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工作人员在修葺杨开慧板仓故居之时,发现了7封书信。
这些书信,都用蜡纸严实包裹,藏在了距离地面约2米高的墙缝之中。
1990年,再次修缮之时,工作人员又在她卧室外的檐头下,发现了第8封。
这些书信,尘封了大半个世纪,是毛主席从未收到过的炙热情书。
当这些泛黄的纸张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杨开慧已经牺牲了52年,她生前无限牵挂的丈夫、弟弟,也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她的3个儿子,也仅留下1人。
几天睡不着觉,无论如何,我简直要疯了。许多天没来信,天天等。
......
你是幸运的,能得到我的爱,我真是非常爱你的哟!
......
谁把我的信带给你,把你的信带给我,谁就是我的恩人!
......
听说你病了,而且是积劳的缘故,没有我在旁边,你不会注意的,一定要累死才休!
......
哀婉,凄楚,忧虑,炙热,杨开慧的每封书信之中,都充满着对丈夫的无尽思念。
倘若没有发现这些书信,我们必将难以知晓杨开慧的内心世界。
我们或许只会记得,这位铁骨铮铮的奇女子,在临终之时仍凛然说着:“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
可以说,杨开慧与毛泽东,是最为刻骨铭心的爱恋。
是师兄妹,是战友,是知己,是爱人。
二人从相识相知,走向相恋相爱,不管是在革命上,还是在婚姻上,都是心心相印,高度契合。
论年纪,杨开慧比毛泽东小8岁,她是毛泽东恩师杨昌济的女儿。
杨昌济慧眼识珠,对蔡和森与毛泽东极为看重,在他去世之前,还曾给章士钊去信:“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缘故,杨开慧才会无视众多的追求者,眼中独独只看到了一个毛泽东。
二人初相识,是在1914年。
一天,杨开慧在房中看书,忽听父亲在外面屋子连声叫好,出去一看,只见杨昌济手捧学生作文,兀自赞不绝口。
一问方知,写文章的人,名叫毛润之。
也就是从这时起,两人才开始有了一些交集。
那时候的毛泽东,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胸怀大志,幽默风趣。
他善写文章,爱吃红烧肉,会穷游,也会在冰天雪地的时候一头扎进河里,并高声狂呼:“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在交流中,两人偶有通信,杨开慧在信中称毛泽东为“润”,毛泽东则唤她作“霞”。
1918年6月,杨昌济到北京大学任教,举家北迁。
这一年的9月,毛泽东因组织赴法勤工俭学,也来到了北京,与杨开慧再次相遇。
从杨开慧留下的手稿里可以看出,毛、杨两个都是极其骄傲的人,杨开慧将爱意深藏心中,而毛泽东也一直隐瞒,不愿有所表现。
一直到了1920年,陶毅的出现,终于促使了两人之间的相互坦诚。
陶毅钟情于毛泽东,杨开慧为此感到不安,加上父亲杨昌济的病逝,也使得杨开慧心情苦闷,她本已做了打算,想要独身一生:“没有希望过,会和他结婚。”
但尽管如此,杨开慧还是鼎力支持毛泽东的事业,帮他办成了文化书社,甚至在资金短缺的时候,还将父亲逝世时的奠仪都捐了出来。
与此同时,杨开慧也在积极组织参与妇女解放活动,不乏许多的追求者。
毛泽东不愿失去杨开慧,终于放下了骄傲,主动捅破了二人之间的窗户纸。
1920年冬天,毛泽东与杨开慧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婚礼:杨开慧带着自己的衣物,来到了毛泽东在第一师范的教员宿舍,直接住了进去,毛泽东花了6块银元,办了一桌酒席宴请亲友。
有情人终成眷属,尽管没有花轿,没有媒人,没有仪式,但这一场婚礼,却被许多新青年称为“理想的罗曼史”。
都说新婚如胶似漆,但就在婚后不久,毛泽东便多次与新婚妻子短暂别离。
他的足迹,踏足岳阳、华容、南县、常德、湘阴等地,只为了解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情况和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
但不管是怎样短暂的别离,毛泽东对杨开慧的思念之情总是炙热的。
1921年,毛泽东作了一首《虞美人·枕上》: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杨开慧收到之后,幸福之情溢于言表,还特意拿出来在闺蜜李淑一面前“炫耀”,并顺势为单身的李淑一牵线搭桥,为她介绍了柳直荀。
然而,生逢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毛泽东与杨开慧注定不能像一对平凡夫妻那样厮守。
在他们的爱情之上,还有着崇高的信仰,并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惊涛骇浪。
婚后七年,杨开慧为毛泽东生下了3个儿子,但她没有一天是能够安稳度过的。
跟随着毛泽东,杨开慧辗转于武汉、上海、长沙、广州等地......
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但杨开慧从未后悔,她始终坚定着心中的信仰,并只钟情于毛泽东一人。
在恶劣的环境之下,她不仅要承担着家务,要无微不至地照料三个孩子,还要帮助毛泽东整理材料,甚至还做一些文字工作。
1927年,大革命失败之后,毛泽东冒着非常大的危险,悄悄将妻儿送回了板仓老家。
来不及依依惜别,夫妻二人便急匆匆地分开了。
杨开慧需要留在老家,参与组织领导长沙、平江、湘阴边界的地下武装斗争。
而她的丈夫,还有秋收起义、上井冈山、发动土地革命等等重任在等着他。
这一次分开,杨开慧感到非常不安,她曾经和堂妹说,自己与毛泽东相恋至今,从没有过哪一次分别,会有这样掏心掏肺的感觉。
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永别。
毛泽东逐渐融入夜色的远去背影,也成为了杨开慧日思夜想的那道影像。
毛泽东离开之后,杨开慧等了大半个月都没有盼到来信,她整夜无眠,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做起噩梦。
如此痛楚的思念之情,杨开慧毫无保留地,都写在了书信之中。
但她没有办法将书信寄出,她甚至只能通过一些“剿匪”的报纸,靠着零散的信息拼凑,才能猜测到毛泽东的行踪。
作为一个革命者,杨开慧极度渴望战斗,她想要前往井冈山与丈夫并肩作战,便是牺牲了也在所不惜。
杨开慧在信中说,她为了自己的母亲而生,也为了毛泽东而生,如果母亲、丈夫都不在了,她一定会跟着一起赴死。
然而,杨开慧终究还是不能去井冈山。
我的心挑了一个重担,一头是你,一头是小孩,谁都拿不开。
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杨开慧不能抛下骨肉。
革命,固然需要革命者,但同时也需要革命火种的传承与延续。
在无比的煎熬之下,杨开慧度过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一封弥足珍贵的家书,寄信的地址是湖南长沙西长街的“生生盐号”,收信人写的是“板仓杨霞姑”。
在这一封家书之中,毛泽东并不能说得太多,没有情话,只有暗语。
我在这里做生意,初时不顺,到现在买卖兴隆,赚了钱,堪以告慰。
看到这样的家书,杨开慧喜极而泣,为丈夫的安危,也为革命的阶段胜利。
自此之后,毛泽东又再杳无音讯。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杨开慧一边坚持着地下斗争,一边只能将斑驳的墙缝作为精神寄托,她将对于丈夫的思念,写下来,封存起来。
事实上,杨开慧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毛泽东之外的其他人,分享她的这一心路历程。
她的所有苦闷、思念、担忧,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包括她的母亲,包括她的儿子。
如果不是这些书信的意外现世,或许永远没有人会知道。
夫妻天各一方,毛泽东在井冈山也是进入了人生低谷,一方面是巨大的革命压力,一方面是身体吃不消。
由于地下交通已被破坏,自从给杨开慧寄出了那封家书之后,毛泽东始终没能等到回信。
为革命忧虑,为妻儿忧虑,又被撤除了要职,操劳过度的毛泽东生了一场大病。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19岁的少女出现在他身边,少女名叫贺子珍。
贺子珍极为崇拜毛泽东,但她的关心与照顾,也让毛泽东极感为难,他很多次对贺子珍说,自己在湖南老家还有妻儿。
为了尽早探知妻儿消息,毛泽东拜托自己的老友吴福寿前往长沙寻找。
然而,吴福寿自长沙归来之后,却只带回一个噩耗:杨开慧已经牺牲。
可叹,造化弄人。
事实上,杨开慧并没有牺牲。
吴福寿之所以会探回来这样的消息,完全是出于乡亲们对杨开慧的保护,由于反动派的大肆搜捕,为了迷惑敌人视听,板仓的乡亲们便对外宣称:杨开慧牺牲了,是被民团杀害的。
得知如此噩耗,毛泽东大病一场。
旁人闻之杨开慧已牺牲,又都看出了贺子珍对于毛泽东的心意,便特意安排贺子珍照顾着毛泽东。
过了不久,毛泽东与贺子珍便以吃一顿饭的形式,正式结合到一块。
在如今,我们所理解的爱情,或许在于天长地久、你侬我侬,甚至是当饭吃。
然而,在当时那个年代,他们这群人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或许就没明天,没有时间卿卿我我,对于爱情与婚姻的理解自然也就不同。
1929年,随着地下交通的局部恢复,毛泽民通过一个亲属的确切情报,这才得知了杨开慧并未牺牲的消息。
然而,这条消息还是始终无法传递到井冈山,毛泽民只能自行设法绕过敌人耳目,接济着杨开慧母子。
直到1931年,毛泽民去到了中央苏区,才有机会将其中曲折一一向大哥说明。
毛泽东听罢,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自责之中,甚至还向贺子珍胡乱发了一通无名火。
井冈山所有人都以为杨开慧已经牺牲,自然也没有人会知道,身在板仓的杨开慧日夜对着井冈山苦苦思念。
1928年10月,为了排遣愁怀,杨开慧写下了一首《偶感》:
天阴起朔风,浓寒入肌骨。
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
足疾已否痊,寒衣是否备。
孤眠谁爱护,是否亦凄苦。
书信不可通,欲问无人语。
恨无双飞翔,飞去见兹人。
兹人不得见,惆怅已无时。
诗写成之后,杨开慧将其与其他书信一起,同样秘藏于墙缝之中,直到1982年才被工作人员找了出来。
1929年12月,在毛泽东生日的当天,杨开慧特意做了一碗面条,向着井冈山的方向,遥祝丈夫平安健康。
面对着无尽的危险,杨开慧也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她给堂弟杨开明也写了一封信:
我好像看见了死神,那个冷酷严肃的面孔。说到死,本来于我并不惧怕......我决定把他们——我的孩子,托付给你们......
1930年10月24日,杨开慧于板仓被捕,80余人将她的家团团围住,将她与8岁的毛岸英连同保姆一起抓去,辗转送到了长沙陆军监狱。
敌人希望杨开慧能够自首,并让她对外公开宣布与毛泽东脱离关系,只要她办得到,就放她自由。
对此,杨开慧不屑一顾,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我与毛泽东脱离关系,除非海枯石烂!”
当有亲戚到监狱中探她时,杨开慧说:“屋里有块青布料子,给我做一套衣服吧,上路时要穿的。年少时,家父就有训诫,我杨家死了人,不作俗人之举。”
1930年11月14日,杨开慧被枪杀,牺牲时年仅29岁。
后来,毛岸英与父亲讲述,称母亲临刑之前,曾搂着孩子们,并对他们说道:“我没有其他话留给你们,如果你们将来看到你们的父亲,就对他说,我没有做对不起党的事,我非常想他,可是我不能再帮他了,希望他多多保重。”
杨开慧牺牲之后,板仓的乡亲们不顾安危,趁着夜色掩护,抢回了她的遗体,并运回板仓安葬。
1931年初,在杨开慧牺牲之后的一个多月,毛泽东在敌人的报纸上,得知了杨开慧遇难的消息。
震惊,愕然,悲呛,自责,愧疚,种种情绪紧紧缠绕着他。
他原以为杨开慧早在三年前就牺牲了,谁知却是两个月前的事,他难以想象,杨开慧在过去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毛泽东很是懊恼,他觉得非常对不起杨开慧,因为杨开慧还在板仓做地下斗争的时候,他却因不明实情,选择了与贺子珍结婚,而杨开慧之所以牺牲,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毛泽东的妻子。
在给杨开慧的哥哥杨开智写信的时候,毛泽东自责地说:“开慧之死,百身莫赎!”
在难以释怀的同时,毛泽东对于杨开慧的思念也就更为深刻。
可以说,他对杨开慧的思念,一生都没有停止过。
1957年,65岁的毛主席会见了20年代的家中女佣陈玉英,他难以自抑地说道:“看见你,我好像又看见了开慧。”
言未毕,两位老人泪已如雨下。
也就是在这一年,毛主席作《蝶恋花·答李淑一》: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其中之感伤,确实令人唏嘘不已。
章士钊在看到这首诗之后,还曾亲自问道:“为何是骄杨,而不是娇杨?”
毛主席答道:“女子为革命而丧其元,焉得不骄?”
1962年11月,杨开慧的母亲向振熙老太太以92岁高龄辞世,毛主席极为哀痛,给杨开智写信道:“望你及你的夫人节哀。寄上500元,以为悼仪。葬仪,可以与杨开慧同志我的亲爱的夫人同穴。我们两家同是一家,不分彼此。”
此时,杨开慧牺牲已有30余载,可毛主席仍是要说,杨开慧是他最亲爱的夫人。
奈何造化弄人,天意弄人,杨开慧所留下的8封书信,毛主席直到逝去,都未曾有收到过。
一个没能寄出,一个无法收到。
那一道斑驳的墙,那些处小小墙缝,对于两人而言,又何尝不都是一种残酷的深切遗憾?
附其中一封信之原文(部分字迹已辨不出):
润之:
几天睡不着觉,无论如何......我简直要疯了。许多天没来信,天天等。眼泪......我不要这样悲痛,孩子也跟着我难过,母亲也跟着难过。
我好像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简直太伤心了,太寂寞了,太难过了。我想逃避,但我有了几个孩子,怎能......五十天上午收到贵重的信。即使你死了,我的眼泪也要缠住你的尸体。
半个月一个月半年一年以至三年,他丢弃我了,一幕一幕地,他一定是丢弃我了......以前的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翻腾,以后的事我也假定。
你是幸运的,能得到我的爱,我真是非常爱你的哟!不至丢弃我吧?你不来信一定有你的道理。普通人也会有这种情感,父爱是一个谜,你难道不思想你的孩子吗?是悲事,也是好事,因为我可以做一个独立的人了。
我要吻你一百遍,你的眼睛,你的嘴,你的脸颊,你的额,你的头,你是我的人,你是属于我的!
只有母爱是靠得住的,我想我的母亲。昨天我跟哥哥谈起你,显出很平常的样子,可是眼泪不知怎样就落下来了。我要能忘记你就好了,可是你的美丽的影子,你的美丽的影子,隐隐约约看见你站在那里,凄清地看着我。
我有一信把一弟(注:杨开慧的弟弟),有这么一句话,谁把我的信带给你,把你的信带给我,谁就是我的恩人。
天哪,我总不放心你!只要你是好好地,属我不属我都在其次,天保佑你罢。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格外不能忘记你,我暗中行事,使家人买了一点菜,晚上又下了几碗面,妈妈也记着这个日子。晚上睡在被子里,又伤感了一回。听说你病了,并且是积劳的缘故......没有我在旁边,你不会注意的,一定累死才休!
你的身体实在不能做事,太肯操心,天保佑我罢。我要努一把力,只要每月能够赚到六十元,我就可以叫回你,不要你做事了,那样随你的能力,你的聪明,或许还会给你一个不朽的成功呢!
又是一晚没有入睡。我不能忍了,我要跑到你那里去。小孩可怜的小孩,又把我拖住了。我的心挑了一个重担,一头是你,一头是小孩,谁都拿不开。
我要哭了,我真要哭了!我怎都不能不爱你,我怎么都不能......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我真爱你呀,天哪,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吧!
云锦
用户68xxx96
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