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蜿蜒流淌,似一条玉带环绕着小镇。河畔,那座同福客栈静静矗立,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在低诉着往昔的故事。
这客栈的老板孙德子,生得一副凶相,三角眼透着狡黠,平日里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常流连于青楼赌场。伙计张小绿则身世可怜,父母早亡,自小就在这客栈卖苦力。他生性憨厚老实,只知埋头干活,从不多嘴多舌。孙二娘呢,幼年丧母,在孙德子的溺爱下长大,出落得颇有几分姿色,却也沾染了不少恶习,性格泼辣且阴险狡诈。
张小绿在客栈干活极为卖力,每日天不亮便起身,打扫庭院、擦拭桌椅、招呼客人,忙得脚不沾地。孙德子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他见女儿孙二娘日渐长大,到了婚嫁之龄,便想找个上门女婿,也好延续自家香火,守住这份家业。瞧来瞧去,他觉得张小绿为人老实巴交,虽没什么心眼,但干活勤快,是个可掌控之人。
一日,孙德子把张小绿叫到跟前,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张小绿啊,你在我这店里也有些年头了,我看你是个踏实的孩子。我家二娘也老大不小了,我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你可愿意入赘我家?” 张小绿一听,顿时傻了眼,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泛起憨憨的笑容,挠着头结结巴巴地说:“老板,您…… 您说的可是真的?若能娶得二娘,那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当然愿意。” 孙德子满意地点点头,不久后,便风风光光地为两人办了婚事。张小绿满心欢喜,以为自己从此要过上好日子,当上掌柜的,走路都带风,逢人便咧着嘴笑。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不久,孙德子突然一病不起。他躺在病榻上,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惊恐,嘴里不时念叨着:“别来找我,放过我吧!” 那模样仿佛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张小绿守在床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孙二娘却表现得极为冷淡,只是偶尔来看看,嘴里还嘟囔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想到我爹胆子还是不够大。” 张小绿听了,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没过多久,孙德子便在恐惧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孙德子死后,张小绿本以为自己能接手客栈,可事与愿违。孙二娘把客栈大权牢牢握在手中,张小绿虽名为掌柜,实则被孙二娘管得死死的。
一日,阳光明媚,一位衣着华丽的外地商人走进了同福客栈。孙二娘眼睛一亮,立刻扭着腰肢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您一路辛苦了,小店有上好的房间,包您住得舒坦。” 说着,便亲自将商人领到二楼最东面的房间,一路上嘘寒问暖,言语间尽是妩媚。张小绿在一旁看着,心里隐隐有些不悦。只见那商人竟对孙二娘动手动脚起来,而孙二娘不但不恼,反而与他打情骂俏,娇笑声在客栈中回荡。
张小绿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暗暗想道:“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我这头上要变绿了?莫不是名字起错了,才有这等晦气?” 待孙二娘为富商安排好住处,走下楼梯时,张小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她,那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失落与愤怒。孙二娘见张小绿这般模样,柳眉倒竖,气冲冲地说道:“你这个笨蛋,我这么做是为家里多赚点钱,就凭你这个废物,迟早我们得饿死。”
张小绿满心疑惑,可又不敢多言。第二天一大早,张小绿像往常一样去东楼内客房询问富商想吃点什么,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正在疑惑之际,孙二娘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地说道:“客人一大早就离开了。” 张小绿心中虽觉蹊跷,但也没再多想,便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孙二娘开始变得阔绰起来,身上戴着各种金银首饰,光彩夺目。他心中纳闷,查看店里的账目,却发现账上并没有那么多钱。于是,他忍不住向孙二娘打听,孙二娘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这钱是父亲给我留下的,你少管闲事。” 张小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的疑虑却像一团迷雾,愈发浓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客栈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又一日,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栈,进门便高声嚷嚷着要住上房。孙二娘眼睛一转,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在几句寒暄中,便巧妙地套出富商的话,得知他是外地的一个盐商。这一夜,客栈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氛围。次日清晨,张小绿去东楼客房时,发现客人又不见了。他心中越发觉得奇怪,可孙二娘总是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
后来,张小绿到清水河下游去收债,远远就看见一帮人围在那里。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地上躺着的竟是之前在客栈住店的富商。县衙门的人验尸之后,认为这富商是淹死的,便草草结了案。张小绿回家后,忍不住跟孙二娘说起此事,孙二娘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对着张小绿就是一顿臭骂:“你一个该死的,衙门都说是淹死的了,你跟着操什么心呢?你个缺德玩意儿,闲的你啊。” 张小绿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却更加怀疑。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客栈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客栈中只有一位客商住宿,他住在二楼最东边的上房里。夜深人静之时,孙二娘悄悄下了床,像一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楼最东边的房间。一直躺在床上装睡的张小绿,听到动静后,透过门缝偷偷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此时,二楼客人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古怪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水流声。张小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很快,孙二娘又上了二楼,在房间里似乎在整理着什么。不一会儿,孙二娘匆匆回到房间,张小绿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熟睡。孙二娘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那虚掩着的房门,她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疑惑,自己分明记得离开时关好了门。她转头看向张小绿那微微颤抖的背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似乎看穿了张小绿的伪装,但却并未点破。
第二天,张小绿借口去了一趟清水河。当他来到河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只见一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正是昨晚在客栈住店的商人。他脸色煞白,匆匆回到客栈,对孙二娘不闻不问,心中的恐惧与怀疑交织在一起。而孙二娘似乎察觉到了张小绿的异样,对他忽然变得十分殷勤。张小绿好几次想要到那两个可疑的房间里查看,都被孙二娘以各种理由巧妙地拦住了。
当天夜里,孙二娘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拿出美酒,脸上带着千娇百媚的笑容,不断地劝着张小绿喝酒。她轻启朱唇,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夫君,之前是我不好,行为不检点,你就宽恕我吧。” 张小绿本就是个铁憨憨,在妻子这般温柔的攻势下,心中的气渐渐消了,不知不觉间便喝醉了。恍惚间,他听到孙二娘在耳边轻声说道:“夫君下辈子不要娶我为妻。”
第二天,张小绿的遗体在清水河下游被发现,他面色青紫,显然是溺水而亡。有人赶忙跑去告诉孙二娘,孙二娘听闻后,如遭雷击,瞬间脸色惨白。她疯了一般冲到张小绿的身边,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悲恸欲绝,令人动容。县令赶来询问情况,孙二娘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昨夜啊,我们夫妇喝得很晚,今天早上他还有些醉意呢,却非要出门去讨账,说清水河下游的赵员外家上个月欠了酒钱,因路途遥远,要早些动身。我当时还劝他,说他还没醒酒,改天再去,可他执意要去,我当时要是能留住他,也不至于这样啊。哎呀,我那可怜的老公啊……” 县令看着悲痛万分的孙二娘,除了善意地安慰几句,也别无他法,最后只能判为失足落水而亡。
孙二娘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可她却并未因丧夫而憔悴消瘦,反而越发显得水灵动人。她身着华丽的服饰,那鲜艳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举止间也愈发大胆豪放。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在小镇上四处传播,但她却毫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地经营着客栈。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孙二娘以为不会再有客人,便吩咐伙计准备关门。这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儿缓缓走来。老头儿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孙二娘只看了一眼,便没放在心上,随口说道:“大爷,抱歉哈,客满了,关门儿。” 老头儿也不言语,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子钱,重重地摔在桌上,然后从里面掏出十两银子,轻轻丢到孙二娘的面前,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今天客满了啊,你是不是觉得老夫没钱呢?”
孙二娘一看到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急忙挽着老头的手,娇嗔道:“老哥哥呀,你可不要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嘛,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啦,来来来,我亲自领您去,房间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包您满意。” 说着,孙二娘便热情地把老头领进二楼最东边的上房,又吩咐伙计赶紧准备开水。在闲聊中,孙二娘得知这位老人是从西北来的,是个倒腾马匹的商人。她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以后可真不能以貌取人了,这老东西身上带的银子可不少,光现金现在起码就有五百两,还不算那银票呢。”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客栈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孙二娘趁着夜深人静,像一个幽灵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楼最东边的房间,也就是那老头的下边。她走到床边,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伸出手按了一下开关。瞬间,床下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响,一个水池缓缓出现,水池中的水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光,这水池正好与外面的清水河相连。孙二娘抬头望着房顶,脸上露出一脸的嘲讽,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手的财富。接着,她又按下了另一个机关,房顶的楼面缓缓地分开,只等上面的人掉进陷阱。
就在她满心期待之时,那房门突然 “砰” 的一声被一脚踢开。老头如同一尊战神般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孙二娘惊恐地一声惊呼,转身就要跑。哪知老头身形如电,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将孙二娘踢倒在地。此时,外面几名衙役如狼似虎地一拥而上,迅速将孙二娘绑了起来。孙二娘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马捕头冷笑一声,说道:“哼,叫声大爷,我就告诉你。”
原来,这马捕头是县衙里的一个捕快,他早就注意到这同福客栈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暗中调查许久,深知这家客栈是个黑店,只是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正巧他的师兄弟李捕头在别处当差,正在查一位失踪商人的案子,顺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竟也找到了同福客栈。于是,李捕头假扮老者故意露财,引孙二娘上钩。从入住客栈之后,李捕头便发现了床下的秘密。其实这个机关设计得并非十分隐蔽,只是之前的客人都毫无防备,才屡屡中计。每次孙二娘按下开关,客人就会从二楼掉进水池里,孙二娘便会关上开关,将客人淹死之后,再打开连接河流的栅栏,尸体就会顺着水势流到清水河。有些尸体被鱼啃食,有些则被人发现,但因没有外伤,官府基本上都会以为是客人自己淹死的。
事实上,孙德子在临终之前,也曾良心发现,叮嘱过孙二娘:“这种事不能做的太多,你干几票大的,然后金盆洗手,和张小绿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可孙二娘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根本不听劝告,依旧我行我素,来者不拒,甚至为了掩盖真相,害死了发现端倪的张小绿。
如今,多行不义必自毙,马捕头和李捕头合力揭露了事情的真相,孙二娘被依法斩首,客栈所有财产也被充公。人们纷纷感叹,这黑心钱可千万不能取,人一旦心黑了,必定没有好下场,正如那句古训所说:“厚德载福,此乃永恒之真理。” 孙德子和孙二娘父女二人,靠着谋财害命积攒财富,最终却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孙德子被吓死,孙二娘身首异处,当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