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守义

1936年我在国民党第二十九军任团长，奉命率所部到丰台保卫丰台车站，曾与日军接触，次年七七事变爆发后，我又奉命指挥吉星文团、胡文郁团、张鸿宾团和万福麟军的1个团及野炮营，在芦沟桥抗击日军。现将亲身经历记录下来，以供参考。

一、在丰台与日军冲突

自长城沿线抗战结束，《塘沽协定》和《何梅协定》签订后，蒋介石政府的中央军和国民党的党政人员即由平津冀察等地撤走。日本在平津的驻屯军遂派1个混成营，包括步兵4连、骑兵1排、山炮兵1连，进占我平汉、平津两条铁路的交叉点丰台车站的东端，扼住这两条交通线，并组织汉奸白坚武等扰乱天津，有时还炮击北平。

平津一带人心惶惶不安。此时二十九军军长兼察哈尔省政府主席宋哲元，被蒋介石撤销其察省主席兼职，心中不快，正在天津小住。一些亲日派军人如齐燮元、肖振瀛等都去看望他，想把宋哲元抬起来，以便为自己找出路。于是他们勾结日人，让蒋介石派宋为北平卫戍司令兼二十九军军长。

1935年9月下旬，宋令原驻张家口的二十九军三十七师移驻北平附近，担任北平城郊及其附近的卫戍任务，三十七师师部驻北平西苑。当时我任三十七师一一〇旅二二〇团团长，亦驻西苑。

1935年9、10月间，宋哲元到北平就任卫戍司令职务，由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派一一〇旅吉星文团驻宛平县城,负责县城及其周围地区防务。后又令我团抽出1个营派往丰台，保卫丰台车站，维护南北交通，我即派第二营营长张华亭率领二营开往丰台车站，以车站为中心布置防卫，并构筑了要点工事。

此时日军1混成营驻在丰台车站东侧，与我军相隔仅400米。最初形势尚属平静。后来北平卫戍司令部撤销，宋哲元以二十九军军长兼任冀察绥靖公署主任和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河北省成立4个保安旅，日方推荐石友三为河北省保安司令，宋不得已，委石为冀北保安司令，让他指挥训练两个保安旅，冀北保安司令部及其中1个旅均驻北平以北约20里的清河镇以西的营房。日军利用北宁路陆续调集关东军的1旅以上的兵力，分驻平津一带。

1936年秋，丰台情况逐渐转紧，日军驻丰台之混成营不时对我驻丰台之张华亭营挑衅。日军士兵初时身佩刺刀，三五成群到丰台车站闲逛，遇到我士兵人数少时，他们就故意碰肩拐肘，拳打脚踢，我士兵愤而还手，造成斗殴事件。张华亭营长通知日军营长应对日军士兵这种行为严加制止,孰知他们不但不加制止，反而变本加厉，常在营地附近举行军事演习，向我步哨线作冲锋态势，进至我步哨线百米以内。他们见我士兵严守阵地岿然术动，几次未敢贸然进犯。

1936年8月间，日年全营出动演习，其散兵冲入我步哨线，其侧翼有数名骑兵亦侵入我步哨线，我步哨长和哨兵拦阻无效。我方立即向他们发出警告信号，他们终于撤回。日军营长通知我张营长说，他的军马跑到我们队伍来了，应迅速送回，否则，即以武力对待。

张营长查明并无其事，而是制造借口意在寻衅，即用电话向我报告了情况，我告他说:“丰台车站是交通要点，保卫国土是我们的天职，维护交通我们责无旁贷。日军胆敢侵犯，我们即以武力对待,你营应固守阵地，寸土不能退让。”

张营长与我通话后，即对日军营长说:“你的军马并未跑到我部队来，你是制造借口，无事生非。你如使用武力，我即以武力对待。”

日军营长转报其驻屯军司令部，向我军司令部要求将我驻丰台之部队撤走，被我军严词拒绝。日军扬言要驱逐我丰台之部队。我便到丰台车站集合第二营官兵讲话:“保国卫民，誓死杀敌，这是我们的天职，敌如来犯，我即还击。”遂下令各连立即筑好据点工事，严阵以待，努力杀敌。

是年10月，日军混成营向我张营猛攻，先以猛烈炮火破坏我工事，压制我守军,继之日步兵拼命进逼。我军浴血奋战，杀声震天，战事异常激烈。冯治安师长令我率一、三两营火速到丰台策应张营作战。我带着两个营跑步赶到丰台，即以第一营之两个连(另两连为预备队)向敌左翼、第三营向敌右翼包围攻击，敌军见形势对他们不利，即逐步退回原防。战事中止后我又返回西苑。

宋哲元鉴于双方既已停止战斗，不愿事态扩大，为了缓和矛盾，便在北平东城外交大楼(当时为冀察政务委员会所在地)宴请日方在北平的旅长、团长和驻丰台的混成营长。我方参加的有师长冯治安和团长戴守义等有关人员。

在就餐前，日军旅团长中一人跟我说:“丰台冲突，事出误会，不过你们不应该向我们部队开枪射击。”我回答说:“我们驻丰台的部队守土有责。你们部队开枪发炮，向我军展开猛攻，我军为了自卫和保护车站，予以还击是正义的,”日军旅团长说:“我们都是朋友，以后不要再起冲突了。”我对他说:“日人来到我国，应该遵守国际公法，不应到处驻兵，自由行动，无事生非。如果日军再来侵犯，我军仍要奋力还击，决不退让半步。”话说到此，宋哲元起立，让席就餐。

餐毕，我即回西苑团部，没参加宋等与日军旅团长的会谈。事后闻知，日军要求将三十七师驻丰台的1个营调回，以冀北保安司令石友三部1个营代之。宋哲元答应了日军的要求，冀北保安旅陈光然团的1个营到丰台接防，而把三十七师的张营调回西苑，

二、芦沟桥事变后在前线抗日经过

自从丰台敌我两军发生武装冲突后，敌关东军即加紧向平津陆续增兵。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时已兼任河北省政府主席，成立河北省保安旅，委任我为保安第一旅旅长，驻保定。

七七事变前夕，日军即将我驻丰台之冀北保安旅陈光然团1个营逐走，移驻清河。日军强古丰台，不断向我驻守宛平县的吉星文团挑衅。

1937年7月7日，驻在北平原日本使馆的日军约1连出北平城在芦沟桥、宛平县城附近进行野外演习。在演习期间，他们硬说参加演习的一名士兵被驻在宛平县城关吉星文团扣留，要求到吉团内搜查。这个无理要求被我方严词拒绝，双方旋即发生武装冲突，平汉路交通中断。

此后双方派员一度调查和调解，因吉团根本没有扣留日军士兵，调查没有结果，其实日方要求调查，不过是缓兵之计，而我军亦未放松戒备，双方都在加紧准备，情势日趋严重，北平实行戒严。

不久，驻平日军再次出城进行野外演习，归途进广安门，三十七师刘汝珍旅不开城门，日本陆军少校樱井(当时任二十九军顾问)以顾问名义到广安门威逼开门，被守城官兵推下城墙摔伤。在这段时间里，日军不断大批调入关内。

芦沟桥事变后，敌军不断增兵，以1个混成旅的兵力向吉星文团发动进攻，吉团坚守各个据点，与敌展开激战。

河北省政府主席兼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急令我率保安第一旅张鸿宾团立即开赴芦沟桥、长辛店应援，并指挥三十七师胡文郁团、吉星文团和三十七师野炮一营与敌作战。

我即由保定赶到长辛店，令吉星文团坚守各据点;令胡文郁团展开于吉团右翼地区，张鸿宾团展开于吉团左翼地区，策应吉团向正面之敌进攻，令炮兵营在长辛店以北地区占领阵地，目标对准在宛平县城附近的敌步炮兵。奉军五十三军万福麟部亦有一团开到长辛店，归我指挥，作为预备队。

此时敌炮击宛平县城及其附近各据点，他们的炮兵火力较我炮兵火力强大，我炮火不能制压，因此宛平城被敌炮火击毁多处，我各据点被摧毁的亦很多，吉团官兵伤亡甚众。

在双方激战中，我随时命令官兵利用夜间整修工事，并用由保定运来的麻包填实石块和沙土构筑工事。激战几昼夜，我军无任何进展。我侦知了敌人增加了兵力，遂即改变战术，以攻为守，令各部利用夜间向迫近之敌奋力进攻，几次夜战杀伤敌人甚众，胡团当面之敌稍退。我亦有相当损失，尤其是吉团约有半数伤亡,双方形成对峙状态。此时，三十七师何基沣旅长率所部增援。冯师长令我协同何旅长会攻丰台。我命令胡团协同何旅向丰台之敌进攻，该处之敌坚守，攻之未下。

日本关东军夜以继日地大批进关，占据我平津铁路各处要点向我北平、南苑、天津等地二十九军发起全面进攻。

我南苑二十九军军部和一三二师赵登禹部被敌陆空联合约1旅以上兵力围攻，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在南苑东北指挥作战，不幸殉国;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率部向外突围,行至南苑北大红门被日军截击亦为国捐躯。宋哲元军长鉴于情况严重，将平津军政事务交给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处理，于1937年7月30日离开北平。

当时北平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交通断绝，炮火连天，大部队通行不易，好在事先已从西苑西北之红山口修了一条临时公路,通到长辛店,中间跨越永定河，在其上游架了一座简单的木桥，宋哲元即由此路于当日夜晚退到长辛店。

我去迎接他，他说:“这次日军大举进攻没有别的，就是要迫我承认《何梅协定》，但我总是不承认他们的要求，因而他们就用武力压迫我离开北平。我即到保定指挥队伍，你们要努力杀敌。”此时敌炮对长辛店轰击甚烈，宋未多停即赴保定。

宋走后，我军仍在芦沟桥等地区与敌激战。三十七师何基沣旅长亦到长辛店，他说:“日军要求我三十七师扼守宛平附近地区之部队撤走，换上冀北保安部队，日军即可缓攻。张师长(张自忠)允以冀北保安旅陈光然团接替吉星文团，而日军并不履行诺言，仍然向我进攻。"何接着就传达了冯治安师长命令，着我们的部队撤至保定附近。

8月初，我率领吉星文团、胡文郁团、河北保安第一旅张鸿宾团,万福麟军的1个团及三十七师的1个野炮营向保定撤退，敌亦未追击。就这样结束了芦沟桥、丰台、长辛店等地的 28 天的抗战。

(邯郸市政协文史办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