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就不能别这么倔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手停在柜子上的存折上，愣了半天，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
我今年74岁了，名字叫李大全，住在鲁南一个小镇上。这辈子没啥大本事，但认命，能吃苦，唯一的念想就是儿子李浩过得比我好。可谁能想到，亲情有时候啊，掏心掏肺也换不来。
年轻时候日子苦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母早早去世，三间破房子漏了半边，我从十四岁起就出去给人挑砖扛水，后来进了厂子，挣点钱勉强糊口。那时候我就盼着，等以后成了家，有个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能让他像我这样苦。
后来遇到了李浩他妈，老实人一个，我们结了婚。结婚第二年儿子出生了，我给他取名李浩，希望他以后能有浩然正气，顶天立地。
可是命运不给人喘气的机会。儿子13岁那年，他妈得了病，没能熬过去。她走的那天，儿子哭着抱着我，一声一声喊妈，我心都碎了。
从那以后，我既当爹又当妈，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儿子身上。他成绩不错，我砸锅卖铁也供他读了大学，心想着，儿子大学毕业了，日子就该好起来了。
果然，大学毕业后，李浩进了城里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刚一年，就有了对象。他给我打电话，说想结婚，可没钱买房，让我想办法。
我一听这话，竟然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儿子要成家了啊，这是天大的好事！
我二话不说，把家里的存折翻出来，算了算，总共攒了30万。这是我这辈子所有的积蓄。那天，我把存折递给儿子：“浩子啊，这钱你拿去买房吧，咱不图别的，就图你以后过得好。”
儿子愣住了，他以为我只有五六万，没想到能给他这么多。他眼眶红了，说：“爸，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这钱我一定记着。”
我听了心里热乎乎的，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苦没白受。
后来，他说婚礼会提前通知我，让我准备好。我心里盘算着，儿子结婚那天，我一定要穿得体面点，别让人看不起。于是，我把存了多年的西服拿出来翻了翻，又偷偷跑到镇上买了一双新皮鞋。
婚礼头一天晚上，我早早把衣服鞋子都摆在床边，可睡觉前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爸，婚礼你就别来了吧，媳妇家那边的亲戚多，场面复杂，怕你不习惯。”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描淡写，可我听得心里凉透了。
我沉默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行，我不去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发呆，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其实我明白，他是不想让我去丢人现眼。村里人都说，儿子嫌我穷，不愿意让我出现在他媳妇家人面前。我没问，也不想问，只当自己不知道。
婚礼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喝了两瓶老白干，把给儿媳准备的红包塞进抽屉里。想着他可能有他的难处吧。
婚后，李浩很少回家，也不带媳妇来见我。我想去城里看看他的新房，他总是说忙，推来推去就两年没见上一面。每次打电话，他语气客客气气的，问我身体咋样，听得我心里发酸，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第三年冬天，我在家搬水果箱时滑了一跤，把腰给闪了。那天晚上疼得睡不着，想着给儿子打电话，可翻来覆去，还是没拨出去。我知道他在忙，在顾家，我不想再让他为难。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院门突然响了。我拖着疼得直不起的腰去开门，一看，是李浩。他穿着棉袄，站在雪地里，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我愣住了：“浩子，你咋回来了？”
他没说话，进屋放下东西，转头看着我：“爸，你腰伤了，咋不告诉我？邻居张叔跟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我摆摆手：“小伤，没事儿。”
李浩却突然红了眼圈：“爸，你别这么倔了行不行？我知道这些年对你不够好，可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藏着掖着？”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愣在原地，心里一阵翻涌。
接下来的几天，李浩留在家陪了我好几天。他亲自做饭，扶着我去镇上看医生，还帮我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我问他为啥突然对我这么好，他却沉默了半天，最后才低声说：“爸，我失业了，家里出了点事，媳妇……也要跟我离婚了。”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你俩咋回事？是不是因为钱？要不我这还有点积蓄……”
李浩摇头：“不是钱的事，是我这些年太忽略她了，也忽略了你。”
他低下头，声音有点哽咽：“爸，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欠我，小时候家里穷，妈又走得早，我总觉得是你没本事，才让我过得这么苦。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最苦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是你。”
听了这话，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听儿子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李浩搬回来和我住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找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回家后还陪我说话，给我讲外面的新鲜事。我有时候问他：“浩子，你过得咋样啊？”他说：“爸，别管我，你过得好，我就好。”
再后来，他的工作稳定了，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他劝我跟他一起去城里住，我没答应。我说：“你过你的日子，我在这儿挺好的。你有时间多回来看看我就行了。”
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李浩突然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爸，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我欠你的，用一辈子还。”
我抬头看着他，阳光洒在他脸上，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我咧嘴笑了笑：“行啊，那我可得看你怎么还。”
后来，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我没给他那30万，会不会生活是另一个样子？可转念一想，这些年，我不就是为了他能过得更好吗？钱没了可以再挣，亲情没了，才是真的没了。
现在，我的腰好了，水果店重新开了起来，李浩每周都会回来吃顿饭，陪我聊聊天。日子虽然清苦，但我觉得很满足。
有时候，邻居问我：“你儿子对你这几年冷着脸，你心里就没点疙瘩？”
我笑了笑：“哪有当爸的跟儿子算计这些？他一声‘爸’，我就什么都值了。”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那句话：“爸，你就不能别这么倔吗？”
其实，人老了是真倔，可心却是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