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桑代克的猹
编辑 | 桑代克的猹
音乐剧的整个故事结构、社会背景以及人物形象基本承袭了原著。只是在改编的过程中,由于音乐剧篇幅有限,不得不对原著剧情进行删减。
如音乐剧开始便是1815年冉阿让假释出狱,而略去了他的原生家庭,成长环境,后面也没有进行介绍。
人物背景主教,芳汀也没有交代人物背景,同样都是直接在叙事中表现人物。类似于此的删减还有,当冉阿让更名马德兰建立工厂时,他对所有五衣食的人打开大门,但是要求男女作风良好,不允许出现腐化堕落的情况出现。
这一段为后面情节当工人一致排挤诬陷芳汀的时候,他没有听芳汀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接让工头将其赶走的情节做了很好的铺垫。
而音乐剧却将如此重要的情节省略,这样的删减会造成剧情衔接与人物出场连续性的降低,对初次接触此剧的观众难免造成一些剧情叙述不完整的困惑。但由于原著在西方欧美世界几乎家喻户晓,所以类似的问题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此外,对于音乐剧来说,两个半小时连续不断的剧情发展没有给观众仔细思考的时间。本文在对叙事整体结构进行分析的时候发现,《悲惨世界》的每一个小唱段基本保持在三到四分钟,仅仅在最后一个场景“冉阿让之死”中达到七分钟。
而在这样的安排之内,相邻两个唱段的强弱关系始终呈一强一弱。全剧几乎从头唱到尾,很少出现宣叙调。如此音乐结构的设计不仅可以时刻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而且巧妙的回避能够制造审美疲劳的机会。
悲剧性形象的叙事建构叙事结构是理论家或作家在描述一个叙事性文本所展示给读者或观众的基本框架。这里要探讨的是音乐剧《悲惨世界》中,冉阿让悲剧性形象在整部剧作叙事结构框架中呈现的叙事特点。
叙事结构一般有“相对简单”或“丰富复杂”两种原则。所谓“相对简单”是指能在一个场景里发生的事,绝对不拓展到两个场景里,大多采用平铺直叙的手法。
对于视听艺术的音乐剧而言,丰富复杂的线性结构往往更利于其讲好一个故事,该剧便是一个例证。
《悲惨世界》设定一个主要角色冉阿让,以他的人生旅途为明确的上升发展线,中间加入多个次要人物形成数条支线,丰富剧情的同时使勾勒出的社会更加真实饱满。
为了打造全新的音乐剧视听语言,该剧还采用多线程的线性叙述,以冉阿让的故事为线性时间主轴,同时设置了若干个其它段落,如渴望爱情的马鲁斯、珂赛特、爱潘妮、代表绝对“正义”的沙威、旅店夫妇的奸诈狡猾、青年学生革命军与政府的战争等。
这些段落节点与主轴进行反复的交相罗织,构成多维叙事结构并列发展,然后再回到冉阿让的主轴上。
这样做,即制造了故事层出迭起的高潮,又可以不断抛出新线索刷新观众视听体验形成强大的吸引力,避免出现人物审美疲劳。
且剧情以许多支线串起来形成故事,每条支线的人物都代表
那个时代的一类人,支线故事的主题也多表现大时代下人物的悲哀和生存的局限性。
这些主题围绕着爱与正义推动戏剧情节的发展,剧情紧凑,各场景之间衔接紧密,充满张力,加上庞大的场面与扣人心弦的音乐,充分发挥音乐剧舞台艺术的魅力。
《悲惨世界》没有沿袭开场序曲的传统,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主线一部分的序幕。在序幕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土伦监狱哀嚎的囚徒与满目凄凉的悲惨色调。
剧情紧紧围绕悲惨二字,时时刻刻凸显着身陷囹圄的人民的悲剧。歌词所展现的,也尽是犯人抱怨上帝不公,渴望早日脱离此地(低头看,低头看,苍天无眼;低头看,低头看,你已一脚踏入坟墓等)。
开头这样一幅场景设置,开宗明义的表达了本剧关注点聚焦于底层小人物,并通过他们映射出整个社会充满各种问题。
与此同时,呼应了后面会出现的妓女、嫖客、黑店老板等反道德层面形象的出现。主人公冉阿让和探长沙威在开场同时出现,进行了本剧第一次对唱。
此时,沙威站在法律的至高点代表绝对权威出现,在他眼里,冉阿让是极度危险的罪恶化身,所以在本该刑满释放的这一天,沙威判处冉阿让终身假释。这一段剧情也为全剧沙威追捕冉阿让埋下伏笔。
冉阿让重获新生假释出狱后,冉阿让重获自由。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但是手执黄票的他带着罪人之身受尽冷眼,他已不被社会所接纳,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在乎他的生死,只知道他是编号为24601的罪犯。
仅仅为救饥饿的侄儿偷窃一块面包就被永远打上罪人的烙印,出狱后受尽冷遇,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开始憎恨这个不公的世界,憎恨一切伤害过他的人。就在此时,冉阿让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一位慈悲善良的主教。主教将饥寒交迫的冉阿让迎进教堂,为他提供饮食和温暖的床铺,并希望他卸下过错,脱离苦痛。
冉阿让享受着主教馈赠的一切,可他并没有对主教的善心做出应有的回应,而是在深夜偷走了教堂所有值钱的银器,他已经堕落为罪恶的化身。
隔天,逃跑的冉阿让被士兵抓回教堂,本该再次接受刑罚,主教却挺身为其脱罪,用爱和宽恕对冉阿让的灵魂完成一次救赎。
这段剧情安排是为冉阿让第一次转变——由恶向善的第一个小高潮做铺垫。接下来冉阿让在第二次独白中忏悔了过往的罪恶,他感到万分羞愧。他只是偷过一块面包,现在却成了真正的偷窃犯,变得丑陋不堪。
但上帝却让他遇到了天使般心肠的主教,给予他信任和心灵上的自由,救赎他的灵魂。他意识到自己的丑恶,下定决心痛改前非,撕毁黄票重新做人,冉阿让不复存在。
这是第一幕的第一个小高潮,主要讲述了冉阿让从桎梏走向重生,由于得到主教的感化,他开始向着理想主义英雄形象转变。至此长达12分钟的序幕结束。
为了让故事更加真实,在剧本改编过程中,阿兰和勋伯格并没有选择将镜头一直对着主人公冉阿让一线到底。他们对若干支线中各社会底层其他类型的小人物也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刻画,而这也从侧面加深了对主人公冉阿让的悲剧描写。
整部剧通过主线与支线相互穿透交织,从宏观和微观角度全方面透视冉阿让的悲剧人生。当音乐剧第一幕开始,剧情随着序幕的主线继续往下发展。此时的冉阿让已经获得主教的救赎弃恶从善。
编剧在此安排第一条支线插入——即由于其自身的性格悲剧,间接伤害了女工人芳汀。这时冉阿让发生第二次转变,他决心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买单,随后他开始了第二次赎罪之路:抚养芳汀的遗孤女珂赛特。
如果说序幕中凄惨、悲怆的基调是为了奠定全剧悲剧气氛,那么在第一幕中则正式进入矛盾冲突的加剧阶段,整体剧情的节奏也开始加快。
编剧很注重戏剧张力对于故事发展的内在影响,采用一张一弛的场景转换不断的推动戏剧情节的发展,且一张一弛的对比在宏观上也形成冲突。这样的安排不仅使得剧情一波三折,引人入胜,还很巧妙的将各色人物编制到一起。
当十年后,冉阿让带着珂赛特来到巴黎时,编剧在这一场景融入了法国大革命余温之下的人民生活状况:肮脏不堪的街道上有数不清的乞丐,妓女之间相互诋毁勾心斗角,工人阶级也在大国机器的庇护之外饱受剥削。
在经过一系列社会悲惨现状的刻画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代表希望的革命军。他们是启蒙主义影响下对自由民主充满强烈渴望的青年学生。
这个时期的法国人民处于思想爆发的阶段,学生起义军走上街道高喊人民公仆拉马克将军的名声,迫切的希望公平自由的社会早日到来。
这是第三条支线,也是戏剧高潮迭起的开始。之后冉阿让各种悲剧性的体现都与其密切相关。
当革命军义愤填膺的走向街头呼吁革命时,前面出现的各支线与主线交织到一起——芳汀的遗孤和学生军的一个领袖马吕斯一见钟情。恰逢此时,革命一触即发。剧情开始愈加紧凑,人物出场皆伴随个人独特的唱段。
珂赛特询问自己的身世,但冉阿让却因为自己过去逃犯的身份对过去只字未提,父女大吵一架后珂赛特出门散心刚好碰到马吕斯。两人心心相惜,互表爱意,并决定厮守一生。冉阿让却因为身份败露要带珂赛特逃去英国。
临走前,珂赛特给马吕斯留下一封信。得知珂赛特将要离去的马吕斯万分纠结,但还是选择和兄弟们一起完成革命。
起义前夕,学生、工人、所有参加革命的人群情激愤,革命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他们很清楚自己和王国卫军的差距,但是他们愿意作为法国民主政治的砌砖石慷慨赴死。
当传来拉马克将军去世的消息,起义军走上街道,高唱自由之歌,呼吁人民加入革命阵营,准备与王国军开战。这里用到平行叙事结构,极大的增加了叙事的张力。
在第一幕的结尾,所有人加入形成一个数十人的大合唱《onedaymore》。作为一个小收尾,这里再次形成一个高潮,所有角色都在歌词中抒发了对未来美好夙愿的向往,也预示着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第二幕开始便是起义军和王国军的街垒之战。冉阿让得
知珂赛特的心上人马吕斯有危险,便前往战场营救。此时,代表王国军的沙威也混入军队。
冉阿让的成长冉阿让在第一场战斗中立功并得到了处置沙威的机会。作为主线剧情重要人物的沙威又一次与冉阿让见面,他怒吼着控告冉阿让偷窃的罪行,企图激怒冉阿让杀死自己。
但是冉阿让却隔开自己的绳索放走自己,并对他说自己逃了一辈子并不是怕他,也不恨他,待战争结束自己任凭他处置,说完便重将其放生。
这里是冉阿让对自己的又一次救赎,如果说以前的数次逃跑是对过去的恐惧,那么这次是他直面自己过去的罪恶,并做好用自己的生命为之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这里的情节设置没有采用耀眼的画面和炫技演唱,而是直接给观众抛出两个直击心灵的问题:正义是绝对的吗?爱和正义哪个可以拯救世界?
显然,随着剧情发展,编剧在其中给出答案。当冉阿让回到战场,起义军已渐渐败下阵来。
他将重伤的马吕斯脱至下水道救走,逃生的沙威却早已在此等候,他决心要将这个自己追了一生的罪犯逮捕。
冉阿让并没有逃跑,但是身受重伤的马吕斯急需治疗。他不顾沙威的威胁背着马吕斯离开。沙威目送这个将自己放生的逃犯离开,他没有开枪。
对正义产生疑惑的沙威站在大桥上,他一直认为正义是绝对的,自己却被一个罪犯所救,自己还放过了追捕一生的逃犯。
这个世界的善恶他已不能理解,他所苦苦坚守的信仰在这一刻开始支离破碎,最后他选择跳入河中,重重的摔在大坝上,结束了生命。沙威这条线在此结束,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编剧给出了答案,正义并不能拯救世界。
沙威死后,故事进入尾声。冉阿让把珂赛特交给康复后的马吕斯,对他说讲述了自己的过去,这些不光明的过去不能让珂赛特知道,所以他决定离开。
马吕斯得知冉阿让逃犯的身份,也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随后,马吕斯和珂赛特二人大婚。马吕斯偶然得知,当时将自己从战场救出的是冉阿让,万分羞愧下打探出冉阿让的下落。他带着珂赛特来到教堂,来看望这个虽然是逃犯身份,但是却拼尽全力拯救他和珂赛特的人。
冉阿让没有辜负当年主教的爱,他完成了自己的灵魂救赎,也将这份爱传递到其他人手中。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冉阿让坐在圣殿里向上帝忏悔祈祷。直到马吕斯和珂赛特跪在他面前,告别后冉阿让闭上了眼睛。
回忆一生,他请求上帝的宽恕,在梦中他看到迎接他去天国的,是那个赦免了他偷窃的罪,拯救了他的灵魂的主教和虽然被他伤害,但却原谅他的芳汀。冉阿让完成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