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天还没全亮呢,巷口那家馄饨摊就传来叮叮咚咚的竹梆子声。老板娘麻溜地掀开木锅盖,热气“呼”地一下冒出来。锅里,几十个白白胖胖的馄饨在翻滚的热水里起起伏伏,就像一群刚睡醒、在水里扑腾的小鸭子。
馄饨这东西,看着简单,实际上南方北方吃法可大不一样。江南人喜欢用特别薄的皮子,包上鲜美的荠菜肉馅,再在清汤里撒上一小把葱花,那味道鲜得呀,一吃就像把春天吃进了嘴里。到了四川,红油抄手可太辣了,一口下去,花椒在舌尖上“噼里啪啦”跳舞,吃完一碗,得连灌三杯凉茶才能缓过来。广东人就更会吃了,云吞面里藏着一整个虾仁,咬下去,虾肉的弹牙鲜甜和竹升面的麦香味混在一起,那汤好喝得让人一滴都舍不得剩。
我姥姥包馄饨那可是一绝。老面案上摆着三只碗,一碗是剁得像沙子一样细的猪肉,一碗是碎得像星星似的韭菜,还有一碗是自家熬的喷香葱油。姥姥常念叨:“皮子得擀得中间厚、四边薄,馅儿得顺着一个方向搅上九九八十一圈。”其实哪用真去数圈数呀,她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早就把该用的力道都揉进面团里了。煮好的馄饨,皮子透亮,能清楚看到里头嫩红的肉馅,汤面上还飘着金黄的蛋丝,冬天喝上一口汤,浑身的寒气都从脚底板跑没影了。
现在到处都是网红餐厅,可最让人馋的,还得是街角那碗充满烟火气的馄饨。加完班到深夜的年轻人、晨练回来的大爷、送完孩子的主妇,大家往塑料凳上一坐,听着铁勺碰碗的清脆声音,吸溜一大口热汤,一天的疲惫都在那袅袅升起的白汽里消失了。这哪只是在吃馄饨呀,分明是把人间的温暖都吃进肚子里了。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同样是用面皮包肉馅,饺子感觉是那种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象征,馄饨就活得特别随性自在。它既能在高档宴席上作为开场头汤,也能在马路边给大家当深夜食堂。也许这就是咱中国人藏在食物里的生活智慧,用最普通常见的食材,做出各种各样、有滋有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