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故事丨河间东大汉联庄会始末

义和江涛 2024-08-01 17:02:56

作者:裘文博 沈瑞英 左炳文

当我们把时光倒回到57年前(文章写于1995年),河间城东的东大汉村成立了个名噪一时的“联庄会”。如今七八十岁的老人们像讲古谚似的在讲述着当年“联庄会”的故事。

何谓“联庄会”?关于“联庄会”的发生、发展、结果如何?笔者们把采访到的记录整理成篇,披露给读者。至于“联庄会”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那就让世人评说吧。

说起“联庄会”的成立,不能不说它是特定的历史时期、特定环境下的产物。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历史条件,造就了特定的历史事件,这虽说不是必然,但它又在必然中产生,让我顺藤摸瓜,接着往下说。

古都北京城西南的卢沟桥,在一九三七年的七月七日发生震惊中外事变,从此,中国人民拉开抗日战争的序幕。这年,天不作美,雨量挺大,冀中大平原上积水成片、蛙鸣噪耳、道沟鱼游、平地行船。天灾人祸铺天盖地向全国四万万同胞倾来。爱国将士们坚决抗战,狠狠打击日本侵略者,受到全国爱国同胞拥戴。

可独夫民贼蒋介石却发布不抵抗的命令,造成了二十九军潮水般的由北向南撤退。地方政府官员见二十九军撤退,也惶惶不可终日,一面搜刮民财,一面整理行装,随之如惊弓之鸟南逃。俗话说:水无堤挡四处横流,日寇没人抵抗长驱直入,铁蹄肆意践踏美丽富饶的冀中大平原,生灵遭涂炭。

八月二十三日,日本鬼子闯进了河间县的东大汉村。当时,村里的人们大都逃跑了,剩下几位管事的应付鬼子,保护家财。

这年天气凉得早,八月十五刚过,由于地气潮湿,小秋风一刮,人们换上夹衣,身上仍然感到凉森森的。鬼子进村后,就搬过场上未来及掐穗的谷个子点着,围成一堆堆烤起火来,干瘪的谷粒遇热哗叭爆响。天黑了鬼子还不走。鬼子嘀喽嘟噜说什么,管事谁也不懂,鬼子也不知道村里管事的说什么?语言不通,只靠手示。幸于,东大汉村管事的从姜刘村把会说日本话的姜连雨请来,管事的让姜连雨和正在烤火的鬼子联系,才使东大汉村免遭更大的劫难。鬼子一路上抢了许多东西,抢了许多小毛驴,走时带不了那么多,给大汉村丢下五匹小毛驴。

鬼子来了又走了,二十九军撤退到南方,地方没有了政权,八路军一时间还没有来到,使古城河间出现无人辖管的空当。正如俗话中说的那样,只因连阴雨才出狗尿苔。本来人们心里就有余悸,加之这时劫道的、绑票的也因时而生。象野蒿一样,这一丛、那一丛冒出来,身上散发着刺鼻子的臭气,一时间在污染着(河间)社会。原来社会上的一些好吃懒做的地痞纠集在一起,兴起风、作起浪来。一股股土匪开始打家取舍,欺男淫女,把当时的河间社会上搞得乌烟障气、鸡狗不得安宁。

子牙河东有个叫孟鹤的土匪,纠集一部分坏人,称王称霸,经常带着枪,驾一只木船,到处绑票,敲诈勒索,危害百姓。这天,孟鹤带着他们那土匪,借着天年水势,架着盗船,顺着子牙河的大堤决口,顺着平地上的道沟,来到东大汉绑票抢东西。

当时东大汉村不是没枪,也不是无力抵抗,只是群民无首,眼巴巴的看着土匪们抢东西,把大财主张文杰绑走。走后传过话来,让东大汉村说票的带上十一棵大枪去赎张文杰。东大汉村和张文杰的家眷只好忍痛到时让人把大枪送去。

孟鹤见说票的如期如数把枪送来,贼心更加膨胀,得意忘形的笑了。孟鹤收了枪放了人。东大汉吃了孟鹤的亏,财主张文杰吃了孟鹤的亏,村里人们憋了一肚子气,张文杰气得像是鼓肚子的蛤蟆,哇哇的骂大街。他奶奶的,咱有枪、有钱反而叫一个小小的孟鹤给捉弄了。将来我抓住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张文杰心里窝着火,恨不得把孟鹤捉住一口吞到肚子里。一日,经过深思熟虑,对本家哥们张文卿说:“如今社会上这么乱,在说各家各户都有枪,咱们赶快组织起来成立个护村队吧?”正中下怀,张文卿心里也早有此意。张文杰、张文卿二人找了几家一合计,于是东大汉村组织了几十口人的护村队。

过了些日子,土匪头子孟鹤又一次带群匪驾着小船来大汉绑人抢东西。上次抢劫成功,是因为那时村里没有护村的。一家一户各顾名各的,所以这次孟鹤才敢放心大胆的再次来东大汉抢劫。孟鹤他们刚下船,就被东大汉村护村的发现了,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孟鹤一伙贼歪楞横,护村的知道又遇上土匪,一阵乱弹把孟鹤这股土匪打退跳上小船,伧惶逃去。

孟鹤这次出来没捞着油水,贼心不死,后又多次来东大汉村打劫。当时东大汉村挨土匪抢的就有西南院的葛书勋、小北院的葛宝行、葛书申,还有几家被砸过明火的,被土匪压过房顶的。从此,不光受过土匪害人家认为组织护村队好,没有受过土匪害的人家也认为护村队行。从此,由东大汉村的张文杰、张文卿二人牵头,由原来的几户人家的护村组织,发展到和邻村护村队联合起来,成立了“联庄会”。

一日,联庄会员手握钢枪在村南道河沿上巡逻,看见有贼眉鼠眼的人驾着一只小船,顺着道沟从西向东驶去,船首坐着位老太太,见了背大枪的会员,神色慌张,引起会员注意,端大枪把小船劫了。把他们带到联庄会办公的地方,只见那老太太怀中紧抱着一只旧枕头,一经审问,那驾船的男的承认他是孟鹤的人,老太太是孟鹤的母亲。

张文杰上次被孟鹤绑去,见过孟鹤的面,待细一端详老太太的面容确定她是孟鹤的母亲无疑。决定扣留老太太,让驾船的回去告诉孟鹤,拿二十二棵大枪来赎他母亲。孟鹤的母亲听联庄会的人要扣留她,把怀中的枕头递给驶船的,意思是他把枕头带回去交给儿子孟鹤。联庄会的会员一看这情景,知道这枕头里有点奥妙,立即从驾船的手中夺过来。拆开一看,满满一枕头票子。这些钱都是孟鹤绑票、劫道的不义之财,今个往家运钱的。孟鹤的母亲一看傻了眼,扑哧坐在地上。孟鹤在联庄会的震慑下,乖乖送来二十二棵大枪赎他母亲。

在这荒乱年月,土匪遍地,搅得黎民百姓的日子一天也不得安宁。谁家不担惊受怕的。二十九军指望不上,地方上的官更指望不上,一家家像温驯的绵羊,任士匪、兵痞鞭挞、宰杀,苦不堪言。加入了联庄会,似乎就有了靠山,谁家出了事,或那个村出了事,只要接到信息,联庄会就会派会员立即出动,起码是给受害户助威。如果不加入联庄会,出了事没人管。

这样一来,各村不论是穷的还是富的,纷纷要求加入联庄会。形成了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枪。也有的富户出钱、出枪不出人。有的舍不得那棵枪,出人跟着那棵枪加入了联庄会。象这样参加了联庄会的财主,一般的会里都给个官。一般较富裕户,只出钱买枪不出人。穷户只出人,有的是自愿加入的、也有的是,哥们多日子不好过、被财主和富裕户顾去的。还有些散兵游勇自愿留下当联庄会会员的。象滚雪球一样,联庄会不断发展壮大。开始,由二三个村,后来发展到,西到大史、槐各庄,东到韩别、位村、孟各庄,南到献县邓各庄,北到南留路、修罗等七十多个村庄。

由于联庄会组织不断发展壮大,于1938年春成立了东大汉联庄委员会。成员们都戴上了“三环套月”的袖章。

张文杰任正会长,张文卿任副会长。下属三个营。一营长葛世贞,二营长王泽民,三营长李庆斌(李小里村人)。特务连连长葛宝生。原来联庄会战士不出操,成立了联庄委员会以后,每天坚持出操,很快发展到一个团的兵力。而且不断向正规军发展,每天每个营、连,不管离东大汉联庄委会远近,有事没事,每天必须来回用骑马联系。

葛世贞当上营长以后有四个护兵,挎着枪前仆后拥的跟着,好威风。

联庄会成员的成分也很复杂,既有象王德山那样二十九军留下的散兵,又有像李兴玉那样的教书先生。富家子弟居多,但也有象张文利、张庆忠、葛世良、葛世凯、张庆祥那样穷苦人家的子弟。

联庄委员会成立后,为了行动快,购买了120辆自行车,组织了三个车子队。队员张文进骑车子的技术不错,喜欢自我夸耀,那时村里街道窄,凡是过街的地方都搭上跳板,一有情况队员们可迅速从街这边跨到街那边。张文进指着过街搭的跳板说:“你们信不信,我骑着车子从街这边可以骑过去。"人们不大相信,但谁也不愿看他冒那险,从上边掉下来摔死,都恭维他说:“我们信。”

联庄委员会在东大汉村葛氏祠堂做为办公地点。室内摆着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和长条板凳。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把瓷壶几只茶碗,陈设简朴极了。门口有两位队员站岗,一位手持大枪,一位手握大砍刀,挺胸而立,并且几个小时换一次岗。

有一次,沙河东里有个姓马的匪营长,带着他的喽啰兵来官道村要枪抢粮。联庄会接到消息,立即派人赶赴官道,打退了马营长带来的这伙匪兵。马营长带着他的匪兵撤到护持寺村的大庙里。联庄会的人员追到护持寺里,一顿猛烈射击,打伤了一个匪兵,抓获弄回,途中装上麻袋,扔到滚滚流逝的子牙河里。

联庄会势力不断扩大,联庄委员会成立后,还组成了团、连、张栋臣任十二团团长,东大汉张文杰任十三团团长,南留路xxx任十四团团长。

这时,吕正操让孟庆山派他部下一位姓程的副官来大汉村。

联庄委员会听说吕正操要派位姓程的副官来东大汉,不知这位程副官来时带多少人来?也担心,他们带好多人来把联庄委员会吃掉,联庄委员会的大头目张文卿把排连团头目都召集到东大汉葛氏祠堂开会,命令大伙做好战斗准备,预防万一。

张文杰,小矮个,黄眼珠儿,总是戴一副墨镜。他和张文卿副会长把队伍拉到行别营村西,埋伏在战壕中,用这种方式迎接程副官。由于某种原因,联庄委员会接了两三次没见到程副官来。

这天,联庄委员会的人又在村西迎接程副官,也就是早晨八九点钟,只见从西向东走来一位穿灰色军装的人,联庄会头头和部下的情绪登时紧张起来,怕其中有诈。俗话说:“矬老婆高声”,张团长大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来人说:“我是八路军,是吕司令派俺来的。”张团长一听是吕司令派来的人,把手一挥,示意队员解除警戒,忙说:“欢迎!欢迎!”

程副官来后就住在联庄委员会办公的葛氏祠堂里。程副官来的目的是和联庄会协商共同对敌。当时联庄会里有人不大相信他。程副官察言观色洞察到这一点。程副官在张团长欢迎他的宴会上,很老练持重地说:“我们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你们联庄会是抗日的农民组织。所以说八路军和地方武装好比兄弟,要携手共同抗日。”

尽管程副官给联庄委员会做了很久思想工作,但由于联庄委员会成员,从思想意识上存有狭隘主义,在处理间题上,仍然存在着不少盲动性。

一天,十三团团长张文杰接到十二团团长张栋臣的求援信。张文杰团长就带上人马来到河间城南务尔头村,不分青红皂白就跟孟庆山所领导的部队干起来了。开始,对方谁也不知道谁是那部分,战斗相当激烈。程副官当时不在场,事后知道详情,就对张团长说:“张团长,咱们可不能打自己的人啊!”张文杰吸了一口冷气,用五指抓住头皮“哎”了一声说:“程副官,都因我盲目的听信了张栋臣团长的求援信,才酿成这场大错,惭愧惭愧!”

又一次,联庄会的十二、十三团跟日本鬼子在肃宁县河北乡的郭家楼村打了一仗。当时联庄会每个团才一挺机枪,每人才十五发子弹。由于军事力量的悬殊,武器也不如日本,战斗中十三团的候永太在这场战斗中中弹牺牲了。候永太是双树村人。

说起张栋臣来,这人在“帮”,就是在“家礼”,他们的“帮规”、“帮话”是:“双凤帮头,所正支正派,领船八十三只半,三只停修,六只钢梁,装糙米,每船五票,每票一个五百石,共计七千五百石,对量对半,违办长量,如有不足者,在金鸡宜兴县找零。”

双凤旗帜,进京打杏黄旗,出京打红旗,初一十五打龙凤旗,满堂红旗,喝的是隋河水,烧的是天下柴。

张栋臣是在“家礼”的帮头,讲究分帮不分家。老大贵姓?答:在家姓张,出门头顶盘子,二十一孝祖。

十三团团长张文杰,原来家里挺穷,后来他与西九吉石锅家的寡妇合伙倒卖大烟、白面发了财。营长张文卿在村里有个不雅的外号,叫“花狸脖子”。程副官来东大汉好几次,做了好多政治思想工作,这才由孟庆山领导的部队收编了联庄会。

村里识字的给联庄会编了段顺口溜:那时东大汉的村民们天天挂在嘴边。有人还把这段顺口溜安上曲哼唱。

联庄会联了半年,

改编成游击十三团,

我们张团长今年五十三,

保卫国家,打倒日本。

一齐捉奸!

根据形势的发展和联庄会被改编以后的动向,人们又接着编道:

阴历五月十二进河间,

一二、一二喊的欢,

要号房,没地点,

师范学堂扎了盘,

铺着地,盖着天,

脑袋枕着半头砖。

孟司令去讲话。

每人一块甜糖两棵烟。

在河间住了七天整,

发到肃宁住西关,

到了那里更艰苦,

又改编,在固安。

改编后,这支部队政治部主任是葛世俊,有两挺机枪,后开到容城、雄县。又转移到任丘县的鄚州。开始这支部队光联庄会的人。张文杰在政治理论上不行,加之战士富家子弟居多,他带不了兵,也打不了仗。。

王泽民后来当了骑兵营长。骑兵营在任丘白洋淀被日本鬼子包围了。王营长命令战士突围,一连冲不出去,二连接着冲,二连不行,王营长脱光了膀子跟鬼子干上了。王营长经过跟鬼子浴血奋战,打败了日本鬼子,但不幸王泽民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为了表扬十三团的抗战精神,当地的老百姓把一柄“万民伞”、一面万民旗送给团长张文杰。

联庄会成立时间虽短,他却为抗日战争积蓄了一部分力量,经过孟庆山改编后开赴杀敌救国的战场,有的英勇献身,成了烈士,有的经历了整个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多立下战功,转业后成为国家干部。但也有的联庄会员,经不起战争的洗礼,有的脱离开部队回家务农。还有极少数的,回乡后,走向抗日的反面,卖国求荣当上汉奸。

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沧桑,当老一代人回首过去,又怎么能不感慨万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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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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