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马加爵案,看不透他,读不懂他,不敢深入剖析他

拐蚂拐 2022-05-14 09:36:31

崔丽:4个年轻同窗的生命在你的铁锤下消失了,你对生命有过敬畏感吗?

马加爵:没有。没有特别感受。我对自己都不重视,所以对他人的生命也不重视。

崔丽:你觉得,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是什么?

马加爵:活着的价值为自己是有的,但应该更多的是为别人。以前没有想过,现在意识到了。

崔丽:为什么上了大学,有了知识、能力来实现理想时,理想却没了?

马加爵:不知道。理想这个词,可能在初中就消失了。理想很重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成了没什么理想的人。

2004年6月15日下午,距离马加爵被执行死刑已不足48小时。

一审判处死刑之后,马加爵坚持不上诉,只是静候死神来临。

用他的话说,叫做“我也想惩罚我自己”。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这时候的马加爵,或许才是一个最真实的马加爵。

在全国的所有媒体中,《中国青年报》记者崔丽获得了与马加爵独家面对面采访的机会。

很快,崔记者《马加爵刑前口述:没有理想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败》6000多字的访谈、1000多字的记者手记、近万字的稿件特别报道悉数登报。

作为马加爵最后的独家,这篇访谈迅速在全国范围引爆,几乎所有关注这起案件的人,都想从马加爵遗留的话中,分析出他真正的作案动机。

心理问题?贫困问题?社会问题?似乎这些答案都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

公安大学的李玫瑾教授通过这篇访谈,也有了一个惊人的分析假设。

马加爵很喜欢看黄色网站,并且在校外有过多次性的体验,她认为或许是马加爵对于性问题的困惑而导致杀人。

《新华网》以“谁丢失了马加爵的理想”为题,亦尝试着从“理想缺失”的角度,对马加爵个人,对我国当时的教育环境,都去作一个剖析。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马加爵的死,告诉了我们什么?”

直至今日,这样的议题依然有人在探讨。

一个年仅23岁的生命,曾荣获全国物理奥赛二等奖,曾被预评为“省三好学生”,在他即将迈出校门走向社会的时候,却因微不足道的争吵,残忍杀害了4名同学,走向了刑场。

他生命中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在求学路上。家庭、学校、老师、同学、自身......究竟是哪一个环节的不到位,使得他对5个家庭都造成了沉重的伤害?

马加爵的行凶轨迹并不复杂,导火索也只是一件小事。

2000年,马加爵考入云南大学生化学院,至2004年2月犯下命案时,离毕业仅有4个月。

受害者四人,分别是唐学李、邵瑞杰、杨开红、龚博,都是来自农村的贫困生。

适逢寒假,马加爵由于要找工作,故而没有回家。

邵瑞杰、唐学李则是返校得快,由于还没收假,几人便在宿舍打牌。

打牌过程中,邵瑞杰怀疑马加爵作弊,因此发生争执,其间邵瑞杰说:“打牌你都玩假,为人太差劲了,难怪龚博过生日都不请你。”

也是这一句话,使得马加爵对邵瑞杰与龚博起了杀心。

要知道,邵瑞杰是马加爵在大学三年半里最好的朋友。

而龚博是没有参与牌局的,只因马加爵被那句“你人品差,难怪龚博过生日不请你”给刺激到,故而怀恨在心。

唐学李与马加爵也没有任何过节,但那几日他暂住马加爵的宿舍,就成为了马加爵杀害邵瑞杰的“绊脚石”,因而遭害。

2004年2月13日晚,邵瑞杰去隔壁宿舍玩得晚了,便睡在了隔壁宿舍,马加爵便趁唐学李不备,用石工锤将其砸死,藏尸于衣柜。

2月14日晚,邵瑞杰回到宿舍休息,马加爵趁他洗脚的时候,以同样的方式将其砸死并藏尸。

2月15日中午,马加爵正在处理宿舍中的血迹,恰好杨开红来找他打牌,杀红了眼的马加爵又以石工锤夺走了杨开红的性命。

2月15日晚,马加爵将龚博骗到自己的宿舍,然后将其杀害。

4具尸体都塞进衣柜藏好之后,马加爵开始逃亡,于2004年3月15日晚在海南三亚落网。

残忍,残忍至极。

但同时,有些匪夷所思。

他的作案动机,难道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就因为一场争吵?

在通缉马加爵期间,一名负责追缉的警官说:“这起案件的犯罪动机,非常值得研究。根据当时掌握的情况,他并非图财,并且极为冷静,从行为方式上看,思维逻辑完全正常。”

为了搞清楚马加爵真正的作案动机,李玫瑾教授赶赴云南,还针对性地为马加爵设计了心理问卷,给他做了心理测试,形成了上万字的《马加爵犯罪心理分析报告》。

报告中说,如果马加爵是因为贫穷而杀人,那么他报复的对象也不应该是这几个人。

这四名受害者,都与马加爵一样,出自贫穷农村。

唐学李原本打算考研,因家庭条件所迫,不得不放弃。

邵瑞杰家境也极困难,先是借钱上的大学,然后又是借了贷款。

杨开红在上高中的时候,不少衣服还是班上的同学无私资助的。

所以,因为贫穷问题而杀人,是没有说服力的。

那么,会不会是心理问题?

而若是心理问题,也绝对不是简单归结于“残忍”、“暴戾”等字眼,这背后必然包含了人际交往问题、心智不成熟、人生观缺乏正面引导等等因素,这是一种复杂关系作用的结果。

事实上,与一些媒体描述的“凶暴”、“狂躁”、“自卑”、“有些变态”、“挫折感极强”的画像截然不同,崔记者在独家专访中如此描述马加爵:“他显得很平和,认为自己的成长历程中并没有遭受什么重大挫折,反而对自己挺满意,挺自信,不自卑,不想封闭自己,也挺真诚。”

而随着崔记者在采访中的深入,她也能感觉到,马加爵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有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

比如,马加爵非常在意自己,从不去想别人的感受,若是与同学之间闹了矛盾,也都总是在指责对方。

崔记者的这种感受,也在马加爵案的主诉检察官朱彬彬那里得到了印证。

对于马加爵,朱彬彬如此形容:“他很聪明,智商很高,但情商非常低,这样的人是不知道如何与别人打交道的。”

在交流中,马加爵体现出了极为灵敏的思维,但在表达上存在一些障碍,譬如有些话,他埋头憋了很久也找不出恰当的词。

朱彬彬说:“马加爵外表冷漠,但不代表他内心冷酷,他只是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达方式,让旁人感受到他的内心,做错了事只会低头认错,却不会当面道歉。”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马加爵的这种状态,亦可称为“同感性差”,即感知别人情感的能力差。

崔丽:你举起铁锤,就因为玩牌时拌了几句嘴?

马加爵: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象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

马加爵说,吵架之后,他没有想过要去和邵瑞杰他们再谈一谈,他的心中只想到了恨。

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些什么事,才能泄恨。

于是他买了锤子,办了假的身份证,买了火车票,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去做这些事,至于后果是什么,他没有想过。

当马加爵沉吟地说出自己曾经的执拗与偏激时,他的面上依旧显得平和。

崔丽:你逃亡海南,给家里人录完音,准备再去滥杀无辜?

马加爵:是有这种念头,因为我觉得,那种逃亡的生活不能再过,要赶快结束。

崔丽:这是你一闪念的想法么?

马加爵:不是,持续了一天。当时只想随便买把刀,然后去街头乱砍人。

崔丽:是什么最终阻止了你的念头?

马加爵:一种对家里人的思念。还有,我不想做社会的罪人。

在这样的对话之中,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马加爵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一方面,他说自己不想做社会的罪人。

另一方面,他想买把刀乱砍人的念头,却是整整持续了一天的。

当马加爵一边飘忽着眼神,一边以比较平稳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他可以一边说着“我对自己都不重视,所以对他人的生命也不重视”,一边也说着“我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人”,看似相互矛盾的话,从他的口中娓娓道来之时,却又不令人感到突兀。

事实上,如果我们从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试图去了解马加爵,试图去将他看得通透,是非常难以做到的,因为有很多地方没法想得通,也不敢去想得通。

或许,就如李玫瑾教授所说的那样,不能将马加爵剥得太干净,将他看得越透,就越是加重伤害,对于他的伤害,对于我们的伤害。

马加爵其人,有些令人不敢逼视,也有些容不得小视。

他所说的话,有许多是我们难以苟同的,也有一些是足以使人震撼的。

在谈到大学生的时候,马加爵淡然说道:“很多大学生的生活,都是失败的。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大学生很多,学习不怎么努力,也没有想过为国家社会做什么贡献。想到的、关心的都只是自己的那点心事,很多学生没有什么更高的追求,甚至有些人考研,也不是为了什么学术上的贡献,只是为了讨一份生活。”

崔丽:你想对同龄的大学生们说些什么吗?

马加爵:大学生不是天之骄子。以前我认为是,可现在很多大学生不配“天之骄子”的称呼。确实,他们可能比平民百姓知识水平高,但他们还有更多更大的空间没有抓住,没有去珍惜。希望每个人都过得充实一点,有所追求。

崔丽:如果把大学生与有社会责任、承担义务、乐于奉献相联系,你觉得这会显得挺高尚吗?

马加爵:不是高尚,我觉得这很实在。我觉得这样的话,一个人会非常充实,不能用高尚来形容,只能说是信念,有信念的人活着才会快乐。

马加爵说,他人生最大的失败,便是没有了理想。

马加爵的这一番言论登报之后,立即在网上引起了强烈反响。

许多人纷纷发表署名文章,如《谁动了马加爵的理想》等。

由于马加爵本身也是个大学生,众多网友也开始围绕着当代大学生人生观、价值观教育、心理健康问题等进行热议。

马加爵的理想,去了哪里?

理想,本就是一个极为崇高的字眼,是进行人生观价值观教育的重要载体。

马加爵的这一番话,似乎也为当时的教育环境提了个醒: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对学生进行过理想教育了。

在当时,“努力学习”、“考高分数”、“成绩是骄傲”、“分数是资本”始终都是准则,教育行为不免总围绕着功利性,较为忽视发展性与远期效果,这是不争的事实。

许多人觉得,马加爵如果能在基础教育、高等教育中有了较为平和的教育空间,多一些非功利性因素,使得他的生活情趣被引向高尚,必然是可以避免酿出悲剧的。

也有许多网友认为,针对于学生的心理问题,大学校园也应该在课程中设置相应的“独立人生知识课”、“婚姻恋爱课”、“人际交往知识课”等等,在专业学科知识之外,增加对年轻人更为现实、更为实用的人生知识课程。

当然,对于网上的这一些热议,马加爵是看不到的。

在接受完崔记者独家专访的30多个小时之后,昆明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向马加爵宣读了死刑复核裁定。

并非一些媒体所渲染的那样,马加爵并没有双腿瘫倒。

由于已经解除了脚镣,他站得挺稳,走起路来较之前轻快。

宣判过后,马加爵被押出法庭,随即被押赴刑场枪决。

马加爵的生命,结束了。

但马加爵案曾经留给社会的追问和反思,似乎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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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渐渐地没有了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