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份杂糅的年月，摒弃仕途，反而能获得更广的人生选择。避开了连衽成帷的大道，却也注定了艰辛。极丽风光，总在人迹罕至的绝险之地。在清高的文人眼中，吟诗作画只能作为消遣，若以此为业，便是自降身价。对有心追随魏晋之风的狂生而言，拿来承接那份恣逸正合适。
王冕，字元章，自号竹斋、梅花屋主等。儿时家贫无法进学堂，就在放牛途中跑去旁听，被责骂也不改，总是见缝插针地读书。最终一位韩姓先生被他的毅力打动，收其入门下，终成博学洽闻之士。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
散作乾坤万里春。
——《白梅》
梅花自古以来都是清白、高洁的象征，王冕对其情有独钟。梅树傲寒独立，不像桃李一般与俗尘搅混。某夜倏然绽放，清香蔓延天地，化作春色尽染九州。此诗虚实结合，以梅自喻，表达了当下独善其身的立场，同时也期望有一天得用，能兼济天下。
▼
元 王冕《月下梅花图》（局部）
元政权建立后，科考曾暂停数十年，仅以岁贡儒人制度取用文儒，选拔官员更多的是依据出身、军功与吏能。在王鹗、王约等人的不懈努力下，科举制才逐步恢复。而立之年的王冕满怀信心参试，却曝腮龙门，深受打击。
我家洗砚池头树，
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气满乾坤。
——《墨梅》
因为爱梅，他在居所旁种了许多梅树。取其入画，再题诗赏之。洗砚池边，梅树枝头，花开浅淡如泛开的墨痕。上句引用前人勤练字画洗墨将池子染黑的事典，后半句则暗扣其作画采用的“墨晕法”。借梅之口，表明坚守本心，不与世同流合污的态度。全诗语言素朴天然而寓意深远。
楚汉英雄今寂寞，
两城相倚旧封疆。
荒台落日酣红叶，
古墓秋风老白杨。
岂是有为增感慨？
便令无事亦凄凉。
徘徊望尽东南地，
芦苇萧萧野水黄。
——《汉楚两城》
项羽刘邦两军曾在荥阳附近的广武山长期对峙。如今成王败寇皆云烟，仅两城遗址尚存。荒废的石台，红叶在残阳的渲染下看起来愈发殷红。古墓白杨，在萧瑟秋风的烘托下更加落寞。并非只有成大业者才会对此感慨丛生，布衣的我也对时移世换深感无力。满心踌躇，望向东南方的故乡，仅能看见摇曳的芦苇和黄浪滚滚。全诗都在借古抚今，感叹生不逢时，有志难酬。
▼
元 王冕《月下梅花图》（局部）
游历北方时，王冕亲见一些官吏的野蛮暴行，而灾民被迫流离失所，认为天下将再次大乱，引发时人不满。为避祸逃到九里山下的村中隐居，亲身耕种，植树，养鱼。山栖谷隐的生活虽清苦，至少心灵不必为形所役使。后来收成不佳，遂售画度日，至死未出仕。
中原地古多劲草，
节如箭竹花如稻。
白露洒叶珠离离，
十月霜风吹不到。
萋萋不到王孙门，
青青不盖谗佞坟。
游根直下土百尺，
枯荣暗抱忠臣魂。
我问忠臣为何死，
元是汉家不降士。
——节选自《劲草行》
中原地深土厚，生长着坚韧的劲草。如箭竹挺拔，穗如稻饱满。秋露坠在叶尖摇晃，十月寒风也不能将其吹倒。“萋萋”与“青青”皆指草木繁茂，此句用互文手法，劲草不会长在王孙门外和奸佞之人的坟头。意为不屑与权贵和小人为伍。根须向下延伸百尺，无论繁盛枯萎都只萦绕忠臣之魂。问忠臣因何而死？是不愿归降的汉家儿郎！明面上赞扬劲草，实则歌颂宁当玉碎的爱国勇士。
生活在民族政策阴影下的汉民，多数都悲苦压抑，其将难纾的愤懑，寄于诗中。
▼
元 王冕《月下梅花图》（局部）
“梅”是王冕最热衷的创作主题，无论诗画，都常见它的身影。倾聚了他一生的情与志。
画梅须“发墨成形，动之于兴，得之于心，应之于手，方成梅格”。写实非第一要义，而是需要画者调动往日累积的感悟，将其注入笔墨，以成梅之风姿神韵。非痴梅者难至此境，流于俗者众。通过调整笔法、构图、墨的浓淡等变量，就能创造出形态万千的梅。他把这些经验写入《梅谱》，欲传后世爱梅君子。对梅的欣赏、怜惜，亦是他对独清独醒的自己所给予的肯定。
虽表现得疏于世情，其心仍存“兼济天下”和“慈悲济世”的种子。对底层民众的苦难感同身受。带着无能为力的悲愤，他写下《猛虎行》、《伤亭户》等作品，批判元廷的掠脂斡肉。
与言清行浊的人不同，言行合一是王冕达到诗画一律境界的底气。其每个时期的心理状态，笔下之梅都予以直观的呈现，是最诚实的见证者。有忠直的“挚友”陪伴，方能安然自得。
身为田家子，起点就与正统儒士相异。求仕受挫，见识了统治阶层的蛮横残暴。于是乘舟远游，寄怀天地，与苟且偷安者殊途。最终归全反真，寒耕暑耘。宁被讥卖画获资，也不党豺为虐。
岁寒方知梅骨坚。
文章来源：
【蓁熙文化】微信公众号，敬请关注
更多内容也可搜索并关注：喜马拉雅、bilibili平台【蓁熙文化】
更多学习平台可搜索：小鹅通【蓁熙文化】
版权申明：
文中音视频作品及图片版权归【蓁熙文化】所有，未经正式许可或授权，不得用于其他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