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出身于官宦之家,其父张汤在汉武帝时任御史大夫。张安世年纪很轻时,就因父亲的缘故荫补为官,任尚书郎,因善于书法,具体负责文书之事。他做事聚精会神,甚至放假公休,都不外出。“安世字子孺,少以父任为郎。用善书给事尚书,精力于职,休沐未尝出。上行幸河东,尝亡书三箧,诏问莫能知,唯安世识之,具作其事。后购求得书,以相校无所遗失。上奇其材,擢为尚书令,迁光禄大夫。”
汉武帝去世后,年仅8岁的汉昭帝即位。因张安世一贯勤勉敬业,大将军霍光奏请皇帝,封张安世为右将军兼光禄勋,做自己的副手。此时,张安世的职位在大臣中已居第二位,可谓地位显赫,但他仍然兢兢业业。汉昭帝特意下诏,赞扬张安世有尧舜之时的古大臣之风,加封他为富平侯。“昭帝即位,大将军霍光秉政,以安世笃行,光亲重之。会左将军上官桀父子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皆与燕王、盖主谋反诛,光以朝无旧臣,白用安世为右将军光禄勋,以自副焉。久之,天子下诏曰:‘右将军光禄勋安世辅政宿卫,肃敬不怠,十有三年,咸以康宁。夫亲亲任贤,唐、虞之道也,其封安世为富平侯。’”
汉昭帝在位十三年后驾崩,张安世又同霍光一起辅佐汉宣帝即位。霍光去世后,“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圣王褒有德以怀万方,显有功以劝百寮,是以朝廷尊荣,天下乡风。国家承祖宗之业,制诸侯之重,新失大将军,宜宣章盛德以示天下,显明功臣以填藩国。毋空大位,以塞争权,所以安社稷绝未萌也。车骑将军安世事孝武皇帝三十余年,忠信谨厚,勤劳政事,夙夜不怠,与大将军定策,天下受其福,国家重臣也,宜尊其位,以为大将军,毋令领光禄勋事,使专精神,忧念天下,思惟得失。安世子延寿重厚,可以为光禄勋,领宿卫臣。’上亦欲用之。安世闻指,惧不敢当。请闻求见,免冠顿首曰:‘老臣耳妄闻,言之为先事,不言情不达,诚自量不足以居大位,继大将军后,唯天子财哀,以全老臣之命。’上笑曰:‘君言泰谦。君而不可,尚谁可者!’安世深辞弗能得。后数日,竟拜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数月,罢车骑将军屯兵,更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
张安世
综观历史上许多权臣大将,处于这样的地位,往往踌躇满志,骄狂自得。张安世则不然,他深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更加小心畏忌,谨慎供职。他每次同皇帝一起参与大事决策后,往往请病假不上朝,等皇帝就此发出诏令后,再派吏员到丞相府探问是怎么回事,以致连朝廷大臣都不知道他曾参与密议。“职典枢机,以谨慎周密自著,外内无间。每定大政,已决,辄移病出;闻有诏令,乃惊,使吏之丞相府问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与议也。”他待下属也特别宽厚。“为光禄勋,郎有醉小便殿上,主事白行法,安世曰:‘何以知其不反水浆邪?如何以小过成罪!’郎淫官婢,婢兄自言,安世曰:‘奴以恚怒,诬污衣冠。’告署适奴。其隐人过失,皆此类也。”他又因父子尊显,心不自安,多次奏请皇帝将自己的儿子外派到地方任吏职。“安世自见父子尊显,怀不自安,为子延寿求出补吏,上以为北地太守。岁余,上闵安世年老,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
张安世为官历武帝、昭帝、宣帝三朝,朝中屡经大变,宦海之中风急浪诡。张安世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从不结党营私,一直正道行世。“尝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大恨,以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邪?绝井复为通。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长短而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果迁。莫府长史迁,辞去之官,安世问以过失。长史曰:‘将军为明主股肱,而士无所进,论者以为讥。’安世曰:‘明主在上,贤不肖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士而荐之?’其欲匿名迹远权势如此。”这是他能得到三代皇帝始终如一信任的重要原因。
应当说,他同大将军霍光关系不错,彼此绝对信任。霍光推荐张安世做自己的副手,也可以说他对张安世有知遇之恩。但是,张安世同霍光的交往,完全是公谊,是为国效力,为君尽忠,没有丝毫个人谋算的私心。正因如此,当霍光死后数年,他的儿子霍禹、霍云、霍山等阴谋作乱的图谋败露,在霍氏因此被灭族的一场大动乱中, 张安世没有受到丝毫牵连。“时,霍光子禹为右将军,上亦以禹为大司马,罢其右将军屯兵,以虚尊加之,而实夺其众。后岁余,禹谋反,夷宗族,安世素小心畏忌,已内忧矣。其女孙敬为霍氏外属妇,当相坐,安世瘦惧,形于颜色,上怪而怜之,以问左右,乃赦敬,以尉其意。安世浸恐。”
刘病已
张安世的哥哥张贺任掖庭令,在武帝曾孙(后来的汉宣帝)年少寒微时曾尽力扶持与资助,并认为武帝曾孙刚毅、有才气,多次向弟弟张安世称道。“初,安世兄贺幸于卫太子,太子败,宾客皆诛,安世为贺上书,得下蚕室。后为掖庭令,而宣帝以皇曾孙收养掖庭。贺内伤太子无辜,而曾孙孤幼,所以视养拊循,恩甚密焉。及曾孙壮大,贺教书,令受《诗》,为取许妃,以家财聘之。曾孙数有征怪,语在《宣纪》。贺闻知,为安世道之,称其材美。安世辄绝止,以为少主在上,不宜称述曾孙。及宣帝即位,而贺已死。上谓安世曰:‘掖廷令平生称我,将军止之,是也。’”后来,宣帝为表彰张贺当年扶持之功,封过继给张贺的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阳都侯。
张安世当时贵为勋臣中的第一人,父子封侯,食邑超万户。但是,张安世自奉俭约,平素在家只穿黑色粗丝做的衣服,夫人亲自纺线织布,家中奴仆皆劳作治产,没有游手好闲者,由此也导致家境殷厚。他因此上书皇帝,要求辞去官家俸禄,当时官方的账本上,张家拒领的金钱累计达百万之数。
张安世夫妇以身作则,家教有方,他的子女也是忠谨俭朴。张安世去世后继承爵位的世子张延寿,屡次上书皇帝,说自身没有功德,不应承受先人所封大国, 一再请求减少自己所封采邑的户数,得到皇帝的嘉许。“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然身衣弋绨,夫人自纺绩,家童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内治产业,累织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天子甚尊惮大将军,然内亲安世,心密于光焉。元康四年春,安世病,上疏归侯,乞骸骨。天子报曰:‘将军年老被病,朕甚闵之。虽不能视事,折冲万里,君先帝大臣,明于治乱,朕所不及,得数问焉,何感而上书归卫将军富平侯印?薄朕忘故,非所望也!愿将军强餐食,近医药,专精神,以辅天年。’安世复强起视事,至秋薨。天子赠印绶,送以轻车介士,谥曰敬侯。赐茔杜东,将作穿复土,起冢祠堂。子延寿嗣。延寿已历位九卿,既嗣侯,国在陈留,别邑在魏郡,租入岁千余万。延寿自以身无功德,何以能久堪先人大国,数上书让减户邑,又因弟阳都侯彭祖口陈至诚,天子以为有让,乃徙封平原,并一国,户口如故,而租税减半。薨,谥曰爱侯。”此后,张家数代皆以谦俭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