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笔下，写了很多亡者，有英勇就义的先驱者，麻木不仁的牺牲者，有受到压迫的受害者，等等。鲁迅先生唯一一部的短篇爱情小说（婚恋小说），女主人公也是被“写死”了。青春、懵懂的年纪，天真无邪的爱情，终究扛不过小两口的柴米油盐，男主人公舍弃累赘一样“抛弃”了女主人公，女主人公最后是死了。爱情与面包，到底哪个更重要？

小说的原文是涓生的视角、手记的形式写的，本文，我想多多用子君的视角来写。

这篇短篇爱情小说是《伤逝——涓生的手记》（如无特别说明，下文均称《伤逝》），从小说的题目就可以知道，男主人公就是涓生——史涓生。看了小说后，我们知道，女主人公，她叫子君，但是她在小说里没有姓氏。如果非要给子君一个姓氏，我认为会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小说的美感，如同断臂的维纳斯缺失的那部分，是雕像重要的美感之一；亦如蒙娜丽莎的微笑，微笑还是似笑非笑的假笑，更是给蒙娜丽莎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所以，子君在小说里有没有姓氏不重要，她在读者的心里，在你的脑海里，形成了怎么样的形象很重要。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是如此。子君也是如此。

写子君之前，不得不说一部1967年的电影《毕业生》。二读《伤逝》，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后来三读，做了一点笔记和写了一点想法，突然就想到了电影《毕业生》。

这里简单介绍下电影《毕业生》的大致梗概：刚大学毕业的本恩对前途十分茫然，却在这时遇上了风流的鲁滨逊太太。虽然不再年轻，但鲁滨逊太太却一再勾引本恩，二人发生了关系。两人在约会过程中，本恩遇上了太太的女儿伊莱恩，两个人意外地一见钟情。但在得知母亲和恋人的特殊关系后，伤心的伊琳决定另嫁他人。婚礼上，本恩不顾一切地抢走了伊琳，两个人最终携手出逃。

电影在本恩和伊琳坐在车上后落下帷幕。

不得不说，电影里男女主演的演技是真的好。一起携手出逃时的开心（图1），随着两人意识到未来的可能发生的现实，立马又变得迷茫了起来（图2）。

然而，两人一起出逃成功了，他们就不再迷茫了吗？即使不再迷茫了，他们就过得好未来的日子了吗？也许，子君与涓生的真实生活写照以及分崩离析的结局，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模版。

图1：两人携手出逃时，开心的很

图2：两人开心过后，突然之间的神情严肃，或者是说，对未来的再次迷茫

电影里，虽然设定的是本恩大学刚毕业，但从与伊琳的恋爱到本恩抢婚礼后，两人携手出逃，真是像极了大学生的恋爱及大多数大学恋人的归宿。说回到子君与涓生的爱情、小家庭，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子君出生在一个条件富裕的家庭中，小时候，父亲就教育子君，大家闺秀要矜持，接人待物要有礼貌，有分寸。子君也没有做过什么粗活以及家务活，那毕竟是女工要做的事。但是，上的厅房、下得厨房，是子君老早就具备的条件和已掌握的技能了。家里面也喂养了一些家畜，鸡鸭鹅，子君闲来无事就会投喂他们，慢慢就懂得怎么喂养。家里也养了条大黄狗，乖巧懂事，和子君的关系很好。

长大后，父亲跟子君说起了一些婚姻观念。比如，结婚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算是真的结婚。再比如结婚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否则婚后生活容易受气，家庭条件不好，要过苦日子，等等。当时，子君的父亲说了很多，子君印象比较深刻就是这几个了。子君就在想，父亲说的没错吧，毕竟看的很多书都是这么写的，总不能一些经典的书本有骗人吧。

对了，还有一个子君并不算太在意的事情就是，父亲说，结婚的时候，会给子君很多的嫁妆。子君嫁过去能够有面子，家里有地位、不受欺负之类的话。

命运的转变是如此突然，也许没有遇见涓生，子君的家里会给她安排一位门当户对的伴侣，然而，在会馆，子君遇到了涓生。涓生是一位有志青年，他看起来读了很多书的样子，文质彬彬，每次和他谈话都很开心，聊人生，聊理想，畅想未来，其乐无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道不完的乐趣。子君在涓生身上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男性魅力。涓生看上了子君，子君爱上了涓生。

两人的感情更加浓烈了，涓生提出了想和子君在一起的想法。子君没有当面回复涓生，而是说要回去问问父母的意见。涓生对此表示同意。回到家，子君思考再三，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想嫁给涓生。父亲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了子君一句，子君坚定地回答了：我想和涓生结婚。

子君的父亲气得一下子说不出来话，就狠狠撂下一句狠话：你可以和他结婚，但是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子君的母亲也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忙着劝说，可惜，对两人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自此，子君借住到了叔叔家里。子君的叔叔，偶尔会提到和涓生结婚的事情，劝说子君要多听听家里的意见，不要被爱情一时冲昏了头脑，云云。子君，只是听听，微笑地点了点头。子君的叔叔也非常疼爱这位乖巧伶俐的侄女，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

子君可以被认为是“禁锢”在家里，仍旧是被照顾得很好。为了抗争，为了表明决心，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出去了。涓生就到子君叔叔家里看子君。恰巧被子君的叔叔碰上了。

子君的叔叔见到涓生，毫不留情：你是个什么东西？配得上我们家的子君吗？你有什么？穷酸书生，多读了几本书，多认识几个字，就在那边大谈什么恋爱自由、结婚自由？看看你那家徒四壁的破木屋，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我们家的子君都被你给带坏了！

涓生沉默不语，只是呆呆被骂着，许久蹦出一句话：我和子君是真心相爱的。

听到这话，子君的叔叔气不打一处来，骂的语气更狠绝了：好一个真心相爱，我想你是图我们家子君的嫁妆吧。说，你能给子君什么条件？我们子君跟着你能有好日子吗？还有，爱情？？可笑！爱情能当饭吃吗？能称出来个几斤几两的金银换钱吗？......。天天和你一起喝着西北风吗？

后面骂什么，子君也没有听到了，她流下了泪水，而涓生也被骂回去了。

涓生被骂回去之前，就朝屋里大喊一句：老地方见，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来！

那天，子君来到了老地方。

这天，子君是带着答案、明确的回复，来找涓生的。

一到这里，两人互诉思念之苦。子君本以为带着答案来，就能够得到涓生掷地有声的答案。能够见到涓生令人满意的回复。

可是，涓生大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还给我翻看了法律规定的“实行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禁止包办婚姻”，还谈到了一些名人。随后涓生又说到了子君的父亲、叔叔，他们认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事情，爱情不能当饭吃的事情。子君听得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惜，子君到死都不明白：有的人的婚姻可是两家人的事情。

对于涓生的身世、缺点，此时的子君已经不在乎了，她爱着涓生，她认可涓生，无论涓生的过往怎么样，她可以和涓生过好下半辈子，共同经营好未来。她应当勇敢站出来，不能成为两人婚姻的阻力。

子君心中虽早有答案，但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句完美的话，一句涓生能够完全理解透彻的话：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自此，子君也和家里决裂了，包括了她的叔叔。

子君此时很无所谓，谁先提出来，谁后面回应了。得到了子君明确的答复后，涓生向子君求婚了，用的是西式的单膝下跪；说了什么“海枯石烂”，“爱你直到永远”、“白头偕老”、“只要他有一碗水喝，就有子君一口饭吃”、“共图大业、创造美好的未来”、“生个孩子、不对，要一男一女，凑个'好'字”等等，子君全部记住了。子君刚开始爱听，涓生也常说，后来也渐渐不说了。

小两口经常一起出门找房子。看了好多家，涓生都不满意，子君倒是无所谓，什么样子的房子都是住的地方，只要能和涓生在一起。路上不少异样的目光，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子君完全不在乎，毫无在意。

找寻良久，找到了在吉兆胡同一所小屋里的两间南屋。这里，要和房主一家住在一起，当邻居。

随后，子君和涓生又买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子君知道，即使这样的简单的家具都要花掉涓生大半的存款。子君想了想，还是决定卖掉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补贴家用，这样一来，能给涓生分担不小的经济压力。

热恋过后，终会归于平淡。轰烈爱情之后的婚姻，终要柴米油盐。子君是再明白不过了。

过了不到一个月，子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买了4只小油鸡。在庙会买了一只花白的叭儿狗。狗儿是需要取名字的，子君就给涓生说，狗儿就叫阿随吧。子君她寓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涓生并不懂子君，更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足一月，子君就感觉不到涓生那浓烈的爱了。

其实，子君早就有所觉察，涓生对她的感情已经逐渐淡了。子君想要努力为继这个小家，于是，她更加努力地干家务活，养鸡，准备好涓生的三餐，不让涓生多花一点时间在这细小的事情上面。涓生偶尔会帮忙，在帮忙的时候，还会和子君说“你看你，手都变粗糙了，之前的......（纤纤素手）”，子君知道，涓生想说什么，然而，子君只知道她要做她该做的事情，不想理会涓生这样的话语，毕竟，她回答，反而伤害两人的感情。她要分担涓生的家庭负担。

涓生，不让子君去工作。子君，也只能这样重复、机械地劳作着。

日子过去有段时间了，小两口的生活也过得凑合。

直到那天，10月9日，涓生失业了。

一切开始骤变。

子君见了，想安慰涓生，说：那算什么。哼，为什么干新的，我们......。突然，子君发现涓生狠狠盯着她，她立马把话缩回去，没有再说说下去。子君不敢往下说，因为这事情会碰着涓生的尊严，为了维护了涓生那“可笑”的尊严，子君没敢说出她要出去工作，一起赚点生活费。

子君默默地协助涓生，为写小广告、写信等。子君想：也许她真的可以出去工作，赚点钱补贴家用。可笑，可怜的自己。

找工作哪里有这么容易的。总要一段时间等待回复，即使寄信出去了，路上总要花时间送信吧。更不用说，还可能要应聘、面试、笔试等，要谋求一份好的工作，几轮的筛选是避免不了的。

生活的拮据，小油鸡瘦的，狗儿阿随瘦的，子君瘦的。

涓生一脸嫌弃说，这么瘦的油鸡，养得着实不怎么样。于是，4只油鸡，分四次被涓生给煮了吃了。子君对此是非常反感的，也提出了抗议，又有什么作用呢？子君也跟着吃了一点肉，喝了一些汤。其他的，肉是涓生吃的多，骨头是阿随吃的多。

子君吃饭的时候，偶有大嚼，涓生也会说，大家闺秀的，吃饭怎么这样子的啊。子君倒无所谓。继续吃着。偶尔的声响，有什么关系的呢。

突然有一天，子君发现狗儿阿随不见了。涓生只告诉子君，将狗子拉去西郊放掉了，阿随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它自由了。

狗儿怎么可能不认识回家的路，子君一想到这，想必是涓生像处理油鸡一样，把狗儿阿随处理掉了吧。

子君身边那朝夕相处的油鸡、狗儿，涓生是知道，这些是子君另外的精神寄托了。涓生为何如此残忍呢？对油鸡、狗儿会如此，对我也会如此。越想到这里，子君的脸色越加难看，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或许，她和涓生的感情，要到头了。

家里太冰冷了，刺骨的寒冷。

家里烤不起火炉。

涓生天天往外跑，子君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大概是外出工作，大概是外出取暖？

涓生早出晚归，已经一段时间了。

这天，涓生和子君讲到了《诺拉》，称赞了诺拉的果决。听到这，子君沉默片刻，她故意似懂非懂的说着，“是的”，子君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是，涓生......，我觉得你近来很两样了。可是的？你，——你老实告诉我。”。

子君在脑海中闪过无数次“离婚”的念头，她想从涓生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即使，答案是残酷的，她也需要得到回答。

涓生十分决心地：“……况且你已经可以无须顾虑，勇往直前了。你要我老实说；是的，人是不该虚伪的。我老实说罢：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但这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

子君听得分明，理解得清楚。

涓生杀鸡弃狗，分明是要将两个“累赘”舍弃掉，这样他就轻松了，他就不用将那为数不多的米、肉等食物分给油鸡和狗儿了。唯有抛弃它们，他才能轻松，压力才会变小。

现在，轮到我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涓生俨然已经认定：我也是他的“累赘”了。

也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子君自己战战兢兢地经营着，经营着小家庭不到半年。看到那破旧的家具，毫无生气。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去添置新的东西了。每天都要为柴米油盐而思考，更要为了涓生的健康而着想。子君也不是不自私，她也想出去工作，可是为了维护涓生那可笑的尊严，她只提到了两回，一回是新婚时，一回是涓生失业时，两次都被拒绝了。新婚时，涓生保证像对待公主一样对待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子君信了。失业时，子君自己拒绝了，子君是如此害怕因此而失去涓生。

可是，到头来，在涓生的眼里，子君变成了一个“累赘”，像油鸡，像阿随一样，只要不需要，都可以被抛弃。或者说，涓生他想自己过得舒服自在，完全可以抛弃那些“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事、物。

子君也知道，涓生顶着多大的压力。周遭人的眼光，家里的经济压力。一切，涓生都不容易。

也许，此时此刻的我，唯有离开，才具有对涓生最大的价值了。

环顾家里，我整理了下家里的仅有的食材，归到了一处，这样，涓生就能明显看到了。搜遍了身上和家里，几十枚铜元，这是我们至今为数不多的家用了，要一并留给涓生。

我回去，家里要是接纳我，生活开支自然是不用愁的。

要不要留点书信给涓生呢？子君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想着。子君的父亲也要到了吧。

安静的离开吧。这样，不要给涓生造成太大的压力以及可能的麻烦。

子君走出门，和房主太太说：见到涓生了，告诉他，我去了。

等了一会儿，子君的父亲来接子君回去了，子君和房主太太，道了：再见。

回去后不多久，子君因思念成疾，郁郁寡欢而死了。

涓生知道子君回去了。后来，也知道子君离世了。

涓生，并没有迎来他的新生。

狗儿阿随回来了

狗儿阿随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它早从浅坑爬了出来。只是，变成了野狗了。子君去世，狗儿阿随突然意识到什么。它决定回家看看。它遇到了涓生，没有看到子君。是子君托梦给了阿随？还是狗子自己的灵性？说不清楚了吧。

写在最后：愿世间所有的真情都能被善待。愿子君式的悲剧，不再重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