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轮到国舅爷庾亮了。
司马衍从石头脱困时,庾亮晋见,叩头拜见,哭得肝肠寸断。司马衍下诏,让庾亮和大臣们都登上御座。第二天,庾亮再次叩头请罪,乞求免去自己的职务,表示要率领全家到深山去,到大海去,隐居起来,从此不问世事。
司马衍亲笔写下诏书,派尚书、侍中送给庾亮,安慰说:
这是国家的灾难,不是舅舅您的责任。
庾亮又上书说:
祖约、苏峻反叛,全是因我引发的,就算把我剁了、剐了,也不足以向大晋宗庙谢罪,不足以平息天下人的责难。朝廷又有什么理由,再将我与其他大臣相提并论呢?我又有什么脸面和大家同处朝堂呢?陛下宽恕了我,保全我的性命也就可以了,还是应该将我放弃,让我自生自灭,这样,才能让天下人知道,维持纲纪的法则。
司马衍不同意,又下诏加以劝慰。
庾亮觉得还不到位,干脆来了一把真的。他从暨阳(江苏省江阴市东南)出发,向东而去,号称要到深山老林里去过下半辈子。司马衍赶忙下诏,让有关部门扣押庾亮的船。
我猜,到了这个份儿上,庾亮才觉得差不多了,上书请求外放藩镇,为朝廷保驾护航。司马衍任命庾亮为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兼宣城(安徽省宣州市)内史,镇守芜湖。
衣赐履说:庾国舅真是高人哪!他这一通表演,把今后所有可能招致政敌打击的理由,不用别人说,全部自己摆出来,甚至还真的玩儿了一回“归隐山林”的把戏,把事儿做足、做绝、做到位,再通过外甥皇帝一道道诏书挽留,堵住所有人的嘴,从此之后,朝廷之中,没有人再能以引发苏峻之乱为由来攻击他,以退为进,重掌权柄,庾国舅在政治斗争中的长袖善舞,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庾亮出身豪门世家,这种甘于放低身段儿的做法,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样,庾亮任豫州刺史,镇扬州之江西,又兼长江以东的宣城内史,他的势力范围,东到建康,西接温峤,两人辖区连为一体,形成拱卫京师的双重屏障。
另,庾亮是皇帝的舅舅,他心里有谱儿,才可以这么玩儿,换了其他人,未必行得通。
陶侃、温峤征讨苏峻时,传布檄文给各地方官员,让他们率军前来援助。当时的湘州刺史卞敦拥兵不前,又不供给军粮,只派了个督护,带了几百个人,跟着勤王军做做样子。苏峻之乱平定后,陶侃奏议,卞敦阻军观望,不赴国难,无大臣之节,请将其交付廷尉治罪。王导认为,祸乱之后,用法应该宽简,改任卞敦为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卞敦因病不能赴任,又征召为光禄大夫,兼领少府。不久,卞敦忧愁愧疚而死,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
司马光评论说:
庾亮以外戚的身份辅佐朝政,首先引发祸端,国家毁坏、君主危殆,自己却逃窜以求苟免;卞敦位列方镇大员,兵员和粮食都很充足,朝廷倾覆之时,却坐观胜负。人臣之罪,哪有比这更大的!朝廷对他们,不但没有惩处,反而加以赏赐,晋朝廷简直无朝政可言,由此可知。应当承担这个责任的,不是王导,还能是谁!
衣赐履说:司马大爷对庾亮、卞敦、王导,都很鄙视。或许他处在王导的位子上,能够处理得更好,也未可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