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赐履按:之前,我们讲到,平定了苏峻之乱后,温峤拒绝了在朝任职的建议,执意回到江州,继续当他的江州刺史。然而,可惜的是——
公元329年,三月,温峤回到武昌(江州治所,湖北省鄂州市),四月二十三日,就去世了。
朝廷任命平南军司刘胤为平南将军、江州刺史,接替温峤。
太尉陶侃、司空郗鉴都表示,刘胤才能不够,做不了方镇大员,但司徒王导不能接受。
有人对王导的儿子王悦说:
如今,刚刚经历大难,纲纪弛顿,从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到建康(江苏省南京市),三千余里,战争导致流民数以万计,大多流落到江州。江州是国家的南部屏障,非常重要,而刘胤此人,奢侈骄纵,对这些棘手难点问题,视而不见(卧而对之),即使外部没有生变,也一定会发生内患。
王悦说:
我听温峤对我家老爷子(王导)说,连着几天做噩梦,就琢磨找人接替自己。没过几天儿,他跟我们老爷子说,刘胤可以担任江州刺史。因此,这是温峤的意思,不是我家老爷子的主张。
衣赐履说:公元326年,温峤任平南将军、江州刺史,大约在同时,刘胤做了平南军司,也即是说,跟了温峤差不多三年,相互间应该非常了解,温峤推荐刘胤接自己的班,从感情上看,并非不可能。但陶侃、郗鉴都公开反对刘胤担任江州刺史,理由是此人不是做方镇大员的料;而王导却力挺刘胤,理由则是温峤所荐。
温峤死了,是不是他所荐,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目前,在朝里,说了算的,是王导。但,王导没那么霸道,他要做事,得给个理由,比如,任命刘胤,理由是温峤遗嘱,他,决不会干出,“老子就是要干”的那种事儿来。
另,彼时有两个刘胤,一个是晋帝国的江州刺史刘胤,一个是前赵帝国南阳王刘胤。
刘胤上任后,果然高调豪奢,用公家资源替自己做买卖,很快就聚敛了百万家财,纵情饮酒作乐,基本不问政事。
十二月,成帝司马衍下诏,征召后将军郭默为右军将军(郭默参与了平叛苏峻之乱,此时应该屯驻于江州地界儿上)。敦默对刘胤说:
我的长项,是与胡人作战。而右军将军掌管禁兵,只有发生战事,被派出征时,才给配属兵马。将领对战士,既不熟悉,也无法建立恩信,这样的队伍打仗,岂能不败?
刘胤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并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改变的。
【流民帅郭默】
衣赐履说:郭默此人,之前提过多次,挺能打,也挺刁滑,属于流民帅中比较没心肝的那种。当朝廷需要人去打仗时,就把郭默们招来,仗打完了,怎么处置他们,就有些棘手。苏峻和郭默,实际上相当类似。庾亮当初非要征召苏峻入朝为官,其实质是怕苏峻造反,必须收了他的兵权,因此,苏峻反了。现在,郭默作为一个潜在的苏峻,朝廷对他也不放心,任命为后军将军,也是为了夺他的兵权。
郭默当然非常清楚,右军将军虽然很重要,是负责皇帝安保工作的重要岗位,但他郭默只是个流民帅,既非皇亲国戚,又非重臣党羽,与皇上八十竿子都打不着,只要回京,一定被挂起来,别说宿卫皇帝,可能连皇帝的毛都见不到一根,所以,真心不愿回去。
苏峻之乱后,朝廷的库房里清洁溜溜,官员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全靠江州漕运,给朝廷送去各种物资。但刘胤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做买卖上了,对朝廷的各种供应,很不上心,有关部门就上奏免去刘胤的职务。
朝廷征召郭默的时候,刘胤正忙着上诉申辩此事。郭默出发前,请刘胤提供军资,不知道刘胤是拒绝了,还是没顾上,反正没给郭默。
郭默就很恼火,这时,有一个人跳将出来,给郭默出了一个主意。
当初,朝廷征召郭默讨伐苏峻,到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郭默去见刘胤。刘胤手下干部张满等人,对郭默很是瞧不起,见他的时候,竟然赤裸着身体(倮露视之),郭默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腊祭】
腊日大祭(十二月八日),刘胤派人给郭默送来祭祀用的酒和肫(一般的指祭祀用的牺牲后体的一部分,也有译为小猪的。肫读如谆),郭默当着使者的面,把这些东西全部丢到水中,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当时有个投靠郭默的北方人,名叫盖肫(此人居然名“肫”,我很难相信史官不是曲笔。盖读如葛,上声)。之前,祖逖的儿子祖焕(涣)杀了一个叫孔炜的人,这个盖肫抢了孔炜的闺女当老婆,孔家人讨要闺女,张满等人就给盖肫打招呼,让他把闺女送回去,但盖肫不肯。于是,盖肫和刘胤、张满就结了仇。
此番,郭默一腔怒火烧得噼啪乱响,盖肫就跳将出来,对郭默说:
老大,朝廷已经免了刘胤的职,这家伙不但抗旨,而且密有图谋,他和张满、荀楷等人,日夜谋划,反形已露,他们就忌惮您一个,说是要先做了您,再起大事。大祸将至,您得好好准备啊!
郭默被盖肫这么一刺激,立即率众行动,等到早上刘胤府第门一开,郭默就冲了进去。刘胤手下官兵阻挡,郭默怒吼道:
我奉诏讨贼,谁反抗,就诛他三族!
刘胤手下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了,郭默直接闯入刘胤卧室,刘胤搂着小妾睡得正香,郭默一把将刘胤拽下床来,砍了脑袋。之后,又派人把张满、荀楷等人一并抓获,诬以大逆之罪,全部斩首。郭默把刘胤的首级快递到京师,又伪造诏书,大肆宣传,说自己是奉诏行事的。
刘胤的闺女,婢妾,全被郭默掳走,金银财宝,也都装了船。本来,郭默声称要去建康,但一扭脸儿,他又返回刘胤的刺史府,派人去征召督护王愆期和谯国(安徽省亳州市)内史桓宣。王愆期来了,担心自己被杀,就给郭默建议,平南将军、江州刺史的位子不是空了吗,我看将军您坐上去挺合适。郭默一想,对啊,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刘胤坐得,偏我坐不得?就这么办!
王愆期出完主意,抽个冷子,跑了,而桓宣则坚守驻地,拒不从命。
刘胤的首级送到建康,司徒王导因为郭默骁勇,难以控制,就于公元330年的正月初一,大赦天下,把刘胤首级悬挂在大航(即朱雀航,秦淮河上的浮桥)示众,任命郭默为西中郎将、江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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