,说要与我一起查案的同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说给其他侍御史听。
除了被秦执打到池塘里的那个,其余四人一致决定都要参与到案件里。
18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应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安置证人的别院却突然燃起大火。
幸好秦执早派了护卫看护,才没有造成伤亡。
陛下震怒,派出内卫亲赴利州,誓要在一月内结案。冲天的火光在黑夜里照亮了每一个人的面孔。
其中一个灾民盯着燃烧别院,喃喃问道:「明大人,我们真的能讨回公道吗?」
「一定可以。」
此时狗急跳墙,说明有些人彻底慌了。
半月后,外出查案的内卫回到京城,将一应证据交给御史台。
陛下命御史台主审,刑部大理寺协理。
御史中丞只是抱怨这事最后还是落到他头上。
我提醒他,这个案子,说大其实也不大,明经城身为朝廷一品大员,随便推几个替死鬼出去只说自己不知情就可以结案。
「陛下为何要如此重视,还要亲派内卫出去?」
御史中丞神色骤变:「是陛下!陛下要拿明大人开刀……」
土地是一国之本,现如今侵地之风盛行,将来必定会导致国祚不稳。
因此陛下需要一个身份足够重的人来遏制住这股风气。
恰逢我当时写了那封检举书,不久陛下就暗中找到我,询问我接不接受做这个执刀人。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世间从来不会只因一个人的努力而变得更好。
与我一起查案的御史台同僚,包括鼓起勇气上京告状的苦主,都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我】。
聚沙成塔,总要有无数沙粒投入其中,无怨,无悔。
19
经过三司会审,左仆射明经城一应罪名成立,抄家,流放西南三千里。
清源郡主和李若玉在抄家的前一天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明经城被流放当天,我特意去送他一程。
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已经让他失了精神,但是看到我之后,诅咒恶毒的话还是不断吐出来。
孽障!畜牲!你罔顾人伦,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制止了差役的动作,走到他身侧,轻声说道。
「你本来是要死的,但我在陛下面前特意替你求了情。」
「父亲,西南路远,你可千万保重。」
我着重强调了【西南】二字。
明经城迟钝的神经终于被唤醒,他忽然高呼要面见陛下,请求换个流放地。
西南是我母亲的娘家,我的外祖和舅舅因为领兵不得擅出。
现在我把明经城送到西南,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他。
恍惚间我又想起母亲。
其实现在我已经不太能记得她的样子,印象最深的还是她抱着我,轻声哼着西南民谣我睡觉。
右手被温暖的大手握住,秦执站在我身侧,晃了晃我的胳膊。
「一起回家吧。」
好。
20
秦执番外
认识明檀时我已经装体弱装了足足一年。
一个不能上阵的爵位继承者总归是会让帝王放心的。
初入书院时,明檀目睹我微笑待客,转头就毫不犹豫扔掉刚刚收到的礼物。
认为我薄情寡恩,心机深沉。
被她猜准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她跟我不一样,热情、善良、身上总是有一种与别人格格不入的孤勇。
我开始对她好奇,了解得多了,又觉得她可怜。
她好像一棵杂草,压根不需要我的怜悯。
暗卫告诉我她摔下山坡,记忆出现偏差,才会把我当成她的情郎。
我乐得陪她演戏,一起去了很多地方,那段时间是我来京城以后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被人毫无保留的喜欢,是这种感觉。
后来她落水恢复记忆,我们之间回到起点。
其中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我想要做点什么,想要明檀像之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我。
她身边的人,只能是我,严飞云不行,别的男人更不行。
我知道她的理想抱负,了解她的所思所想。
我们会是最亲密的朋友、爱人,生同衾死同穴。书院、玉山行宫、曲江池畔,她需要我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她被父亲逼婚,我向她献策的时候,没人知道我的紧张。
怕她不答应,又怕她已经答应了严飞云。
后来她与陛下达成协议,用侍御史的身份成为整治侵地风气的那把刀。
无数人笑她不自量力。
她只是说。
暗卫告诉我她摔下山坡,记忆出现偏差,才会把我当成她的情郎。
我乐得陪她演戏,一起去了很多地方,那段时间是我来京城以后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被人毫无保留的喜欢,是这种感觉。
后来她落水恢复记忆,我们之间回到起点。
其中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我想要做点什么,想要明檀像之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我。
她身边的人,只能是我,严飞云不行,别的男人更不行。
我知道她的理想抱负,了解她的所思所想。
我们会是最亲密的朋友、爱人,生同衾死同穴。书院、玉山行宫、曲江池畔,她需要我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她被父亲逼婚,我向她献策的时候,没人知道我的紧张。
怕她不答应,又怕她已经答应了严飞云。
后来她与陛下达成协议,用侍御史的身份成为整治侵地风气的那把刀。
无数人笑她不自量力。
她只是说。
莫笑我之所行所思天真狂悖,待到繁华开满盛世,是非功过,但凭书写。
我爱极了这样的她。
母亲说,恋爱脑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我不懂什么是恋爱脑,从小到大听她说过太多奇奇怪怪的话。
但我知道,我会永远站在明檀身边,一起迎接天地山河日日崭新的锦绣风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