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上:石海里走出南北分界线,看到不同风景,走出不同心境

亚舍说文化 2024-10-07 21:48:45

太白山上

第二次上太白,还是一“缆”到顶。不同的是,二十年前在麦黄时,缆车下有大片的高山杜鹃,山顶的房子后积着冰雪。这一次在中秋时节,难得天蓝气清,阳光暖人。

拼命忙工作的那些年,一有机会,就要瞅个山,想办法快速登顶,骨子里有出逃的因子,也有出头的欲望。闲下来的这几年,很多次穿越秦岭,在山沟、水滨感受着远离都市的轻松。大概是闲得慌了,忽然起念,要把眼前的这几个山顶,再登一次。

仍旧是先坐景区的公交,再坐上山的缆车,一袋烟的功夫,就蹿到了天上。记忆中,要在山顶走好长一段路,路边有结实的松树,像走在空中走廊里。没想到,被直接带入一片石海。远远看去,斗大的石头,像垒起的大坝,一层一层,整齐地垒到天上,平滑地码到山谷。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人工修建的,却转念又想,这得花多大气力,用多长时间!我把眼光从远处慢慢收了回来,看着近处的石缝,看出了石块裂开的痕迹。亿万年前,地壳运动活跃期,秦岭隆起的过程中,既形成了太岳仙掌那样的奇观,也形成了太白石海这样的奇迹。身在高处的太白石,被冰川融化,加上千百万年的风雨雕琢,才有了眼前这样的大块文章。

太阳在南天上召唤着我们,抬头望去,碎石垒起的山脊,像一把长镰,把浑圆的天切了开来。在3511米的高度,说话都有些喘,步子迈得有些迟重。慢慢从步道爬上去,艰难地扶着栏杆站稳,让自己成为太白山峰上的一个细齿,又骄傲地发现,这条蜿蜒的山脊,活生生地把大地划分开来。“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一千多年前,李太白初到这里时,大概与我有着同样的心情。只是他抬头向天,目光向远,而我却小心地回望着脚下。

北边的黄土高原,俯冲到渭河边,形成了渭北坡地。当年,北方来的游牧民族,洗马渭河,叩问关中,眺望秦岭。同样,北方来的冷空气,也想飞过山岭,却被拦到山前。看着渭河游龙一样的土黄,还有坡原上略带轻烟的黄色,我在想,历史上,有多少故事发生在这道大岭的南北。如果没有秦岭,九州的版图会是什么样子,人们习惯了的南北,会是怎么样的概念。

秦岭是中国南北的地理分界线,这条线在心里划了几十年。此刻,站在这样的分界线上,左右苍茫一片,远处浩浩渺渺,山脊蜿蜒曲折,完全没有线的样子。人到中年,对很多事还想当然,既没有从具体中抽象的能力,也没有把抽象还原到日常的心境。面对着“天圆地方”四个大字,我抬头看到了天圆,却低头看不出地方。

顺着山顶的窄路,下坡走出几百米,来到乱石的跟前。真正的太白穿行,从这里开始。游客要从山肩的碎石中,小心绕过去,经过大爷海,到达拔仙台,见证3771米的高度。而探险者,则要从这里穿行到秦岭第二高峰鳌山,在“中华龙脊”上穿越150公里。无限风光在险峰,石头丛中常常无路可走,高山顶上的气候捉摸不定,途中有少见的乐趣,也有难以想象的危险。此刻,景区暂时关闭,让原本就只为高处打望的我,少了要不要一试的挣扎。

人生也是爬山。憋着满肚子的骚动,还有对远方的模糊想象,年轻时总想出门,跑向远方,爬到高处。机缘使然,各人选了不同的路,有了不同的目标。有人一口气冲到山顶,有人则半途而废;有人在山巅留下一道彩虹,有人则把自己变成了山的一部分。我既没有探险的勇气,也少爬山的毅力,喜欢像一阵风,轻快地飘到山上。偏偏还喜欢像鸟一样鸣叫,有时对着石头,有时对着青松,有时对着白云,没话找话式地说些什么。

游人驻足门前,有人对空长啸,有人望山遥指,有人则小心地跑进碎石中,堆着石头玩。站在明净的空气中,身心内外一片空明,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些石头。有的倚在山头,像松散码放的书,有的堆在台下,像整齐平放的书,有的跳到坡前,像被风吹开的书。有人从石头缝里捡来手掌大的片石,一层一层堆起,堆成一个小塔,放在突出的石头上,让它凌空欲飞。有人费力搬来更大的石头,已经堆了三四层,却发现没法固定,急出满头的汗。有人则盘腿坐在某块石头上,枯坐如石,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看着大家如此简单地释放着自己的兴奋和快乐,我对近乎荒漠般的山头,生出另一种感觉。华山的石笋尖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处处玩着心跳;崆峒山顶的平台上,大树参天,有超然出世之感;大黄山则一步一景,云松奇石,艰难中透着灵气。玉龙雪山顶的上,也是这样的荒漠,石头碎得像鸡蛋,石缝里少有生机,呼吸都有些困难。自然造化,众山各有异秉,众人各有选择。四下没有大树,也没有绿草,甚至看不到飞鸟,就剩下纯粹的石头,单调中有着别样的清净,让人心得到另一种放空。

准备下山时,感觉就这样直上直下,用个把小时打发秦岭的最高峰,似乎有些欠缺,甚至有些不恭。又想起泰山上的隆重,想起九华山上的香火,想起云台山上的热闹,哪一次不是匆匆打卡、限于到此一游!这么想时,感觉下山的路特别长,汽车转了很多的弯,还没有转出能一眼望到川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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