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世宗显德三年(公元956年),周行逢的女婿唐德要求补任官吏,周行逢说:“你的才能不配做官吏,我如今私下照顾你倒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你当官不像样,我不敢用法来宽容你,那亲戚间的情谊就断绝了。”于是给他耕牛、农具送他回家了。(司马光《资治通鉴•后周纪四》)
周行逢当时担任武平节度使(属地在今天的湖南一带),为地方军政一把手。因此,他假如给自己的女婿安排一个官职,那还不易如反掌?但是,当女婿唐德找上门来,提出补任官吏的看上去并不该让周行逢太过为难的要求的时候,周行逢竟然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这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因为在中国家族文化中女婿乃“半子”——半个儿子,与自己的女儿的生活与幸福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彼此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因此,想方设法给提携女婿,给他各种可能的帮助,似乎才更符合人之常情。另一方面,作为泰山大人为官一方的周行逢,不也需要属于自己的“群众基础”,在必要的时候让他们给自己抬轿子吹喇叭之类?而女婿之人,是不是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成为自己坚实的依靠对象?
然而,这件事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如果周行逢答应了女婿唐德的请求,给了他一官半职,可唐德又不具备相应的才能,真的把工作弄得一团糟的话,那么,周行逢的形象受到连带影响是必然的,而如何处置女婿唐德也将成为十分棘手的问题:秉公执法,那就该将唐德绳之以法,可那是不是会坏了亲情?如果网开一面吧,那面对类似的人和事,又该如何处理?会不会因此坏了规矩,衍生乱局?
说到底,还是现在周行逢的处理办法更加睿智:既然你并不具备做官的才能,那么,我也就不给你官职,让你眼下活受罪将来可能遭大殃。但是,对于作为女婿的你,我还是有感情,也愿意适当照顾你的,而送你耕牛、农具,让你做你能做的事,自食其力丰衣足食,跟我女儿踏踏实实过日子。而我这样做,是不是可以说是更加切合实际,是对你对我大家都好的做法?
中国人很讲亲情很重家庭这没错,但是,什么样的方式方法才是最为合适的,不同的人是有不同的认识的。而像周行逢这样“予牛不予官”——根据其实际情况,作出更为合理的也是更合规则的安排,无疑是十分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