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27年5月,曾经叱咤风云的“玉帅”吴佩孚,在北伐军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最终兵败如山倒。
为了躲避北伐军的追击,吴佩孚带着残部,狼狈逃窜,最终来到了部下第九军军长于学忠的驻地——河南邓县。
吴佩孚的到来,对于学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吴佩孚是北伐军重点打击的对象,如果收留他,势必会招来北伐军。
于学忠麾下的第七师师长阎得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危险。
阎得胜找到于学忠,直言不讳地劝说道:“军长,吴大帅现在是众矢之的,目标太大了,我们要是收留了他,就等于引火烧身,后果不堪设想啊!”
其他人基本跟阎得胜一个想法,倾向于自保,但于学忠却说:“大家的顾虑,我都知道。现在吴大帅落难了,即使是朋友也应助一臂之力,更何况他还是直军的统帅,我们作为他的部下,怎能在此刻落井下石呢?如果众位都坚持此意,我今日就自杀以谢玉帅!”
大家见于学忠态度坚决,便不再说话。
经过一番周折,吴佩孚终于带着残部,抵达了邓县。
于学忠早已得到了消息,他率领着麾下的一众军官,在邓县城外列队,等候着吴佩孚的到来。
当吴佩孚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于学忠快步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玉帅,您受苦了!”
吴佩孚看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心中不禁感动。他拍了拍于学忠的肩膀,感慨万千地说道:“孝侯(于学忠的字)啊,难为你了!”
在于学忠的安排下,吴佩孚一行人,被安顿在了邓县最好的宅院里。

稍作休整后,吴佩孚和于学忠,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两人都认为,邓县和新野一带,地势孤悬,四面受敌,不利于长期防守。而且,部队的粮饷供应,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决定,将主力部队转移到豫东地区。
豫东地区,地势相对平坦,交通便利,而且靠近吴佩孚的老家山东,便于征集粮饷和补充兵员。
但当调动部队的命令下达后,却遭到了强烈的抵制。
于学忠麾下的第七师师长阎得胜、第三师师长毛永恩,都按兵不动,拒绝执行命令。
不仅如此,就连吴佩孚带来的那些卫队,在一些军官的煽动下,也开始闹起了情绪,拒绝向东转移。
原来,这些军官和士兵,都不愿意离开邓县。他们担心,到了豫东之后,会遭到其他军阀的排挤和打击,甚至可能连生存都成问题。
面对这种局面,吴佩孚和于学忠都感到非常头疼。
一天晚上,吴佩孚和于学忠在院子里散步,商讨对策。
突然,院墙外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几颗手榴弹被扔进了院子里,轰然爆炸。
原来,是吴佩孚的卫队发生了哗变。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吴佩孚和于学忠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这才意识到,局势已经彻底失控,就连吴佩孚的亲信卫队,都已经靠不住了。

吴佩孚长叹一声,对身边的于学忠说道:“如今军心已变,大势已去了,非人力所可挽回。”
豫东地区虽然目前相对安全,但是仍有樊钟秀残部,岳维峻部,尚有其他部队在那里聚集。
吴佩孚心灰意冷,于是决定离开邓县,前往四川,投奔那里的军阀杨森和邓锡侯,暂避风头。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吴佩孚问于学忠:“孝侯,我准备去四川,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于学忠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玉帅,您去四川,我个人当然愿意追随您,但这对于眼下的局势,并没有什么帮助。”
“我如果带着部队跟您一起去,这支部队原本就是从川鄂边境长途跋涉而来,已经非常疲惫了。而且,四川实行的是防区制,每个军阀都有自己的地盘,哪里有地方能够容纳我们这支庞大的客军呢?”
“如果我们硬要带着这支饥饿疲惫的部队,进入四川,恐怕将士们也不会听从命令。到时候,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所以,我想,我还是解甲归田吧。我与玉帅您同进退,把部队交给下面的将领,让他们自己去寻找出路。”
于学忠打定了主意,要解甲归田。他向吴佩孚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点:
一、玉帅,您屈尊来到我的军中,我却无能为力,不能帮助您扭转颓势,重振旗鼓,我对不起您,这是我应该离开的第一个理由。
二、邓县这一带,连年歉收,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都已经到了吃野菜度日的地步。我们在这里驻扎着这么多的军队,给当地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我于心不忍,这是我应该离开的第二个理由。
三、我们的士兵,缺衣少粮,没有军饷,也没有统一的军装。我作为他们的长官,却不能解决这些问题,我对不起他们,这是我应该离开的第三个理由。
于学忠的这番话,发自肺腑,情真意切。他不仅考虑到了吴佩孚的处境,也考虑到了当地百姓的疾苦,更考虑到了自己部下的生存问题。
吴佩孚听了,深受感动。他知道,于学忠是一个正直、善良、有责任感的人。
起初,吴佩孚还劝于学忠不要放弃,毕竟于学忠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应该继续在军中建功立业。
但于学忠去意已决,他再三向吴佩孚解释自己的想法。最终,吴佩孚也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
决定离开后,于学忠开始着手安排部队的事务。
他与吴佩孚商议后,决定将自己的第二十六师,改编为第二十五师和第二十六师,分别由原二十六师的两位旅长杨殿云和马廷福担任师长。

同时,于学忠还下达了一道命令,将联军第九军的各个师,全部划归第七师师长阎得胜指挥。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持部队的完整性和战斗力,避免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导致部队的分裂和瓦解。
部署完毕后,于学忠召集了自己麾下所有团长以上的军官,召开了一次会议。
在会上,他向大家宣布了自己解甲归田的决定,并再次阐述了自己离开的理由。
于学忠还特别强调,将部队交给阎得胜指挥,是为了维护部队的团结,避免部队被拆散。
于学忠的这些部下,大多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跟随他多年,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
听到于学忠要离开的消息,许多人都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他们纷纷表示,不愿意离开于学忠,希望能够继续跟随他。
还有一些人担心,部队归阎得胜指挥后,阎得胜会带着部队投靠冯玉祥,到时候,他们这些与冯玉祥有旧怨的人,恐怕会遭到排挤和打击。
面对大家的担忧和不舍,于学忠耐心解释,并向大家保证:“你们放心,我虽然离开了部队,但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你们要好好干,只要你们有办法能够生存下去,我就安心了。我以后就在老家种田,再也不穿这身军装了!”说着,他还当场脱下了自己的军装。
“但是,如果你们将来实在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了,来找我,只要我还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于学忠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受感动。他们知道,于学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不会抛弃自己的部下。
临行前,于学忠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分给了部队的官兵。
当时,于学忠的部队,还剩下大约一万多块大洋的军费。
除了留下少量的路费之外,于学忠把剩下的钱,全部分给了大家。
由于人数众多,每个人分到的钱,只有三角多。虽然钱不多,但却代表了于学忠的一片心意。
就这样,于学忠告别了自己的军旅生涯,回到了老家山东蓬莱。

于学忠走后,阎得胜带着部队接受了冯玉祥的改编。但很快,这支部队就被分割使用,分别驻扎在了不同的地方。
这种做法,引起了于学忠旧部将领的强烈不满。
毛永恩、杨殿云、马廷福等几位高级军官,认为这是在故意削弱他们的实力,分化他们的队伍。
不久,毛永恩、杨殿云、马廷福等人,率领着自己的部队,突袭了冯军孙连仲的部队。
由于事发突然,孙连仲的部队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毛永恩等人,趁机将部队的大部分人马带走,脱离了冯玉祥的控制。
成功突围后,毛永恩等人派代表前往山东蓬莱,去见正在那里隐居的于学忠。
他们向于学忠汇报了部队的情况,并恳请于学忠重新出山,领导他们。
于学忠听了代表的汇报,心中感慨万千,他也清楚第九军这些残余部队现在无依无靠,随时有被其它势力消灭吞并的危险。
思考再三,于学忠决定投奔北方的奉系军阀张作霖。
于学忠与张作霖,虽然没有直接的交往,但于学忠的父亲于文孚,与张作霖是故交,曾一同在毅军宋庆麾下效力,两人关系非常密切。
因此,当于学忠来到北京,求见张作霖时,张作霖非常高兴。
他热情地接待了于学忠,并亲切地说道:“孝侯(于学忠的字),咱们可是一家人啊!你父亲和我是故交,情同手足。你就是我的子侄,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咱们一家人,好商量!”
张作霖的这番话,让于学忠感到非常温暖。
于是,于学忠将自己的来意,以及第九军目前的情况,向张作霖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不久,第九军改编为奉军第二十军,军长依旧由于学忠担任,军长以下官佐由于学忠自行委任。同时,张作霖还命人送来大批弹药、给养,送到第九军的驻地。
之后,于学忠率领着第二十军,参加了与冯玉祥、阎锡山等军阀的多次作战。
与其他奉军部队相比,于学忠部的表现,尤为出色。
于学忠部的出色表现,也赢得了张氏父子的赞赏和信任。
1928年6月4日,震惊中外的“皇姑屯事件”爆发。

张作霖乘坐的专列,在途经皇姑屯时,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的炸药炸毁,张作霖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张作霖的死,对于奉系军阀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为了稳定局势,张学良秘密返回奉天(今沈阳),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了东北军的新统帅。
砸将奉军主力撤回关外的过程中,张学良最担心的,就是部队的安全问题。
为了确保部队能够安全、顺利地撤回关外,张学良精心挑选了一位将领,负责断后。
这个人,就是于学忠。
张学良之所以选择于学忠,是因为他对于学忠的能力和忠诚,都非常信任。
随后,于学忠率领着自己的部队,在山海关一带布防,掩护奉军主力的撤退。
张学良接班后,于学忠感念奉系恩情,尽心竭力辅佐,被张学良视为左膀右臂。
1933年3月11日,迫于全国的舆论压力,张学良被迫通电下野,赴欧洲考察。
出国前,张学良将东北军26万人中的17万人,通通交给于学忠指挥。
这一决定遭到下属的反对,有人说:“于学忠毕竟是山东人,他和我们东北军,怕是不能一条心!”
但张学良却说:“你不要错看了于学忠,将来收拾东北军后事的人只有于学忠!”此时的于学忠,俨然成了张学良之下的东北军第二号人物。

1936年12月25日,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张学良决定亲自护送老蒋回南京。
离开西安前,张学良特意交代让于学忠统一指挥东北军。
这也可以看出,张学良对于学忠是非常信任的。
于学忠不是东北人,又是半路加入奉系,能成为张学良的左膀右臂,这样的将领属实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