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去英雄不自由:愤世嫉俗罗隐

夏小晋 2023-11-19 10:23:41

今明有酒今朝醉(图片来源网络)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得到了就放声高歌,失去了也无所谓,纵有太多的忧愁和悔恨,也都抛之脑外。今天有酒就一醉方休,明天的忧愁是明天的事情。这首为众所知略带颓意的旷达之歌,作者便是唐末才子罗隐。

罗隐(833年-909年),馀杭(今浙江余杭)人,本名横,二十岁参加科考,考了十多次而不中,史称“十上不第”。于是改名罗隐,自号江东生。

科考不中,并非罗隐无才。罗隐早有诗名,连宰相郑畋和李蔚都很欣赏他,只是罗隐为人倨傲,言辞狂放,试文讽刺意味太强,召致庸常官僚的反感。罗隐三十多岁自编其文为《谗书》,将批判的锋芒直指最高统治者,讽刺了统治者的虚伪——济民是虚,窃国是实,益为统治者所憎恶,朋友罗衮赠诗说“谗书虽胜一名休”。

罗隐像

另外,罗隐相貌长得很丑,举止太差也不讨人喜欢。僖宗时宰相郑畋有一个女儿,长得漂亮,还有文才,接触到罗隐的诗,读到“张华谩出如丹语,不及留侯一纸书”两句,便喜欢得不得了,暗恋作者不可自抑,每天吟诵罗隐诗歌,大有非罗隐不嫁的念头。郑畋看出女儿的心思,也有招罗为婿的想法。一天邀请罗隐到府上吃饭,那个暗恋诗人的女儿躲在屏风后窥视。不料,一见之后,暗恋之情顷刻化为乌有,回头把罗隐的诗集全部烧光了。为什么?就因为罗隐长得太丑了,属于超级见光死。

越是这样遭受打击,罗隐性格越加偏激,说话为文题更加锋芒毕露。唐昭宗喜欢看耍猴,耍猴人耍得精彩纷呈,昭宗一高兴,便封了耍猴人“孙供奉”的官职,并赐五品官才能穿的朱绂。罗隐得知这件事,就写了一首《感弄猴人赐朱绂》:

十二三年就试期,五湖烟月奈相违;

何如学取胡孙弄,一笑君王便着绯。

自己十多年辛辛苦苦,熬灯早起,背井离乡,也没有考中一个进士。弄猴人把君王逗笑了,就能轻易做到官,如此这罢,倒还不如也买只猴子来耍耍呢!小首嘻笑怒骂,把辛酸当笑料,将荒诞作正经,嘲讽辛辣。还有一次,罗隐在湖中船上遇到一位春风得意的官员,不觉口出狂言,这是哪朝的官啊,我用脚指缝夹笔,都能抵上他们好几个!

罗隐一生,历唐末文、武、宣、懿、僖、昭、哀七朝,一直考到五十多岁,还是没有图个一官半职。据说早年赶考路过钟陵(今江西进贤县),遇过一个叫云英的营妓,若干年后罗隐再过钟陵重逢,云英调侃说:“罗秀才尚未脱白(做官)么?”罗隐内心隐痛,笑而作《嘲钟陵妓云英》: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虽是无可奈何的自我解嘲,读来使人嗟伤。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图片来源网络)

罗隐有首诗叫《筹笔驿》。筹笔驿在今天四川广元县北,相传诸葛亮在此筹划出兵攻魏。诗中表达了对诸葛亮的尊重,也为他未能实现统一天下的志愿而深感遗憾。诗曰: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怨谯周。

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

抛弃了南阳的隐居生活,出来为刘备分忧,北征东讨运筹帷幄。时运来时,天时地利一齐都帮忙,时运去了,英雄打拼一无所得。诸葛亮竭诚扶佐两朝君主,可恨谯周劝后主投降,葬送了千里大好河山。石岩下的河水,依旧傍驿奔流,好像还在缅怀先人。毛泽东对罗隐此诗极有偏爱,多次圈点,“时来运去”一联更成为千古名句。

黄巢起义后,罗隐避乱隐居九华山。887年,55岁的罗隐回到家乡,当时吴越王钱镠镇守东南。作为投石问路,罗隐先送上的诗作,第一篇《过夏口》有这样两句:“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谩英雄。”钱鏐一看大笑,马上作出了四六句赋体书面答复:“仲宣远托刘荆州,盖因乱世;夫子乐为鲁司寇,只为故乡。”于是,罗隐便做了钱鏐的座上宾。

尽管罗隐有诸多文人缺点,但钱镠见贤思齐,宽容地接纳了他,让他做了钱塘令,后又表迁为节度判官、盐铁发运使、著作郎等职。罗隐成了钱镠幕中十分得力的谋士。钱镠被朝廷封为节度使时,命人上表谢恩,奏章中极言浙西富庶,罗隐看了说不可,因为向朝廷称富,必然会使朝廷加重本地的税赋。钱镠点头称是,罗隐修改盛言浙西贫困,避免了日后的朝廷搜刮。

罗隐深知下层生活艰辛,得知西湖渔民每天都要求送几斤鱼到钱王府,名曰“使宅鱼”,心中颇为不平。恰巧钱镠请他在一幅垂钓图上题诗,罗隐遂作《题〈磻溪垂钓图〉》: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如?若叫生在西湖上,也是须供使宅鱼。钱镠还算开明,见诗会意,下令“蠲免其征”。一首诗,便为渔民们免除了捐鱼税。

罗隐的后半生,在钱镠的关心和庇佑下,得以安闲度过,寿终七十七岁。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