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行纪(十一)——“两山轮战”的回忆

梨乡有趣事 2024-03-20 00:31:28

文/张明敬 位启

在董干的日子

董干是壮语的音译,汉语的意思是黄果树的坝子。

它位于麻栗坡的东北部,相距麻栗坡约一百多公里,东部与我国的富宁县隔河相望,南边与越南的同文县毗邻。

董干地处一条狭长的山谷地带,有突兀的山体,有连片的水稻田,还有成簇成坡的竹林、香蕉树和亚热带所特有的各种植物。山坡上偶有玉米田和烤烟地,也偶尔能看见橘子树。

与麻栗坡的其他区相比,董干最具江南的风光特色,其亚热带的气候特点和充沛的水利资源,使这里既具有桂林的山水风光,又有它特有的人文景观。

发源于西畴县的南利河,自北边跋山涉水而来,到达这里便兜兜转转,恋恋不舍地与山与水与竹林蒿草等缠绕后,进入富宁县地带,成为中越两国的界河,流淌十多公里后,进入越南境内,然后与泸江相融。

与杨万相同的是,这里也是少数民族居住比较集中的地方,除了汉族,还有壮族、瑶族和苗族等,这里有着独特的民族风俗。

白倮族是董干区特有的一个民族,它没有文字,但有自己的语言。它们的建筑与其它少数民族都不同,是一种干栏式的建筑,其墙体用竹竿支撑,然后用草泥抹平,大屋顶,黑瓦。

苗族在董干区的少数民族中,属于人口最多的一个民族,她们的服饰最有特点,姑娘都穿百褶裙,然后配上宽宽的花腰带。

百褶裙是苗族姑娘自己做成的,从纺织、印染到制作成裙,都是自己动手,真正的独家工艺。

赶街时,经常看见穿了黑衣服的白倮族姑娘,和穿了百褶裙的苗族姑娘,只是碍于战争环境,不能和她们有过多的交流。

这里还有一个节日:“赶花街”。“赶花街”源自于花腰傣的传统节日,后来,边疆地区的汉族和一些少数民族,也都过起了这个节日。这里的“花”是指妙龄少女,节日的时候,青年男女的头上,要蒙上花布巾,然后互对情歌,以挑选意中人,这个节日也被称作“东方的情人节”。

过去,中越两国没有发生战争的时候,两国的边民常有通婚的习俗。战争开始后,通婚的少了,但在董干区域仍然有,这里就不乏越南军人,偷偷地越境,来幽会他的意中人。同时,也有越军特工,利用“赶花街”节日和其它的赶街日,来这里刺探我们的政治和军事情报。

董干区最大特色是,虽然处于战争状态,但边境贸易却从不曾中断过,每当赶街的时候,附近村寨的越南人,有男也有女,有老也有少,背着他们的土特产,来这里交易。他们喜欢我们许多的轻工产品,比如收音机、手表,还有其它的纺织品,和小作坊的蛋糕、点心等小食品。

我第一次来董干,对它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那天来的晚,我们到达董干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匆匆地吃过饭,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农家的阁楼住下来。

我们住在上面的一角。我住的那间屋里,很暗,好像有马灯照明,屋子里刚好能放下两张床,床头一面有一扇小窗户,窗外是黑乎乎的一片。阁楼的屋脊不高,我们抬头,都要小心翼翼的,稍不注意,就能被碰到。

因为太困了,我们早早就睡下了。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我被一股难闻的味道给熏醒了,那味道怪怪的,好像是从坟墓里那种朽木,发散出来的。

天明了,等一屡阳光从瓦楞和窗户透进来时,才发现房间里摆放了一口棺材,我吓得赶紧下楼,溜走了。

在我的记忆中,董干只有一条主干路,信用社坐落在最北边路东,二层楼,我们住二楼。

从信用社出来南行,约一百多米后向东南拐弯。南北路的西边是水稻田,好像有一条小河。

路东是二层的商铺楼。

进入东南路后,是商业中心,两边都是阁楼,一层都是铺面,有商店,有饭店,也有杂货铺和小旅馆等等。

路不怎么宽,赶街的时候,路两旁都摆满了摊位,路中间只能有一两个行人并排走过。

越南盾不怎么值钱,我花了十块钱换了一大堆,回来都分了,也算作是一种纪念。

在杨万养成了一个习惯,早晨喜欢吃米粉。我在街上转悠了半天,也找到一处,虽然加的菜品不一样,但是做法都差不多。这里还有一种火锅:猪脚、萝卜、豆腐打底,然后不断地加青菜、粉丝和豌豆叶,蘸水是辣椒等调料调制的,这种美食,对于我们来说是奢侈品,看看而已。只是这里没有做面条和水饺的,也算是一种遗憾。

因为这里的边贸兴盛,所以它带来了另外一种特色:鱼龙混杂。

越军的特工人员,化装成我方军人和老百姓,渗透我境内,侦察我军情报。他们有特殊的秘密情报网,主要搜集我军的边防部队、哨所哨卡、野战医院、指挥通迅系统和炮兵阵地部署等情报,其中,有很多情报是用哄诈欺骗、逼迫交易等手段获取的。我们的边防哨所,因此经常被越军特工偷袭。

马崩哨所距离董干,约二十多公里,我们去时走的是山间小路,只能人畜通行,是否通有公路,不记得了。

马崩哨所战壕

哨所的南面、东面与越南接壤。它依山而建,地基由大石块和混凝土垒筑,高约七八米,形成一处约一百五十多平方米平台,在此基础上,建有一排石混结构的平房。房子大小五间,四面墙上都留有观察口和射击孔。

自哨所的后门出来,依山而上,筑有壕沟掩体,山顶有观察哨。这里驻有约三十人,每人配有冲锋枪和手榴弹等,也装备了机枪、迫击炮等重武器。

不久前,这里被越军特工袭击过一次。那次的袭击,发生在半夜时分,双方激战了三四个小时,至天明,越军撤走了,西南不远处的山坡上,有敌人仓皇逃跑时留下的待发射的火箭弹、定向雷,还有血迹。

定向雷是一种很特别的武器装备,与其它地雷不同的是:其它的地雷,靠爆炸时飞扬起来的弹片杀伤敌人。而定向雷的外表是喷塑的,里面装了七百多枚圆柱形的钢珠,在外表的一面写有:“此面向敌”字样,有效杀伤距离近九十米。定向雷起爆后,靠其飞射而来的钢珠杀伤敌人,爆炸时成扇形向其袭击方向扑面而来,杀伤力很大。我们的许多部队,都遭受过它的攻击,那一夜,如果哨所的墙体不是足够的坚固,哨所将遭受惨重的损失。

马崩哨所由区武装部管辖,驻守这里的,主要是民兵。与哨所一山之隔的普弄哨卡,驻有边防部队。哨所与哨卡之间,互为依靠,相互支援,能有效地控制当面越军的活动。

普弄哨卡的对面不远,群山绵延,山体险峻,山内多有自然溶洞,是天然屯兵的好地方。

马崩哨所的对面不远,是越南的普棒坝子,设有公安屯,他们与溶洞驻兵互为依托,以防御我军的进攻,并在边境线两侧设置了许多的障碍。

这为我们的作战行动,制造了很多困难,主要是两个方面:

一是环境被人为地破坏了。

我方一侧的山林中,田地里和小路旁等地带,被越军偷偷地埋设了地雷,经常有边境的村民被地雷炸死炸伤。后来,政府对这些被地雷炸伤的人员,给予了一定的补助,但是不多。

二是自然环境中的生存困难。虽然越军布设了很多的陷阱,但主要还是气候恶劣和蚊虫叮咬。

这里有一种旱蚂蝗,体型很小,和稻米粒差不多大,连胶鞋和扎裹腿,都能钻进去。

这两种困难,严重影响了我们捕俘任务的实施。

距马崩哨所东北约两三公里,有一处越方的村寨,名字好像是大弄村。我们在赶花街的集市上和其他赶街日,都发现了同一伙可疑人员。这伙人虽然看上去好像互不认识,也没有语言交流,但是,他们之间却有手势、眼神等联络信号,说明他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所以,我们预判,这个村寨应该驻有越军的情报网点,或者有越军驻守。

我们化装成村民,一路跟踪他们,来到这个村寨。指导员和一排长分别装扮成苗族男女,其他战士也都扮成村民模样,武器放在背篓里,上面用青草掩盖;还有的战士,把轻冲用雨伞遮盖起来;装扮成女人的战士,把手雷藏在胸前的衣服里……

通过连续几天的抵近侦察,我们确认:此村寨驻有越军武装人员。

我们在其西南,距离村寨约一百多米处,利用夜幕的掩护,悄悄地潜伏下来,伺机捕俘并摧毁这处情报网点。

村寨的南边,是一片开阔地,种有荞麦,沟渠纵横,有积水。

张敬军赶至马崩哨所,与哨长联系协助警戒、火力支援和掩护事宜,副连长在村寨对面不远的山坡上组织火力掩护,指导员和一排长在山脚下的土沟里指挥捕俘。

虽然是白天,因为化装的需要,大家穿的都不多,寒冷异常。更糟糕的是,小小的旱蚂蝗趁机侵袭了我们,我们的腿脚里有,身体的其他地方都有。此刻,旱蚂蝗“占领”了我们,这是它们的“胜利”。

时间已近傍晚,伏击地域的上空,云雾缭绕,先下起了小雨,后转为中雨。捕俘组所在的土沟里已有积水,土沟的坡面上很泥泞,也很滑。荞麦地的上方,灰蒙蒙的一片。

此时,火力组所在的山坡树林中,突然飞起一群乌鸦,它们尖叫着,在树林上空盘旋一圈后,向远处飞去。一位手持枪支的猎人,步入我伏击地域,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常,边跑边向空中开枪射击,枪声惊动了村寨里的越军。

捕俘组一名队员向他打了一枪,那人倒地后,随即爬起来,捂着屁股,一拐一瘸地向村寨跑去。不多时,村寨方向枪声密集,荞麦地北边的越军,向我伏击地域围剿而来,情形十分紧迫。

潜伏在山坡上的火力组向敌还击,并迅速冲到山脚下,用火力压制敌人的进攻,掩护捕俘组人员脱离敌军的包围。敌军在我强大的火力掩护下,惊慌失措,不敢作进一步的攻击。张敬军也从哨所带人赶到,给以火力支援,各小组抓住时机,利用雨障,速战速决,交替掩护,快速撤离。

需要补充的是,在边境线一带,许多越南村寨的老百姓,大部分都内迁了,这些村寨多有驻军。少许留下来的村民,基本上都是兵民不分,他们成了越军的耳目和眼线,我们的许多部队,都吃过这些人的亏。

董干的捕俘行动,虽然没有取得预想的结果,但也打击了越军特工在这一地区的猖狂活动,为我们的反侦察作战作出了一些有益的尝试。

(时隔近四十年了,环境发生了很多变化,记忆有误的地方,敬请大家见谅,谢谢。

特别感谢周学治、张海军、张敬军、黄义民、李子洪、栾明辉、于守国、魏述亮、许汉修、李喜德等战友,他们提供了许多作战行动的素材。因为时隔这么长时间了,许多行动细节记不起来了,敬请各位战友见谅,谢谢。)

1 阅读:20

梨乡有趣事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