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盖雪松

整理/位启

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第二天，即2月18日，又是令我难忘的一天。

上午，362团团指本队遇袭。

进入山区后，我们又不断地与零星越军和民兵战斗。

至今最难忘的，是在一个山垭口，我们越过牺牲的战友尸体，奋勇地向前穿插……

在通农县城南的山洞，敌人被我尖兵班和八二无后座力炮班的连续压制下，停止了射击。

为了彻底消灭洞内的敌人，团长命令后卫部队的一个连，负责肃清洞内残敌。

团主力按原作战计划，继续向作战目标穿插。

（据肃残部队后来报告，他们攻打山洞时，使用四零火箭弹、师防化连的火焰喷射器、手榴弹等多种武器，先后对敌人给予重击。

进洞清剿时，发现洞内有几十具尸体，仅有十几支轻武器、冲锋枪和步枪等。这说明洞内，主要还是通农县城逃出的百姓，而只有十几名武装人员。

由于武装人员不顾百姓的安危，开枪袭击我团指，暴露了山洞的位置，致使这些百姓，被我们当成越军，给一同消灭了。这是越军一个惨痛的教训。）

我班接到团长继续穿插的命令后，立即进行了收拢，并按原分工，继续搜索前进。

走了一公里左右，离开了通农通往高平的大路，步入乡间小路，我们进了山区。

越南的山区，山高林密，河流密布，山上灌木丛生，山下稻田纵横。

山间的人行小道，有的是农民上山劳作时踏出来的；有的是上山砍柴挖野莱时踏出来的，高低不平，加上树高林密，看不清东、西、南、北。

对侦察兵来说，按图行进，本是强项。此次参战，由于受命仓促，我军却没有准备足够的越南地图。

（我们侦察兵平时的训练科目，除和歩兵一样的共同科目，如射击、投弹、刺杀、跨越障碍、战术五大技术外，还有攀登、擒拿格斗、捕俘、游泳、军事地形学等专业训练科目。特别是军事地形学，是专业科目的重点。

侦察兵要会识图、用图、简单的绘图，特别是按图行进，在图上标明目标的位置，和行进中的站立点，尤为要掌握好，同时要学会按方位角行进，看图后按图中的标示，按记忆力行进，如按图行进，行进中突然停下，要求侦察兵要在五分钟内，根据现地的地形、地貌、地物，在图上标定站立点，即定位，用大头针，在1:5万的地图上，不得误差一毫米，现地50米。)

因地图有限，作为前面带路的我尖兵班，连一张地图都没有，我们只能按首长指示，按照指定的方向，边探索，边前进。

幸好，师一梯队部队，已先于我们前行。循着前面部队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们可以搜索穿插，总算没带错路。

在山区穿插，树高林密，杂草荆棘丛生，有时连农民踏出来的小路都没有，再加上越南民兵不时打来的冷枪，只听到枪声，根本看不到人影。

我们在山上爬上爬下，和越民兵开始了捉迷藏式的战斗。这样，我们被搞得精疲力竭，但仍顽强地向前穿插，也非常希望能坐下来休息一会。

我们加速行军，又过了四个小时，已感觉非常疲劳（个人负重也太大）。

没有接到休息命令，即使再疲劳，也不能休息。

我们的运气不错。正疲惫不堪时，我突然听到指挥机在呯叫，我立即收听，终于接到了首长指令，让我们停止前进。首长同时指示，要我们向前方派出警戒，做好部队两侧的观察。

原来，我团接到了师首长命令：让我们原地休整，等361团超越我团后，再奉命前进。

（121师的361团，作为师的左翼一梯队，本来奉命和363团，一同穿插，但在2月17日晚上，他们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和挫折。

361团是在118号界碑处，进入越南境内的。

越方的118号界碑南，是一片喀斯特地貌的高山，方圆约五至十平方公里，山中，只有山底的羊肠小道，少有居民。

战前，我们曾经到过118号界碑西的地域，因没人没路，便没有深入侦察。

118号界碑东，到龙邦口岸，为361团侦察排执行任务的地域。

2月17日晚，361团进入越南的山区，转了一晚上，加上大半天，在山中，遇到了山里的民兵多次袭击，边打，边前进，第二天才转出来，沿着363团和我团穿插走过的路，才追上了我们）。

师首长为了按战前方案作战，让我团原地休息，待361团通过后，再随后跟进。

我团约休息了一个小时。我们利用休息时间，抓紧吃了点压缩饼干。

当361团过去二十分钟后，我们继续穿插。

又走了二个多小时，当我班爬上一座山的山垭口，发现前面有发生战斗的痕迹。

我立即命令，全班做好战斗准备。

我们班三组，交替掩护，到达了山垭口的顶部，突然发现：那里，有四具我方战友的尸体，

我命令战士们，一边向四面警戒，一边向前方靠近，查看牺牲战友们的遗体，

只见这四个人，都是身中数弹。从躺地的位置来看，他们都是遭到伏击，当场牺牲的。

其中有一位，身背861指挥机，应该是一位排长；其中的另一位，头部中弹，脑浆子流出，非常惨烈；他们的身边，全部是鲜血，鲜血染红了大片道路……

我立即用指挥机，将发现牺牲战友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团指，请示该如何处置。

团长命令我们：严密观察周围，防止余敌袭击；要求我们，越过战友们的遗体，继续前进；把战友们的尸体，留给后面的部队处理。

（师后指有专门为牺牲烈士收容尸体的民工）

从牺牲人员看，这四位战友，应是第一天，即2月17日，363团在此地，遭遇伏击时牺牲的。

363团的部队，没顾得上为战友收尸，就向前穿插了。这就是战争。为了任务，为了胜利，对自己的的战友，也很“残忍”。

接到首长的命令，我们没有犹豫。

战士们自觉向烈士，行了一个注目礼，再次看了一眼牺牲的战友，继续向前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