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事,不了了之,地上的事,又闹腾了起来。原来,杜聿明、文强等人制定了严格的、按实际人头进行的物资分配制度之后,钟子勋等人也很快便清点了“实际人数”,各部队加上总部直属人员,总计“215803人”,当然,杜聿明、文强都知道这个数字有水分。各部报上来的,都有虚假数字;点验的,都是“面包”数据,而分下去的粮食,却是三一三剩一的,你的人多,我的面少,此前7两,如今已经压到5两了。
兵站分配的物资,是基本公平合理了,可李弥还是感觉到极不满意,他派出的副司令官陈冰,质问着文强:“文参座,请问,兵站到底接收了多少空投物资?没有投到空投场的物资都被谁搞走了?空投物资可是落在第5军守护的空投场了,投放到空投场外面的,就应该是他们的小秋收?是谁在指挥着空投物资?为什么有些东西,忽忽悠悠地便落到了第74军的阵地上?还有的,落到了共军的阵地上,是谁在资敌?为什么我们第13兵团的阵地上,一个降落伞也没有,难道我们连共军也不如?杜主任一直强调,要一视同仁,不能差别对待,你们,是如何落实的?”
陈冰一连串的发问,让文强感觉到好笑又头痛,这件事,不要说是第13兵团,就是第2兵团内部,照样有杂音。尤其是这些天,用来攻击前进的第70军、74军和担任后卫任务的第72军,同样意见重重,叫嚣着,攻击队伍的官兵,凭什么一天也只吃五两米面,撒一泡尿便不见了踪影,哪儿还有劲头去攻击前进,连枪都举不起来了,还怎么和共军拼刺刀?
而那些非战斗人员,同样叫嚣着,质问文强、郭一予,一天三两米,是打发叫花子的,还是要饿死他们,他们要集体向蒋总统告状,告杜聿明、文强、郭一予、钟子勋一干人等,残害忠良,苦害国家干部,虐待直属人员。有一次,他们甚至组织了数十名上校、中校级别的干部,跑到总部闹事,恰好被邱清泉撞见,气得邱清泉掏出了他那把电光手枪,愤怒地骂道:“闹事,枪毙!要是真有种,跟老邱走,上前线去!”这才算吓退了那帮人。
跟随部队而来的群众,自带米面的,早已是一天只吃一顿饭,熬天等死了,没有粮食的,在野地里乱翻,奢望能翻出一块残余的红薯或者是须根来,能挖到一窝老鼠,搜集一点鼠粮,那可真是烧了高香。年轻一点的,早去扛枪当兵了,剩下的男男女女,也便滋生出许多“生意”来,用降落伞搭起的简陋的地窝子里,半张大饼就可以享受一个女人整个晚上,一张大饼就能换取一串价值不菲的金项链。既没有姿色可卖,又没金钱可买的男女们,便拼了命般地和当兵的争抢空投物资,或是半夜去偷盗兵站和当兵的伙房,被打死、打伤的不少。当然,也有人要逃出包围圈,而被射杀在阵地前的。
等到陈冰发泄完,文强才叹了口气,说道:“陈副司令,你说的这些,我会向杜主任一五一十汇报的,不过,此事恐怕很难解决。你们的李司令官,已经两次提出了要调整阵地,杜主任、邱司令官虽说有些不满,可为了照顾你们,还是同意了。先是说,觅食,你们找不到粮食,后是说进攻,你们又寸步难行,这事,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陈冰极度厌恶地看了一眼文强,心想,一个副参谋长,在这儿评头论足,教训起人来了,都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吗?可脸上又不得不挤出几丝极度难看的笑意来,说道:“文参座,一定要向杜主任说清,我们第13兵团,比不了他们,他们从徐州出来时,带的就多,我们是执行总部掩护任务的,损失惨重,如果不照顾一下,这仗,实在没有办法打下去了。”
文强内心亦暗自骂着,李弥,怎么还有脸面再说掩护撤退一事啊,若不是你们把撤退搞乱套了,部队说不定早跑出去了。可他已经读懂了陈冰的眼神,打了几声哈哈,便去找杜聿明汇报去了。
没想到,接到王叔铭有关空投情况通报杜聿明,已经把第74军军长邱维达给喊了过来。文强进来时,杜聿明正在和邱维达商量着:“邱军长,你们那部对空联络电台,还是交到总部来吧?”
没想到,平常执行命令从来不打折扣的邱维达,这一次也一反常态地“横”了起来,他愤然说道:“杜主任,这部对空电台,是我们第74军张灵甫军长,从老头子哪儿申请来的,上面,有张军长的鲜血,你想收回,是不可能的。我不会同意,王梦庚、王奎昌和全体74军的将士,同样不会同意,除非你把第74军的番号,撤销了,这军长,我不干了。”
邱维达急眼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杜聿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文强急忙上前,劝解着,说:“邱军长,杜主任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说,派总部高参高建同志,到你们那里,共同管理这部对空联络电台,指引空军精准空投,减少空投损失,减少空投损失。”
地面上的事,又不了了之地解决了一件,但,有关粮食的矛盾和故事,还有很多,每天都在包围圈内怪异而变态地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