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盖雪松

整理/位启

二月二十三日早晨，我们饱餐一顿，以为部队可能发起攻占扣屯的战斗。

但师首长考虑到，我师现仅有一个营的兵力，昨天经过半天的战斗，又断粮三日，战士们饥饿疲惫，连续作战，战斗力大打折扣；我师与三六七团二营刚会师，尚没明确指挥关系；我归建的二营，不足二百人，不成建制，必须重组；占据扣屯之敌的兵力数量和部署，也没查清楚，所以决定暂缓对扣屯的攻占。

我团接师指命令后，立即命令一营：在距离扣屯西二公里左右的地域，组织好防御；派人到缴获的越军仓库取粮，让三天没吃饭的战士们吃上饭，以恢复体力；同时，对扣屯进行侦察、警戒和监视。

没有作战任务，我班并没闲着，因团首长和各业务股到连队了解情况，组织对二营归建人员，进行重组，使之成为有作战能力的建制单位，我班被分成二人一组，保护首长和团的部门领导，下到各连开展各项工作。刚刚完成一次任务回来，不一会儿，又被派出，一天下来，我们爬的山，走的路，一点不亚于前几天。

经过一天的休息整顿，部队基本恢复了战斗力。晚上各部接到命令，于二十四日六时，对扣屯进行攻击，彻底消灭扣屯之敌，完成师第二阶段的作战任务，截断高平通往太原的公路。

对攻占扣屯，我们当时猜想，将会是一场比“开口子”攻战莫隆更惨烈的战斗。从我团二营被伏击的情况看，敌人的兵力一定不少，战斗力也会比公安屯的强，而且还有火炮。关键的是，此时我团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和团本队三百多人的勤杂人员，重组的二营，最多能形成一个连的兵力。(直属队的八二无后座力炮连，一零零迫击炮连，高机连的主要兵力兵器，都加强到各营，团指只各有一个炮班，一门炮，一挺枪。)应该说，此时我师攻打扣屯的兵力，只有我团一营，和少量的团属火炮。(此时，师指也在我团后，离我团不到一公里，师指同样只带警卫、通信等勤杂人员。）三六一团在安乐支援一二三师作战，三六三团在841高地附近设防，二个团离我们都在三十公里外。更为关键的是，此时我师的炮兵，因高平没攻克，公路不通，他们一直在通农县城附近，无法支援步兵作战。我团三营，自莫隆作战后，跟随团后指行动，也在通农县城附近，一直没归建。兵力少，没有预备队，没有炮兵火力支援，可想而知，此次战斗，将会何等艰难。我班虽兵力少，也是团指唯一能参加战斗的一个建制班，所以我班也做好了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

二十四日六时前，我一营和协同作战的三六七团二营一部，利用天亮前的黑暗，隐蔽地接近扣屯，将扣屯及西南高地包围，(具体部署不详，这里不细述)。

六时发起对扣屯的攻击。但防御扣屯的越军主力部队，怕被我围歼，他们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于昨天晚上，撤离了阵地，只留下了扣屯当地的民兵，和少量的地方武装人员，防守着扣屯。经过三个小时的战斗，我一营全歼了守敌，消灭敌人三十多人，迅速占领扣屯西南的多个高地，控制了高平通往太原的公路。至此，我师完成了占领扣屯的任务……

下午一时左右，我团接师指命令，将团指挥所前进到扣屯西南高地，开设新的指挥所。接到命令后，我团迅速收拢部队，我们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在饥饿疲惫的情况下，利用一天一夜，挖好的那些掩体、猫耳洞，下到公路集合。

下午二时，部队按原行军序列向扣屯出发。当部队行进到离扣屯一公里左右，路右侧出现一条向南的小路，(向南进入我团新指挥所位置，向东一公里左右到达扣屯)。我团长让二、三号首长带领部队，转入指挥所开设地域。他要亲自进入扣屯，察看一下我二营被伏击地段，和扣屯的情况。

二、三号首长因扣屯刚被攻下，难免有残敌，劝团长不要现在进入。团长挂念失散的人员，执意要去，参谋长马上把我班叫回，命一名参谋跟着团长，令我班保护，进入扣屯，叮嘱我班：注意残敌，一定确保团长的安全。我接命令后，马上把全班分为二组，我领六人在前，先于团长出发，留三人分别在团长的左、右和后方，随身保护。

当我们前进二百米左右，二营被伏击地段的惨状，立即出现：几十米就有一具或多具二营战友的遗体；各种武器和刚从越军仓库带来的大米，及其他生活用品，撒的到处都是；伤员和烈士流出的鲜血，有成线的，有成片的……我们看后，心情非常沉重，后来就不看了，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周，免有残敌出现。

到达村口，我们停了下来，让战友们监视各个方向，做好战斗准备。团长跟上来，我请示团长，由于公路从村中穿过，路两旁有房屋和成片的竹林，死角太多，我们一个班防不过来。团长向村内看了一会，下命令说：“我们回去。”

于是，我班前队变后队，沿原路返回。团长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心情特别沉重，回到岔路口，向南沿小路走了一公里，到达新指挥所。

此时，各部都在忙着挖掩体。团长回去后，立即命令军务股长带一个连，到后勤带上民工，沿路到扣屯收容烈士遗体，要求把烈士的遗体，转移到村西，找一个好的地方掩埋。(不足一公里的地段，有近百具我牺牲战友的遗体，大家会想像得到现场的景况)。

我们回来后，我连连长、指导员和其他在场的干部，也过来了解情况，我把看到的向他们讲了一遍，他们一个个听后都叹气。然后，连长让我们休息一会，抓紧时间挖掩体，说:“这次部队要在这里坚守，要把掩体、猫耳洞挖深一点，要能防炮击。”我听后说:“不会像昨天那样，好不容易挖好，只住了两个晚上，就不用了吧？”他说:“这次不会的，参谋长已下命令，挖防炮猫耳洞，你看工兵排，正在给团首长，构筑能防重炮的指挥所，一个班出去砍伐木材，还没回来呢。”我一看，果然我连副指导员和工兵排长，正在指挥全排构筑指挥所，不像前几天，挖几个掩体，用雨衣盖在上面，或用雨衣搭个简易帐蓬。

我班也开始轮流作业挖掩体、猫耳洞。一位战友边挖，边说：“我回国后，要到煤矿去当矿工，打这一回仗，学会了挖洞！”我接着他的话说：“你回家当老鼠更好，你爸妈不用给你盖房子。”他又说：“我回去当狼，绝不当老鼠！”大家都笑了。在战场上，那惨烈的战斗，使大家都很压抑，偶尔开个玩笑，也是放松一下心情。

挖到一米深左右，战友们都累了，天也黑了，我说：“不挖了，明天再挖！”

……

从此时起，我们转入了坚守阵地的战场生活。

（文中后三个图片，摘自网络，如有冒犯，联系必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