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19日,以彭老总为司令,志愿军入朝参战。
先批入朝的,是第38军、第39军、第40军、第42军等约26万众。
入朝之后,急需解决的问题很多,诸如后勤补给、军队调度、作战部署等。
从整个战争全局来说,这些问题都只是其中的某一部分。
让彭老总感到最为棘手的,是两军指挥大权的归属问题。
毕竟,这是中、朝两国携手作战,绝对不能各打各的。
中国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如果不能统一指挥,不能统一部署作战计划,自然就做不到战场上的“如臂使指”,甚至会因配合失误导致败仗。
此事万分马虎不得,彭老总该如何处理?
金日成提议,彭老总反对志愿军入朝时,金日成正于德川打游击,人民军的临时指挥所也就设在德川。
金日成派遣朴一禹与志愿军进行前期交涉,朴一禹向彭老总转达了金日成的意见:志愿军的指挥所也设在德川,志愿军与人民军,统一由金日成指挥。
金日成的意见,其实也是合情合理的。
一者,此为朝鲜,金日成与朝鲜人民、人民军才是主人家,而志愿军是客,所谓客随主便,当然是听主人家安排。
况且,这场战争事关国家存亡,金日成当然要极力争取。
二者,从民族感情上来讲,如果要让出指挥权,金日成难以接受。
在摆脱日本的侵略与奴役之后,朝鲜迫切需要独立自主,如果此时不能将自己军队的指挥权握在手中,谁乐意?
彭老总当然明白这两点,但在权衡利弊之后,他断然拒绝了金日成的请求。
毕竟,战争是无情的,战场上讲的从来不是感情。
彭老总之所以拒绝,是出于两方面的考量。
其一,志愿军与人民军,作战风格迥然不同。
不管是战场上的打法,还是人员上的编制,两军均有不同。
志愿军的显著特点,是高度的机动性与灵活百变的战术,带有明显的“游击战术”色彩,单兵素质极为强悍,通常凭借悄无声息的穿插、迂回、包抄,然后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敌短兵相接。
人民军则是不同,他们更依赖于先进装备,崇尚凶猛火力,在作战时多以“大开大阖”的正面硬刚为主,加之金日成等一众高级将领都曾在苏军服役,人民军在战法上带有明显的苏联烙印。
因而,如果让崇尚“冒险主义”的人民军将领来指挥志愿军,他们是驾驭不住的,也没法彻底发挥出志愿军的彪悍战力。
其二,对战士们负责,对人民军将领的能力不放心。
从战争全局来看,因为仁川登陆,此时的人民军主力已被打得仅剩3万余残军,建制被打散,士气低落接近崩溃。
以一支“衰兵”来指挥一支生力军,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况且早在仁川登陆之前,毛主席、周总理就曾对金日成提出忠告,让他不要将全部主力都压到釜山前线,要防止来自仁川方面的“背刺”,而这样的忠告被金日成无视了。
故而,要把志愿军的指挥权交给金日成,彭老总是万万不干的:“我要对中朝人民负责,要对数十万的战士们负责!”
首次磋商,金日成与彭老总谁也不让谁,双方没能达成一致。
如此结局,也让志愿军与人民军在之后的战斗中,吞下了不必要的苦果。
毛主席斡旋,斯大林协调不难想象,如果两支语言不通的军队各打各的,又怎能携手御敌?
朴一禹在带来金日成意见的同时,也在彭老总处驻扎了下来,以保持两军联络。
1950年10月25日,朴一禹被任命为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委。
即便如此,统战问题仍是悬而未决。
各自为战带来的严重后果,除了无法相互配合之外,更要命的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譬如,1950年11月4日,志愿军第39军于博川围攻美军第24师,挺进顺川的人民军路过博川,误将我军当敌军,无情的坦克炮火就轰到了志愿军阵地,使得美军第24师得以趁乱逃脱。
譬如,长津湖战役期间,志愿军第26军在江界附近的厚昌地区,也遭到了人民军的坦克误伤。
为了防止敌我不分引起误伤,人民军在部分区域划明界限,这虽在一定程度减少了不必要的误会,但其弊端也是极为严重。
由于部分铁路也被划入了人民军的军管范围,这就使得志愿军无法通过铁路运输,只能通过卡车进行后勤补给。
当志愿军的交通线被美军炸毁之后,就只能通过牛马、骡车等进行物资运送,这就大大地降低了作战效率。
面对如此情形,彭老总忧心忡忡,再一次派人与金日成协商。
由于此时入朝作战的志愿军人数越来越多,金日成也意识到“以小驭大”的不现实,也在协商中作出了一些让步。
按彭老总的建议,金日成同意将方虎山、崔仁的两个人民军军团,派往敌后进行游击作战。
但在两军的指挥大权归属问题上,金日成不作妥协,仍是采取“派遣参谋”的形式,以达成双方在作战目标、作战部署上的通讯协作。
彭老总迅速将这样的情况告知毛主席,请毛主席给出指示。
毛主席的意见,是与彭老总的意见一致的,因而在与周总理等人商议之后,毛主席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让彭老总再次与金日成沟通,一方面致电苏联,让斯大林从中协调。
1950年11月13日,周总理起草了给斯大林的电报,电报中转达了毛主席的意思:由彭德怀、金日成、苏联顾问什特科夫组成三人小组,共同制定战略统筹全局,以利战事进程。
对于朝鲜战局,斯大林与毛主席的意见相同,一是他见识过中国军人的战力,二是他对彭老总的指挥能力极为认可。
1950年11月16日,苏联的回电中说:由中国同志统一指挥,并将意见转达金日成与什特科夫。
不数日,朝鲜战场上的金日成、什特科夫应邀前往志愿军总部。
会上,什特科夫作为苏联代表,毫不客气地对金日成表达了不满:“人民军拥有最好的苏式装备却打了败仗,志愿军用着‘万国牌’武器却消灭了大量敌人,由中方指挥是不容置疑的决定。”
1950年12月3日,金日成亲赴北京,与毛主席见面。
毛主席对整个战局作了清晰透彻的分析,进一步向金日成阐明了自己的观点,金日成终于做出了表态:指挥问题,中国同志为正,朝鲜同志为副。
之后,联合司令部成立,全面负责作战计划的部署,全面负责前线的一切行动,以彭老总为司令员兼政委,以人民军金雄伟为副司令员,以人民军朴一禹为副政委。
彭老总与金日成的争执,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然,以彭老总、金日成、什特科夫组成的“三人小组”毕竟是代表了中、朝、苏三方,在许多军事行动上的部署,就免不了分歧与矛盾。
这些问题,又该如何去磨合?
彭老总的指挥权限,又是怎样得到进一步巩固的?
斯大林:彭德怀是天才军事家分歧与矛盾,很快就来了。
长津湖战役之后,彭老总、金日成、什特科夫就“是否南下”的战略规划进行了激烈争论。
主张穷追猛打、乘势而下的,是金日成与什特科夫。
他们认为,随着志愿军入朝,一度烧到鸭绿江边的战火被迅速扑灭,敌人已经被撵到三八线附近,只要穷追猛打,就能一举将他们打过三八线,甚至能将他们打下海。
对于二人的意见,彭老总持反对意见。
彭老总认为,由于严重缺乏制空权、制海权,加上志愿军的补给线极为脆弱,武器装备极为落后,长津湖血战虽是取得了胜利,但敌军主力仍在,我们应抓紧时间休整,等待开春。
彭老总与金日成、什特科夫互不相让,但不管是战与不战,如此争论不休的结局,都只能是贻误战机或是耽误休整。
彭老总火速将情况上报毛主席,希望毛主席从中斡旋,拟定方案。
从战场全局上考虑,毛主席赞同彭老总“稳扎稳打”计划,但也觉得不能过于求稳。
从政治角度来说,毛主席在实事求是的同时,也需要顾及到金日成与什特科夫的感受。
经仔细考量,毛主席作出批示:将敌驱至三八线后即可收兵,但下一阶段的行动无需等到开春。
毛主席的批示,既维护了彭老总的指挥地位,也照顾到了金日成、什特科夫的情绪,很大程度缓和了矛盾。
后续的军事行动也证明了,毛主席的决策是正确的:志愿军夺回汉城,但不足以对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想要一战功成将其彻底打下海的念头,是不切实际的。
可即便如此,习惯了“大开大阖”战法的金日成与什特科夫,还是难以改变“速胜论”的想法,时常催促彭老总抓紧进兵。
1951年1月11日,金日成、什特科夫在会上再次提出,应尽快发动下一轮攻势。
彭老总不为所动,怒道:“人民军4个军团的12万人,你们以此兵力南下,如果能把敌人赶走,我必高呼万岁。如果你们没有把握,那就与志愿军一起,按计划进行战事部署。”
如此分歧,很快也传回了苏联,斯大林深思熟虑之下,亦认为彭老总的方案才是最合适的,很快致电联合司令部:彭德怀是当代天才军事家,真理掌握在他手中。
在致电褒扬彭老总的同时,斯大林顺便将什特科夫臭骂一通,称其完全不懂军事,喜欢瞎指挥,责令其不可再对彭老总的决策进行无脑干涉。
至此,一场分歧得到了解决。
之后诸如此类的分歧与矛盾虽仍不绝,但每一次的分歧与争论,在得到解决的同时,也都在一步步地巩固住彭老总的指挥大权。
血铸的革命友谊,历久弥新1951年1月29日,在志愿军与人民军的最高层会议上,彭老总在会议总结中特意加上了一段话。
这一段话,是经毛主席多次修改补充的,旨在消弭两军存在的分歧,加强两军、两国之间的相互团结:中朝两国同志,要亲如兄弟般地团结在一起,休戚与共,生死相依,为战胜共同的敌人而奋斗到底!
彭老总的发言,赢得了满堂喝彩,众多高级将领听得热泪盈眶,紧紧相拥。
经过多次的误会、分歧、磨合,志愿军与人民军彼此之间的默契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配合作战更显得心应手。
如此,也为日后的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
事实上,如此一场旷世大战,想要不存在任何分歧与矛盾,是不现实的。
有分歧与矛盾,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我们能在解决分歧与解决矛盾的过程中,不断地把握住正确的方向,不断地作出准确的决策。
凭借毛主席、周总理、彭老总等人的大智慧,志愿军与人民军之间,不仅没有因为指挥大权归属的问题而伤害到彼此友谊,而是携手谱写了人类军事史上的一次伟大胜利。
以血铸就的革命友谊,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