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23):俄军第二太平洋舰队开往战场前的最后旅程Ⅱ

星辰与大海 2024-06-22 20:11:10

书接上回,本期为日俄战争系列的第23期。本期将继续讲述俄军第二太平洋舰队进入战场前的最后一段路程中所发生的事。

(本期全文约50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强劲的气流迎面吹来,“圣安德烈”旗在风中飞舞,阳光灿烂的海面上波涛汹涌,“苏沃洛夫公爵”号正引导着俄国舰队迎着风浪蹒跚而行。1905年5月18日,俄罗斯帝国第二太平洋舰队,正航向太平洋。

从芽富湾起航已过了4天,远征的俄国舰队横穿了整个南海。此时,他们即将穿越巴士海峡。航行在南中国海的那一小段日子是平静的,这片点缀着无数珊瑚礁的水城没有给那些颠沛流离多时的俄国人什么脸色看。但此时此刻,他们却要面对一次小小的考验。

1905年的晚春,从东北刮来的贸易风将东太平洋被太阳炙烤的表层海水吹到了西太平洋,这种反常现象的直接后果是使西太平洋的海平面比东太平洋以及其他周边海区增高了大约半米”。水往低处走,西太平洋上凭空多出的庞大的水体需要一个“出路”,以宣泄太阳和信风施加在其身上的巨大能量,在潮汐和气流的作用下,海水继续朝西涌向中国大陆沿岸和南中国海。太平洋通向东海和南海的水道就成为了几个主要“泄洪口”之一。依照航行计划,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将要穿越这片水域进入太平洋,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希望他的舰队能在巴士海峡东侧遇到沿着台湾和冲绳列岛向北流动的黑潮,乘着这股洋流向北航行进入东海。

对于这支舰队来说,巴士海峡将是他们航向海参崴漫漫旅途中的最后一个地理障碍——相比即将到来的与日本海军的决战而言,一个微不足道的阻碍。

进入20世纪以后,巴士海峡和巴林塘海峡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对于日本而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绝大多数自东北亚地区出航驶向欧洲的船舶都会选择从这里进入南中国海,然后穿越马六甲海峡驶向印度洋。随着日本工业化进程的加速,往来于此的商船也日渐增多。选择从这里北上接近海参崴需要冒一-点险,因为如果说日本军舰前出至马六甲一线对俄国舰队进行阻击是痴人说梦的话,派遣斥候舰巡逻巴士海峡和巴林塘海峡却是合情合理的。随着舰队继续东进,遭遇到日本船舶甚至是海军舰艇的可能性正在以几何速度增长,敌舰的威胁已经不再只局限于“存在于丰富的想象力中”。

舰队开过了巴坦群岛以北海域,穿越巴士海峡是在5月19日凌晨。潮水借助风势,以每小时4海里多的速度迎面而来,迫使俄舰队开足马力迎风顶浪前进。万幸的是,一路上并未遇到危险,甚至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不过,令舰队方面担心了一年多的“日本船”终于出现了。

俄国人遇到的第一艘“日本船”名为“老哈米亚”号(Oldhamia),遭遇时间在19日日出后不久。“老哈米亚”号是艘在英国登记注册的油轮,当时正装载着4000吨工业用燃料油驶向日本横须贺港。罗杰斯特文斯基按照战时海运法规将其捕拿,并扣留了这艘船上的航海长和英籍船长,俄国人试图从他们身上盘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关于日本舰队动向方面的情报。在当时,甄别属于或者受雇于日本的船舶并不困难,因为那会儿东亚的工业国家就此一家而已。

当天下午,当盘问还在进行的时候,舰队又遇到了另一艘“日本船”,三井物产租用的挪威籍货轮“奥托·卡尔Ⅱ”号。这是一艘完成货运任务从佐世保港返航欧洲的空船。对于这艘缺乏价值的船舶,罗杰斯特文斯基下令对其实施临检,在核实并未装载任何违禁品亦没有军事价值之后将其释放。在这之后,第二太平洋舰队又先后对几艘遭遇到的商船实施临检、但再未扣留过任何船舶。海军的价值不只局限于军舰和军舰之间的作战,贸易封锁和航线破袭亦构成海军战时的基本战术。当然,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此时的目的不是执行贸易封锁任务,罗杰斯特文斯基此刻只祈求能够将他的舰队平安带到海参崴,及至此时他仍在为这个目标做出努力。

(上图)1904年,开赴远东途中的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第二战队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后方跟随的是“纳瓦林”号战列舰。

黑潮沿着台湾岛东侧外海一路向北运动,在通过先岛诸岛和台湾之间的水域后折向东北,沿途流经赤尾屿和钓鱼岛,顺着琉球群岛的西侧涌向九州岛南端。黑潮在台湾东侧的这一段,流速约为每小时1.5海里,对于永远为燃料犯愁的第二太平洋舰队来说,这是绝佳的“便车”,只是搭不久而已。当舰队航行到台湾岛以北水域之后,第二太平洋舰队将暂时折向西北,靠近扬子江口的自由港上海。这一行程在从芽富湾起航之前,就已制订无误。

自芽富湾起航后一直独自向北航行的“希望”号于20日赶来会合,这艘名义上仍属中立(租借自法国)的食品供给船独自穿过了台湾海峡,一度在温州靠泊。这艘已经尽到职责的船无意卷入俄国和日本的战争,在为舰队送来最后一批食品补给之后,和它的雇主就此分道扬镳。对于“希望”号的离去,俄国水兵是满怀感伤的,这艘从丹吉尔港起便陪伴着他们几乎走完了整个旅程的冷藏船,在这一路上都在为这些被流放的人提供着新鲜的食品和给养,带给这些漂泊的人几分家的感觉。离别是悲伤的,尤其是生离死别。

5月23日,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航行至北纬27度15分、东经125度20分附近海域(大致在上海东南130海里的海面上),就在这天,罗杰斯特文斯基和他的舰队遇到了出征以来的最大劫难,在4月16日因突发脑溢血病倒的舰队副司令同时也是第二战队司令的费尔克萨姆少将,没有能熬到驶抵目的地的那一刻,在5月23日去世了。身形肥硕的费尔克萨姆少将是个好脾气的上司,相对脾气火爆的提督大人更受部下欢迎,罗杰斯特文斯基本人也乐意通过他去比较弹性地驱使部下。对于他的死所有知情者都表示深切的悲伤,可是事到如今,罗杰斯特文斯基也只能咬紧牙关,苦撑到底了。

为了不动摇军心,他对部下严密封锁费尔克萨姆的死讯,同时秘密提拔第二战队旗规“奥斯利雅维亚”号舰长贝尔上校为新任战队副司令,代行司令权。而整个第二太平洋舰队副司令的职务,也随着费尔克萨姆少将的辞世而自动转为不久前才赶来会合的第三战队司令涅鲍加托夫少将头上。只是,谁也没有告诉过涅鲍加托夫费尔克萨姆死了、更没有向他提过按照责任委派规则他成为了罗杰斯特文斯基第一继任者的事实……

在这个即将迎来最后决战的时刻,舰队中的小兵有没有信心姑且不谈,罗杰斯特文斯基似乎并不打算坐以待毙。5月22日,中将命令由从舰队内抽调的水兵们驾驶的“老哈米亚”号,在辅助巡洋舰“特列克”号和“库班”号的配合下,取道日本以东的太平洋航线,向海参崴前进,这支舰队受命在沿途攻击任何遭遇到的日本商船。显然,罗杰斯特文斯基派遣这样一支“别动队”的目的就是要吸引日本海军的注意力,希望分散其部分兵力、哪怕只是一些用于执行侦察任务的舰艇。

作为中将“诱敌”计划的一部分,在临检那艘由三井物业雇佣的“奥托·卡尔”号货轮的时候,登船的俄国军官“无心地”回答对方“有意无意”地询问他“去哪儿”的船员,说道:“我们去津轻。”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奥托·卡尔HI”号得到了开释,而这艘船也不负俄国人期望,非常迅速地将这一情报上报给了日本方面。

(上图)老式战列舰“尼古拉一世”号,第三战队司令涅鲍加托夫的座舰。由于消息封锁,费尔克萨姆的死讯并未被通报给他,所以他也不知道他事实上成为了这支舰队的副司令,也就是罗杰斯特文斯基的第一继任者这个事实。

3天以后,即5月25日的20;00时,舰队航行至北纬31度11分、东经123度的位置(就在上海外海面上)。在世界第三大河长江的入海口外,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最后一次从运煤船上补充了燃料。历时17个小时的加煤作业结束以后,罗杰斯特文斯基下达了拆伙令,命令辅助巡洋舰“狮”号和“迪卡普尔”号护送运输船“麦特翁”号、“弗拉季米尔-莫诺马赫”号、“雅沃斯拉维利”号、“沃罗涅日”号、“喀罗尼亚”号和“利沃尼亚”号从舰队中出列,航向自由港上海。26日的清晨,已经完成了使命、现在被当作包袱一样甩掉的运输船队,在第二太平洋舰队的数千双眼睛目送下遁人了西边阴霾的雨幕中。临别时刻,总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的舰桥两侧同时升起了“告别”和“感谢”的旗号。

此时此刻,第二太平洋舰队的状况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是糟糕至极的。为了装载足够开到海参崴的煤炭,第二太平洋舰队再度刷新了煤炭装载的世界纪录,连总旗规“苏沃洛夫公爵”号的舰长室甚至炮塔内都被蜗尽所能地塞进了煤包。

加足了煤,遣散了碍事的辅助舰只,在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的命令下,俄罗斯帝国海军第二太平洋舰队摆出了他们最后的巡航队形:第一驱逐舰队被拆分开来布置在舰队两翼。第-一战队靠右、第三战队居左,第二战队和第一巡洋舰队分别航行在第一和第三战队之后:舰队内剩余的辅助船只,比如装配船“堪察加”号、运输船“阿娜德尔”号等等,则被夹在巡洋舰队和第二战队之间以策万全,第二驱逐舰队作为舰队后卫列队航行在后。第二巡洋舰队的轻巡洋舰被布置在舰队主力前方分散航行,以充当斥候,医院船“科斯特罗马”号和“奥里约”号当然更不能被遣散,于是受命单独航行于舰队末尾。

尽管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是罗杰斯特文斯基的思维并未混乱,他很清楚,目前自己手中唯一的优势在于战列舰和大口径主炮数量上。所以他的战术构想也很简单——全舰队以3个战列舰分队为依托,并保持这种巡航态势。一旦发现日本舰队,右翼的战列舰第一、二分队加速左转至第三分队前端形成单纵队,辅助船队在第一巡洋舰队的掩护下撤退。希望能够借依托战列舰的优势,在两翼驱逐舰队的掩护下与联合舰队决一胜负。

他当然也清楚,即便他们能够突破联合舰队的堵截,顺利到达目的地海参崴,也无法继续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什么作用了。早在他们从芽富湾起航之时,他就接到了海军部发来的电报,告知海参崴的港口设施很不健全,目前完全无法胜任如此大规模舰队的维护工作。不仅如此,由于西伯利亚铁路必须用来输送陆军的增援部队和作战物资,因此也不可能指望通过铁路得到援手。总而言之,无论和东乡的战斗取胜与否,罗杰斯特文斯基和他的部下都不会有希望……

(上图)第一巡洋舰队所属老式装甲巡洋舰“弗拉季米尔·莫诺马赫”号。该舰建成于1883年,至1905年已是一艘有22年舰龄的老朽。1891年,当时的俄国皇太子尼古拉二世访日时,该舰也是随从舰之一。

虽然部下们不止一次地建议罗杰斯特文斯基取道日本以东的太平洋航线前往海参崴,持这种意见的人一般会列举两个理由:首先,通过东海穿越对马海峡的路线易于被封锁,而目前的情报显示联合舰队主力就屯驻在朝鲜半岛南部,其次,可以利用这一机会有效地破坏日本近海的航运系统,加强进驻海参崴后舰队的持续威慑效果。

但是这条路线根本无法被考虑,因为选择太平洋航线将会使航程大幅度增加,势必迫使舰队至少在日本列岛以东海域进行一次海上加煤作业——没有人敢担保加煤的过程能一帆风顺。再者,选择外海航线对这些已经呈现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疲惫的人来说也意味着更多的磨难,罗杰斯特文斯基本人是以一种超乎常人承受底线的坚韧意志,支撑着他将舰队带领到远东来的庞大责任——时时刻刻担心煤炭的问题、行路上的每个港口都有可能被拒绝进人、隔三差五的违纪行为和络绎不绝的骚动、怀着破罐子破摔心态的水兵,以及好似“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心头的日本海军的威胁。然而此时此刻,精神坚韧如罗杰斯特文斯基都已经身心俱疲,这一路已经实在是让人“受够了”。

(上图)对马海战时的联合舰队司令部。前列中央东乡平八郎、左二加藤友三郎、右一秋山真之、右二山本安次郎,后列右一清河纯一、右三饭田久恒。

在芽富湾的日子里,俄国人没有设法去清除各舰船底的吸附物,没有船坞能满足他们这种美好的愿望。但是,舰队却对船身做了重新粉刷,为这支饱经沧桑的舰队恢复形象。红色的水线、黑色的船身、油漆成黄色的烟囱上部——-标准的“维多利亚”涂装——也是这支舰队留给他们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

黑色的舰队航行在深黑色的海水上,没有希望,没有荣誉,也许连求得一个宁静的葬身之地都将是奢望。

“没有人期望能打败日本人,想必连中将自己都不抱那种念头……我认为他只是想着将舰队带到海参崴,尽到他对皇帝的职责……我们远离故乡,也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谁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我们维持着这种有序的组织,仅仅是出于对中将的畏惧么?也许,但我想对我来说继续服从纪律执行命令的最大动机,是想这一切能有个了结:这大半年的旅途、看不到希望的航程、尽是悲观预测的绝望使命……这一切都令人受够了,我只希望能尽快有个了结、不论是胜利还是毁灭!一切由圣彼得来做出见证,给我一个了结! ”

这是某个姓名已经被湮没于历史中的水兵记录在他的日记本里的文字。不论生还是死,期待能有个了结,仅此而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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