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工暴动发生在敬宗李湛执政的长庆四年(824年),造反的主人公既不是呼风唤雨的权宦,也不是手握军权的藩将,而是长安城里的两个不起眼的平头百姓。
这是一个曲折离奇的事件,有时候,甚至不能够用事件来形容,更多听得像是一个故事。
事件的起因很简单,就是以卜卦为业的苏玄明给好朋友官营染坊干苦力的张韶算命,兄弟,你将来是大富大贵之命啊,未来能坐在皇宫的御榻上和我品酒吃菜。张韶一听,老兄,你莫不是在逗我,这可是杀头的事。苏玄明正色说道,当今皇上,白天打马球,晚上打夜狐,不但不上朝,连在宫里的时间都很少,这种天赐良机,难道我们就不能摸进宫里享受一下皇帝的生活吗?张韶一听这话,有理有据,有胆有识,你说得对,谁不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当即,两人就开始策划如何体验一下皇帝的生活。这种本是戏酒言笑的话竟然谋划的一本正经,还要付诸实现,听得让人大跌眼镜。
他们既不是要打倒昏君自己当皇帝,也不是要清君侧拥立谁当皇帝,更不是要自己当皇帝,纯粹就是为了体验一下皇家的生活,这种奇葩的想法放在那个封建王朝的年代,胆大的让人乍舌,毕竟干的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勾当。拥有超前意识的他们,是无法体会现代好梦一日游这种项目了,张韶和苏玄明的这种行为只能是舒爽一时,白活一世了。
这时,我们另一位主人公就要登场了,此时大唐的掌权者唐敬宗李湛,一个唐朝皇帝里面玩乐天花板的男人,一个骨子里觉醒了嗜玩基因的年轻人,一个不爱美色爱玩乐,以一己之力将玩乐进行到底的皇帝。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湛的老爹唐穆宗李恒就是一个爱玩之人,不过李恒爱好举办宴会,三五一大宴,小宴天天有,终是掏空了国库,掏空了身体,掏空了性命。李湛与他爹这种饮宴小王子的玩乐方式不同,他是烧脑体育终极爱好者,什么打马球啊,摔跤啊,打猎啊,龙舟竞速啊,那是样样精通样样爱,当然,也会举办体育盛会那自是无须多提。可以这么说,唐朝经过这两位皇帝的折腾,刚刚恢复点元气就又被狠狠摁在地上摩擦,没在他们手里亡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们这时候回过头来想一想,会不会灵光一闪,张韶和苏玄明能有这样的想法,并能够付诸实现,难道不是大唐将要灭亡的征兆吗?
介绍完主人公,下面我们顺着时间线,看一下染工暴动时间的经过。
首先,是事前准备阶段。第一,当然是要有人。干这种掉脑袋的事,用人要可靠、胆大,张韶和苏玄明将目光落在张韶染坊的工友和长安城里的社会闲散人员上。张韶怎么蛊惑工友我们不得而知,但确实招募了一批人手;要说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中,各式人等,那真是鱼龙混杂,卧虎藏龙。至于长安城里的三教九流,混迹其中的苏玄明那是门清,其中不乏有贪财之辈、亡命之徒,不多时也召集了一批人手。
其次,是要如何进入皇宫不被发觉。皇宫也不是你家开的,你想进去就进去,还有没有王法了。大明宫的宫门那都是有宦官和禁军看守的,对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核对门籍,其他人进入则必须要有鱼符。鱼符是唐高祖李渊的一种发明,形似鱼,可拆分左右两半,拼接可像榫卯契合,通常是左符放宫中为底根,右符持有人随身携带。但这难不倒久在宫中干活的张韶,官营染坊在宫中经营,但确是需要从宫外运送含有紫色的紫草,张韶计划让没有通行证的人藏在装紫草的车上,混进皇宫后,在宫里找地方隐藏。大明宫里那是草木茂盛,藏点人那是不在话下。
最后,就是要摸清皇宫宫殿的分布以及皇帝当夜的位置。这些当然是难不倒在宫里干了这么多年的活的张韶,其实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皇宫大内守卫的松懈。之前就有一个叫徐忠信的老百姓非法闯入到了清思殿附近的浴堂门里。
做好了准备,张韶和苏玄明就开始着手实施计划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藏有人的运送紫草的车辆顺利通过左银台门进入皇宫中,但张韶也不敢大意,皇宫里深宫高墙,门院众多,关卡自然不少。又过了几道门,这时候有一个机灵的守门宦官发现了可疑之处,紫草按理说很轻,满满一大车也不会让车辆看起来像超载,当即要上车检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车上的人鱼贯而出,拿着兵器就把守门宦官给做了。这个时间就看出队伍素质的重要性,这些不可控的闲散人员有的听从号令,有的干脆就自己去寻找宝物去了。
张韶一看,偷偷摸摸是不行了,那就大张旗鼓干吧,领着人朝皇帝所在清思殿去了。
彼时,我们李湛同学正在清思殿改造的马球场举办当日马球赛的颁奖仪式,听着宦官来报告说有叛军杀来,当即是胆战心惊。听说清思殿的守卫被叛军杀得人仰马翻,形同虚设,那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准备跑路去神策右军寻求庇护。但是太监建议,神策右军距离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路上遇到叛军,那可就羊入虎口了,应该投奔神策左军。
要说李湛这个幕后大老板,举办的打马球比赛还有黑幕,他宠信神策右军的统领梁守谦,经常在神策右军和神策左军的马球比赛中出现黑哨,偏帮神策右军。好嘛,这下后悔了吧,后悔也没办法,小命要紧啊。等到了李湛率领一班马球运动员来到了神策左军,左军统领马存亮听说皇帝来避难,那是受宠若惊啊,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见到了丈夫归来,抱着小皇帝的御足那是一顿亲吻,边亲边哭,给李湛都整懵逼了,这叛军还没打呢,脑子怎么先坏了。李湛这边是暂时安全了,但他还惦念这老妈和奶奶,直到左军把两位太后接来才安心。
话分两头,另一边张韶和苏玄明攻占了清思殿,张韶踌躇满志地坐在皇帝的御榻上,让人扶着皇帝的御辇,将李湛未吃完的御膳整理了一番,和苏玄明坐在御案两边,推杯换盏,心满意足地想用御膳美酒。突然,苏玄明反应过来,接下来,怎么办呢?张韶也是大惊失色,对啊,怎么办呢,计划就安排到这啊,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干啥呢。这时,才发现是大难临头,恐惧感和无力感袭来。
还是苏玄明有点头脑,准备攻占弓箭库,依托弓箭库负隅顽抗。但此时大内禁军已经集结完毕,神策右军和左军汇合一处,探明了叛军的形势,发现叛军才几百人,正规军当即拿出了应有的气势,那是对叛军一顿砍瓜切菜,一会叛军就全军覆没了,张韶和苏玄明也死于乱军之中。
染工暴动事件起因荒诞,事发突然,结局惨烈,虽然给痴迷玩乐的李湛敲响了警钟,但他丝毫没有汲取教训、收敛心性,不久之后也死于宦官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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