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坚持出院后去了三舅家，第二天大哥打来电话，我已经不敢接了

到了一定年纪，害怕家里打来电话，也害怕家里不打来电话。怕深夜接到电话，是母亲出了什么事情，如果我赶回家不及时，或许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也害怕家里不打电话，万一有事故意瞒我，这心里也万般不是滋味。可是人到了这个岁数，有些事情还是来了。家里大哥给我打了电话，说母亲突然晕倒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回来看看，我二话不说，赶紧回去了。

大姐二姐他们几个一直在病房外，我赶到后也问大姐到底怎么回事，简单了解之后心里也有了大概。其实这几年母亲住进医院的次数不算是少，每次都是大姐二姐在照顾，我负责出钱，但是这一次没想到是直接晕倒了，我害怕母亲突然走了，这才马不停蹄的回来看看，母亲在医院大概住了15天，忽然有一天她说自己好了，可以出院，我想着让她再住一段时间，可终究是拗不过母亲，便随了她的心，只是后来几天，大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后悔莫及！

1.

母亲这几年，一直跟大哥生活在一起，住在村南头的那个老家里，前些年，我拿了一点钱，把那个房子给翻新了一下，厨房也重新盖了，屋里打了地平，这样至少母亲和大哥生活的好一点。

大哥算是一辈子没怎么出过这个村。

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干过什么重活，但自从父亲走了之后，他觉得家里面该有一个男人出来扛起门面了，所以很多时候，大哥都属于那种“逞强”的样子，非要这也干，那也干的，包括我结婚之前，他还要出去打工赚钱，帮我攒彩礼钱。

但他的身体不行，驼背、腿还瘸，经常伴有咳嗽，出去打工也没人要，那几年，他干的都是一些小活，或者就是进厂做一点流水线的事情。大哥常说，自己这辈子是结不了婚，但不能耽误我结婚，到时候多生一个儿子，能够给他送终就行。

我知道这个玩笑话，但也知道，这就是现实。

我和母亲分了家，自己在村北头住，大哥就和母亲在老房子那里住。

没想到，我连续有了3个孩子，而且都是儿子，大哥高兴，母亲也高兴，说以后再也不担心这个家的门头小了，还说如果我父亲看到这一幕，应该也是高兴地。

家里孩子多，手里没钱，别说母亲的老宅子，就是我的宅子，也没有翻新过，一直都是三间瓦房。

大哥总是劝我慢慢来，日子是熬出来的，等孩子们长大了，日子也就好了。

我一年到头出门在外，家里的事情，说实话，基本上都是大哥在忙，他身体不好，可就像当年说的那样，这个家里，他是长子，也该撑起门面，不能让邻居们笑话，所以我不在家的日子里，村里所有婚丧嫁娶，所有人情世故，几乎都是大哥在张罗，当然，更为重要的就是庄稼地，大哥一手操办，忙的没日没夜。

我媳妇也曾说过，等孩子们上了大学之后，她就出去打工，然后把家里的几亩地都给大哥，让他去种，我们一分钱不要。

也确实，这一天来的很快，因为我有三个儿子，压力很大，大哥或许也是明白，就告诉我，只管去打拼就行，家里有他，一切都不用操心。

我在外的这些年，经常跟家里打电话，经常给家里买东西，家里的电费，手机费，也几乎都是我充的。

每年年底，我都想给大哥一点钱，毕竟一年到头都是他在照顾母亲，这无形中给我省了不少事情，按理来说，我是应该表示一下的。

但大哥总是说，都是亲兄弟，没必要算的那么明白。这个人是大家的娘，谁照顾不一样呢？

2.

母亲年纪大了，我的孩子也基本上都定居在外地了，老家的那个宅子，开始墙皮脱落，房倒屋塌，杂草丛生。

大哥也曾给我打电话说回家修修，但我的压力实在是大，哪有那个闲钱，所以也就不管它，如果我回老家，就直接去老宅子，跟大哥和母亲一起生活。

这几年，大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走路都很费劲，我给他买了轮椅也不要，说人就应该多走路，否则容易老的快。

每年不单单是我，就连我的三个孩子，也会给我大哥一点钱花，虽然不多，也是心意。

母亲这几年病了两次，每次好了之后，好像身体就不大行，我们兄弟姐妹4个都比较担心，但是没办法，大姐二姐都有了孙子，需要天天照顾，也不能够经常来看母亲，我的三个儿子，那不是一般的压力，我经常加班到深夜。

大哥总是劝我们，家里有他，不用过于担心。

我给家里买了一辆三轮车，让大哥没事的时候带着母亲出去转转，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还喜欢去三舅家。

每次大哥都说，母亲这是想念三舅，想念自己的娘家人。

是啊，不管人多大了，还是想念自己的亲人。

这样的日子慢慢的过，我以为能够保持下去，谁知道大哥突然给我带电话，说母亲晕倒了，让我回家看看。

这几年关于母亲突然生病的消息我不是没接到过几个电话，可是这一次竟然是晕倒，我就吓得不行。

大哥身体不好，熬不了夜，我就把他从医院送到了老家，我和大姐二姐三个人，轮流照顾着母亲就行。

头几天母亲说不了话，吓得我成宿成宿睡不着，人到了这个岁数，真的害怕母亲离开。虽然已经经历过不少生死的人和事，虽然已经做了万分的心里准备，也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年龄到了这一刻，可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是万般无法接受。

每天到了深夜，我就在走廊里祈祷，祈祷母亲快点好起来，只要母亲好起来，你让我干啥都行。

有人说，我读了书，知晓这世上并无神，但我看到病床上的她，竟生出一种长跪苦求神仙保佑的绝望。

起初我不理解这句话，不过到了这一刻的晚上，我深表认同。

半个多月后，母亲似乎是好了一点，至少她说身体没事了，想要出院。医 生建议再住一段时间，再治 疗一下。

母亲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地很，哪有什么病？

吵着闹着非要出院。

没办法，我只好同意了。

送到家后，我简单的安排了一点事，又给大哥留下5000块钱，让他在家照顾母亲，我得赶紧回去工作了，毕竟出来15天，不是小事情。

大哥让我赶紧走，说家里有他，不会有什么事情。

大姐也说，如果不照顾孩子的时候，会过来看看母亲，让我尽管放心就好。

3.

邻居们过来看望母亲，都说她是福大命大的人，15天过去了，大家都以为母亲回不来了。

这一天，三舅也过来看望母亲了。

三舅年纪大，三舅妈前几年被车撞了，现在走路也是一瘸一拐，他们买了一点鸡蛋和牛奶，过来看望母亲。

几个人一直在聊天，母亲还说，等过几天就去看看三舅。

三舅劝她，刚出院，不要到处瞎跑，等彻底好了再去也不迟。

母亲急了“我没病，我好着呢，我就要去。”

谁能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她，自从出院后，性情变了不少。

这一天终于来了，大哥说他是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东西，母亲也是如此，穿上了新衣服新鞋，还有拐杖，把自己打扮了一下。

大哥后来回忆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么隆重的回娘家，如果非要计较，那应该是好多年前，我和大哥还算年轻的时候，母亲每次去姥姥家，都是精心打扮一下，这一晃，都好多年过去了。

大哥开着小车，就那么的去了。

乡间小路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般泥泞不堪，都是水泥路，很顺当。路两边的庄稼长得也很好，母亲看着庄稼心里喜悦，还不停的跟大哥说，这个村是什么村，那个村是叫什么，里面住着什么亲戚。

其实这些话，不管是大哥还是我，听了无数遍，几乎每次去姥姥家，母亲都会说一遍，一路上她都很高兴，似乎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甚至看到一座桥，一片庄稼地，一条河，她都能够说出来个一二三来，还说当年下大雪我们经过的桥，当年下雨我们躲进了哪个村庄等等。

过去了好多年，母亲依然是记忆犹新。

在三舅家吃了饭，他们就坐在家门口说话，有几个年纪大的人看到母亲后，便走过来说话，他们彼此不再是那么熟悉的人认识，三舅便挨个介绍一遍，其中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老人惊叹到“哎呀我的亲娘，我听说你晕倒住院了，这咋就出来了？你怎么出来这么着急啊。”

母亲就说自己没事，身体好着呢，想家了，就出院了。

几个人看着母亲，说着她身体好的事情，也有几个年纪大的人让母亲常回来看看，大家都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这辈子也看不到。

母亲说只要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

下午，大哥带着母亲从村里走，绕了一圈，去见了姥姥之前的房子，还见了另外两个舅舅的房子，只不过现在那房子，要么成了废墟，要么就是房倒屋塌。

大舅走了，二舅跟着孩子定居在外地，那房子，也是很久没人住。

母亲看到二舅的房子，她想要下车去看看，但又放弃了“没啥好看的，就一个破房子，算了。”

村里的路，母亲已经认不清了，好像改了几道。村里的房子，也不再是那种土房子或是三间瓦房，母亲之前记得人和房子，现在都找不到了。

三舅说，谁谁谁去年走了，谁谁谁前两年刚走等等。

三舅说着随意，母亲听着震惊。

母亲说“没想到啊，比我年轻的人都走了，咋就走这么早呢？”

三舅说，到了年纪，谁也拦不住。

回来的路上，母亲似乎是累了，也就没有再说话，大哥开着小车，一路回到家。

吃了晚饭，母亲便早早的睡去。

只是第二天早上，大哥去喊母亲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母亲，半夜里走的。

后来大哥回忆说，那天下午回来后，母亲收拾了厨房，收拾了西屋，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被子，甚至，还把自己压在床头下的钱都交给了大哥，像是在清理什么事情，也好像是在安排什么事情。

大哥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于是拉着母亲聊天。

母亲那天晚上说了很多，说大哥是个没有福气的人，没有媳妇和孩子，她觉得对不起大哥。

母亲还说我有三个孩子，现在娶媳妇那么难，她心疼我在外吃苦受累，但从来不跟她说。

母亲还说，她娘家的兄弟姐妹，现在就剩下她和三舅了，还嘱咐大哥，要记得常去看看三舅，这是她的亲弟弟，是一个娘的亲弟弟。

大哥只当母亲是累了，是因为见了三舅，想了很多话，回忆了很多过去，所以没头绪的说了那么多。

可谁能够想到，母亲却在夜里，忽然走了。

4.

不敢接家里的电话，这个电话，却还是来了。逃也逃不掉。

我看着屋里的遗像，看着放在堂屋的棺材，内心无比复杂。

我想，如果留着母亲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多检查一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如果，大哥不带着母亲去见三舅，她是不是就一直有个念想？那是不是就不会走这么急？

我想了很多如果，我在懊恼自己，我在责备自己，可后悔，已经来不及。

或许，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或许，一切都是有自己的合理性存在，也或许，母亲，早就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只是她没有跟我们说，而是先出了院，再去见了三舅，然后嘱咐了大哥一些事情，觉得已经没啥牵挂了，所以才走的这么安详吧。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

只是看着屋里的遗像，一言不发，满心惆怅。

下葬的时候，我是搀扶着大哥去的，他一瘸一拐的走着，很是艰难。

葬礼的宴席，是放在家里安排的。大哥走了一点路就累得不行，所以这一会，我就让他到屋里歇会，宴席上的所有互动，我来就行。

我跟他们敬酒，说话，答谢等等。无意间抬头看到屋里，看到大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再仔细看时，他原来一直盯着母亲的遗像再看。

我以为只是这一会如此，可他好像，呆呆的，看了将近两三个小时，直到宴席散去，众宾客跟他来道别，大哥才缓过来神。

等所有人都走了，我就开始收拾院子。

这里一片狼藉，实在是难堪的很。

深夜，大姐二姐都没走，说是留在家里过个夜，毕竟以后这样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大哥说累了，要去睡觉，我们几个人也自顾自的去睡觉。

直到深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西屋的灯亮着，那是母亲生前住的房间，我诧异怎么还亮着灯，便走了过去。

结果看到大哥就坐在母亲生前的那个床上，身上披着母亲生前盖得被子，手里拿着是母亲的拐杖。

再走近一看，大哥泪流满面。

其实这几天，大哥一声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包括下葬的时候，他也是嘱咐着、盯着各个环节，但始终是没有哭。

我也没想到，此刻，他却泪流满面。

大哥说，以前父亲去世的早，他作为家里长子，要撑起来这个家，他要坚强，不能让人家以为这个家没了父亲，就变得很弱小，让人家欺负咱。

现在，母亲走了，他也不能哭，不能让人家觉得咱这个家没了父母就垮了。

他是老大，他要扛起这个门头，让人家看看，这个家，没有塌下去！

大哥哭了，我也哭了。

大姐二姐听到声音后，也从床上下来，看到我们之后，大姐一把抱住我们，哭了起来。

头七过了，我们就要走了。

后面的三七五七还有百天，大哥都没让我们回来，他说来回路费都挺贵的，现在赚个钱不容易，他自己做个代表就行，等过年了大家回来时，再一起去上坟。

我们走了，家里就剩下大哥一个人。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还是挺担心的。

想着以后要常回来，回来看看大哥，看看这个家。

也在想着，赶紧退休，退休了就回老家，和大哥生活在一起。

父母不在了，大哥还在，老家还在，所以啊，每年过年，一定要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